义成!高义欢吃了一惊,忙大步走出来,他推开士卒一看,只见头发散乱,衣服破烂,像个花子的高义成,脸色惨白的躺在赵大宪腿上,正咕噜咕噜的喝水。
“这是怎么回事?”高义欢心里一凛,蹲下去,急声问道:“义成,怎么会这样?”
高义成喝完水,缓过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红肿这眼睛哭诉道:“二哥,我们在亳州着了别人的道,兴豪哥和其他弟兄都被抓了~呜呜~”
这话让高义欢脸色一变,不哭还难看,他就指望着他们把粮食换回来,现在看样子是粮食没了,人和银子估计也没了。
“义成,你没事,回来了就好!”高义欢心里虽苦,但这个时候,他还得安慰高义成,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高二哥双手搭在他肩上摇了摇,安抚一句,待高义成抬起头来,他盯着高义成低声道:“给二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高义成得到鼓励,镇定了些,然后才开口说道:“二哥,我和兴豪哥到了亳州后,兴豪哥留在城外,我进城去找米行购粮,但米行家听说我们要在城外交易,怀疑我们的身份,便不愿意卖给我们。我只能留在城四处打探,可是依然没找到门路。那天我决定最后再去寻找一次,结果在酒楼遇见一人,说是什么亳州大户,手里有粮,问我们有多少银子,我便如实相告了。”
“都怪我相信那人,才害了大家。”高义成说着,一脸的懊悔,“我看在城找了多日,都没找到肯卖粮的人,心里着急,见那人说有,便信了他。当时那人让我先给他二百两定金,然后他再把粮运出城去,我觉得二百两太多,只答应给五十两,然后约定一手交钱一手交粮。谁知等交易那日,我们去接粮时,那个龟孙居然埋伏了数十人,不仅抢了银子,还把兴豪哥他们则被全部抓走,送给了官府~”
高义欢听完,明白过来,就是亳州一个土豪,不仅仅抢了他的银子,抓了他的兄弟,还把他的兄弟送到了官府。
这他娘的抢了银子还不算,居然还要送人去见官,真是他娘的太不讲道义,太不讲规矩,太没素质了。
高二哥心不禁大怒,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不仅仅是高兴豪等人被抓的问题,还让高二哥的资金链断裂,让他没了钱,马上就要破产,而他的队伍下个月就得崩盘,让他可能成为明代贾跃亭,创业走向失败。
“义成,你在亳州买粮时,有没有注意到亳州官军的情况?”高二哥沉声问道。
高义成闻语微微一愣,想了下回道:“城里好像有四个百户,应该有四个局的兵力,大概四百多人。”
亳州叫州,其实是凤阳府的一个县,同鹿邑是一个行政级别,高二哥听说有四百多官军,脖子不禁一缩。
他刚才恼火的很,本来准备让亳州小城,知道惹怒他的后果,但是一听说有四百官军,二哥立时就有点怂了。
他虽有七百多人,但战兵毕竟只有三百多,这让二哥没有把握。不过这银子和人,二哥又必须夺回来,否则他下个月钱粮就断了。
这时二哥一阵沉默,忽然站起身来,对赵大宪道:“大宪,你立刻去一趟永城,找一下刘黑子,就说有趟买卖要干。他在军关系多,你让他找找其它几个都尉,至少凑足三百精兵,我们八月一日在涡水和马尚河交汇处碰头,然后一起打亳州,城内的缴获的四分,你问他来不来~”
第52章人言可畏
南下亳州买粮的高兴豪被抓,连带高二哥所指望的银子也打了水漂,让他陷入了钱粮将要枯竭的境地,使得二哥面了一次不小的危机。
去亳州买粮是高义欢的主意,他安排高兴豪等人去办,现在高义豪出了问题,高义欢如果不管不顾,那难免让人寒心,今后他在安排什么任务,那属下知道一旦出事,就会被抛弃,怕也就会全力去为他办事了。
这次不管是因为钱粮,还是为了高兴豪等人,亳州城二哥都要打一打,来解决眼下的危机。不过亳州虽然只是个县城,但二哥一人的实力,却很难吃得下,所以他必须找些帮手才行。
刘黑子的永城,在亳州东面,而高二哥的鹿邑在亳州西面,两城正好将亳州夹在间。刘黑子便成了高二哥要打亳州,最好的一个盟友。
在高义欢加紧练兵,等待刘黑子的答复,准备攻打亳州,解决他眼下的危机之时,在北京城内,也运量这一次大的危机。
北京城,兵部衙门,十多名甲士,随着一名手持黄卷的内官,走进大堂,衙里的官员立时向两边避让。
内官径直走进公堂,看着里面一名穿着绯袍端坐案前的大员,用内侍特有的声音说道:“大司马,接了旨意,跟我们走吧!”
