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露出了一点笑意,忍不住道:“是,当初为师是说过人的血型不同,想不到我随口一提,你便去验证了。”
苏月正色道:“恩公字字珠玑,每一个字,对于学士而言,都是学问,学生岂敢怠慢半分,所以在论之,学生将恩师的名字,也添列了上去。”
方继藩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叫一声乖。
说实话,苏月还是很有良心的,不像某个武功高强,脾气还很臭的弟子,哼,为师说的不是王守仁!
不过这个病人到底是谁,让苏月如此重视?
方继藩忍不住犯了迷糊:“这病患是谁?”
苏月又是咳嗽:“是……这……他姓周。”
方继藩不禁撇撇嘴:“我还以为姓朱呢,姓周的算老几,死了就死了,给太子殿下练练就是。”
苏月:“……”
方继藩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姓周的大人物。
“诶呀,莫非是……莫非是太皇太后那个周?”
苏月苦笑道:“是,他近来得了肠痈之症,痛不欲生,这个年龄……哪里吃得消,这才来西山医学院求生……”
“太皇太后的兄弟?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
“周国丈,乃太皇太后之弟,叫周正。”
方继藩一拍额头,一脸惊醒的样子:“诶呀,原来是他,你为何不早说,论起来,他是我二大爷啊……”
到底是不是二大爷,只有天知道,贵(族)圈很乱的。
一听是太皇太后的兄弟,方继藩顿时激动起来:“想不到他老人家,居然还来就医,人在哪里,我得赶紧去问个安才好,去,给我预备一些苹果和香蕉来。”
苏月连忙道:“啊……周国丈已是痛不欲生,几度昏迷了。”
“带路,去蚕室。”方继藩为不能给这位二大爷送点啥而遗憾,不过……救人如救火,这毕竟是太皇太后……他兄弟啊……
方继藩匆匆赶至一处蚕室。
医学院已设立了许多的蚕室,而且条件比之从前好了许多,所有的术器皿,比起从前的,也精细了许多。
刚到蚕室,便听朱厚照大声嚷嚷道:“死不了,死不了,滚一边去,你们这些狗东西,本宫做个术,拦个什么!”
几个宦官跪在地上,拉扯着朱厚照的脚:“殿下啊,娘娘亲自吩咐过了,不能开膛破肚,这一开膛破肚,就不完整了啊,且老国丈老迈,身子承受不起啊。娘娘已吓死了,她行动不便,便让奴婢们来,先行让殿下……万万不可……不可冲动。”
朱厚照咬牙切齿的样子,气的想要打人。
等见方继藩来了,朱厚照道:“老方来的正好……”
方继藩没理他,直接与他擦身而过,匆匆进了蚕室,便见蚕室里,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可怜巴巴的躺在术台上,光溜溜的,脚都被束缚带给绑死了。
他似乎异常的疼痛,半昏半醒,口里发出诶哟诶哟的声音。
方继藩上前,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老国丈,您好呀,我叫方继藩,太康公主殿下的夫婿,论起来,我们还是亲人。”
周正又羞又是无语,拼命咳嗽,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
方继藩便将耳朵凑上去:“您大点声……”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才道:“老夫要回家……要回家……”
方继藩:“……”
方继藩顿时开始龇牙,气咻咻的冲出了蚕室:“怎么回事,老国丈到底是不是自行来就医的。”
朱厚照的眼眸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接着嗷嗷叫道:“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方继藩心已寒了,凉飕飕的。
朱厚照便道:“前几日听曾祖母说他身子不好,我今儿清早就去看看,一看不打紧,腰子都坏了,能不割?就把他‘请’了来。”
方继藩:“……”
方继藩现在是气得说不话了。
你大爷的朱厚照,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为何要拉上我?
原来这位老国丈,他是被绑来的。
现在赤条条的绑了脚在术台上,卧槽,若是死了,这算谁的?
方继藩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定了定神,才道:“太皇太后事先知道吗?”
“现在不是知道了?”朱厚照道:“时间紧迫,赶紧动吧,人治好了,也就没事了。”
“……”
方继藩忍不住想,若是没治好呢?
你没听到吗?人家要回家?
在这个时代,人到了五十岁,就叫知天命,也就是说,准备等死了。可这位老国丈,他是古稀之年啊,十岁了。
五十岁的人,往往过了寿,就要开始给自己准备寿材了,这到了十岁的人,一旦得了什么重病,往往不会寻思着去医治。因为年纪太老迈了,经受不了折腾,倒不如寿终正寝为妥。
现在好了,朱厚照二话不说的将人家拉了来。
以这位老国丈的身体状况,便是摔一跤,都可能要出事,何况是做术?
方继藩道:“要不,赶紧让他穿了衣服,送回去吧,殿下……别闹……”
朱厚照便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好歹也是亲戚一场,本宫怎么能见死不救,我说救好他,便救好他,老方,你帮不帮,不帮,我让苏月来,苏月不敢,我就叫张永这狗奴婢来!”
张永在一旁,吓得霎时脸色惨绿,啪嗒一下,就跪下去了:“奴婢……奴婢什么都不会呀。”
方继藩无语,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