端坐的官员却一动不动,心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要面见陛下!”
“大司马,如今满城风雨,陛下是不会见你的!”内侍摇了摇头,“陛下说了,大司马私款辱国,当按国法论处。”
绯袍大员听了这话,心一阵凄凉,手才颤抖着将头顶乌沙,慢慢取下,放在身前的桌案上。
崇祯十五年七月之前,大明朝虽然刚经历了松山之败,又被闯贼围了开封,江山处于内忧外患,社稷已然风雨飘摇,但是大明朝立国二百余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并非就没牌可打,几位阁臣临危受命之下,也做出了一系列的应对的策略。
大明朝的国策,在抵御外敌和扫平内乱之间,从新回到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决策上来。
孙传庭在陈新甲的举荐下,就任陕西总督,丁启睿督湖广诸将,扬岳领保定人马,再加上新上任的河南总督侯恂,已经对于开封的闯军形成一定程度的封锁。
如是时间充分,粮饷齐全,各路官军整顿兵马,形成配合,扑灭李闯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眼下的天下,并非只是官军和李闯之间的对弈,关外还趴着一头时刻窥视原的饿狼。
从地缘上来讲,就似大英帝国是欧洲大陆的搅屎棍,在大陆上奉行均衡主义,谁强打谁一样,此时关外的悍夷,无疑也是这个角色,他们不会坐视明军扫灭李闯。
这一点,大明朝廷自然也知道,而内阁为了拖住关外悍夷,大学士谢升便扭扭捏捏的向皇帝举荐了陈新甲,准备暗和清军议和。
松山之战后,大明朝精锐尽失,对上清军已没有还手之力。
这种情况下,明朝高层官员和崇祯皇帝都有和谈之意,想要稳住清军,先灭流寇,然而明朝眼下的舆论环境,却又不允许朝廷议和。
大批以骂皇帝,骂首辅,骂内阁为荣,总之谁上骂谁的层言官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硬是要与清军死磕到底。
这伙人自诩为国,其实屁都不懂,专门凭借所谓的一身正气随意开嘴炮,对于眼下时局一肚子牢骚,以为换了他们就能力挽狂澜,就能扫除内忧外患。
大明朝很早就有骂皇帝,骂上官的传统,到此时,朝野的舆论,已经被这群人绑架。
崇祯和内阁想要议和,却无法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
保定总督杨岳同大知府鲁义方交谈时,嘱咐他不要泄露议和的消息,担心事情传出去会对陈新甲不利,可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他们这边不说,北京那边却走漏了消息。
月间,大学士谢迁,见京风声以起,遂即招来京言官,暗示议和是皇帝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多嘴,谁知适得其反,反而令言官群起弹劾。
他们认为谢迁欲蒙蔽圣听,主和卖国,堂堂大明怎么能与蛮夷媾和?
这时崇祯已经被舆论绑架,连连否认没有议和的意思,不敢出来为谢迁说话,谢迁顶不住朝野谩骂,只能请辞,不久便罢官而去,朝主张和议的人,更是都不敢说话了。
这时崇祯皇帝看群情鼎沸,忙私下交代陈新甲千万不要泄露议和之事,然而或许是大明朝时运不济,陈新甲的一个家童,却将一份议和秘闻,误以为是塘报,交给衙门传抄,使得议和之事被公之于众,引起群臣哗然,百官群起而攻。
打得过不打,还与敌媾和,那自然可视为卖国,但明明打不过,有机会缓口气再打,却偏偏还要死撑,那也是有问题的。有时候主战并非于国有利,而主和也并非都是奸贼。
陈新甲见事情泄露,便向崇祯皇帝示意,想要皇帝帮他说说话,不过崇祯皇帝之前已经说过不知道议和一事,自是不愿意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现在崇祯又见事态扩大,所以并未拉他一把,反而颁发一道严厉的圣旨,严厉批评新甲,要他自我解释,把责任摘了个干净。
这下陈新甲便成了墙倒众人推,他顶不住压力,索性将事情抖了出来,说议和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议和有罪,反而觉得他对朝廷有功。
如此一来,崇祯大怒,便毫不迟疑的将陈新甲拿下大狱。
这时朝赞成议和的大学士谢升被罢官,具体主持的陈新甲又被下狱,明朝这边终止了和谈,关外被暂时稳住的悍夷,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紫荆城,皇宫内,崇祯皇帝高座龙椅之上,下面刑部侍郎徐石麒、给事沈迅、马嘉植等数十人跪在大殿央,极力评击陈新甲的过失,“陛下,新甲私款辱国,当按失陷城寨之律,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