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这个男子的形象,也无不诡谲,可怖,反常,难言。反正绝对,绝对,绝对。
绝对不是一个人!
鹿尘皱眉道,“公子羽也来了,这下子可不好说了?诸葛神侯,能抵挡住三人么?”
王玉燕一板一眼道,“他大成若缺,已成真玄,论其功力,就算远距离传功,也胜过千军万马。我看过琅福地记载,三个大三合联手,恐怕并非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想要力压三人,也是妄想,恐怕是三人逃走的状况。”
鹿尘欢喜道,“玉燕,你看了这么多书,用处不就在这么?这才是真正胜过了千军万马。就算你们的姑姑祖母并不伏诛,至少咱们不用担心失败局面了。这样,咱们便去吧。”
慕容九死死盯着王玉燕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这样过去了,若我姑姑赢了,我焉有命在?”
王玉燕冷冷道,“若我的外祖母在,我一个外孙女,只怕也想杀就杀。你怕死,我陪你就是。”
慕容九这次理亏,只得悻悻道,“你说话总是呛嘴,我也没说什么……”
鹿尘哈哈大笑,带着这两个姑娘家家的,往那边过去。
走到半途,却已见到那天雨血、鬼夜哭的景象,也已散去,只见到一片祥和。不过一路上,鹿尘本来欢快的心情,也渐渐一去不再。
因为他路过西湖之上,两岸之间,时而感觉到许多半死不活的气息。那是无辜的渔人、船夫,现在皆是倒地不起,面带黑气,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他带着慕容九、王玉燕过去,一一观察,厉声道,“这就是青龙会,他们是造孽!”
老实说,鹿尘并无指责她们的意思。但慕容九和王玉燕听了,也面露尴尬。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大丫头,终日练武看书,口里说得厉害,杀来杀去,当个皇帝,其实未经世事,见了死人,皆极不安心。
她们加入青龙会,乃是跟风之举,硬要说算裙带关系。直至此时,方才明白青龙会所作所为,草菅人命,十分可怕。
鹿尘叹了口气,“我刚才所见,他们不是给白虹掌法给震着了,就是被斗转星移给定着了,要不就是被极乐大悲咒弄出了癔症。正好,我们三人会这三门武功,一路给他们缓解罢。”
慕容九和王玉燕自觉是青龙会前任干部,责无旁贷,闹出这般大事,都十分愿意跟着鹿尘治疗救人。
一路救了千百人,终至慕容山庄前,却正好见着诸葛正我,四大名捕,站在门口等他。
鹿尘三人过去,打了个招呼,却发现铁手抓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臂。只看那男子,也是风度翩翩,俊美雅致,只是现在看来,实有些狼狈。
铁手对鹿尘道,“事已结束,慕容秋荻,李秋水,公子羽从世叔手中逃走。慕容世情大失颜面,不愿见人。”
鹿尘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那这位是?”
铁手道,“他是江南大侠江别鹤,在跟着你一路上,我们闲着无聊,便顺手破了这案子。至于铁心兰,我已认了她作义妹。”
诸葛正我刚才力敌三人,却不见什么异样。叹了口气,接道,“但这事,却有难处。他好处理,却处理的偏偏不只是他。”
鹿尘看到江别鹤虽乱不慌,已有几分猜测,直接问,“他有后台?”
诸葛正我又叹了口气,那江别鹤却狡黠的笑了笑,“也不是后台,我只不过是为官家做事而已。在这大宋,又有谁的后台不是官家呢?燕南天宝藏,是官家为了削弱江湖势力,着我下手……”
鹿尘哦了一声,走上前去,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江别鹤脑子上,然后收手。
他的动作,毫无烟火气息,既快且轻。任谁都觉得,他只是在打招呼而已,在场几大高手,均没有觉察。直到江别鹤面色一怔,笑容一收。砰一声,头顶裂开个洞,脑浆崩裂。
鹿尘说,“我不是。”
(本章完)
第96章 四大名捕,孑然去也
鹿尘的动手,非但毫无征兆,就连面上也无表情。
在场众人,武功高过他的不少,接近他的挺多。他们既不知道鹿尘已经恢复功力,也万万想不到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未有丝毫防备之心,直至江别鹤脑袋上破开个洞,飞出脑浆鲜血,一时都呆住了。
直至鹿尘那轻飘飘,仿佛吃饭喝水般的一句“我不是”,方打碎了他们所有沉滞的思维。
然后鹿尘看向众人,比所有人都先问,“江别鹤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手看了看手中的尸体。他是汉子,也是人物,但手里提着尸体,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恶心至极。
连忙丢了尸体,老老实实回答,“他与秦桧蔡京暗中勾连,并通过这条途径,上达天听,受了官家的意思,要用燕南天宝藏来使得江湖中人自相残杀,消损实力。啊,你的武功……”
他说到最后才想起鹿尘武功这回事。
鹿尘微笑着行礼道,“托铁手兄的福气,我武功成了。至于眼下这事儿,赵构没有德性,作为皇帝,面对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不思如何收为己用,反而只顾削弱。这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之举,他活得越久,越是祸害,我今天杀了他的走狗,迟早有一天也杀了他本人。”
他直呼皇帝名讳,妄断上下,一经说出,立刻使得在场众人色变。
反倒是身旁跟着的王玉燕、慕容九,对视一眼,既感错愕,也觉痛快。
她们本就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之辈,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遭来大祸。若给鹿尘做事,只怕得小心谨慎,一改往日,既要收束行为,又为大局考虑,免得事事不成,反增麻烦,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结果没成想,她们愿意妥协了,让步了,退却了,鹿尘却迎上去,更比她们还要刚烈强硬。
在这一刻,她们深深感受到鹿尘的复杂多面。在面对她们时,他痛陈利害,苦口婆心,大义凛然。面对赵构、江别鹤时,他又一言不合,痛下杀手,别无情面。
也许,在这家伙心中,事实早已确凿,一眼便能辨明。王玉燕慕容九再怎样,也是可当朋友同道,赵构江别鹤再如何,也都是敌人仇人。所以,他对朋友,可以多番忍让,对敌人,只能残酷无情。
诸葛正我倒也端得住气魄,脸色只微微一变,叹了口气,“你这话太大胆了,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鹿尘哈哈大笑,“我岂止大胆而已,简直胆大罢了。”
追命实在忍不住了,他和鹿尘有一处昔日的情分,这时便不得不出面,呵斥道,“小鹿,你光杀了江别鹤,这事儿我们打点,倒也能说得过去。但妄议圣上,不能传了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鹿尘道,“老崔,你休要多言,你是捕快,我却不是。你们的那些条条框框,有什么意思?那救得了多少人,不若你跟着无情兄、铁手兄、冷血小弟,脱去皂衣,为民请愿,与我一起做大事。”
追命气得不怒反笑,“我没来劝,你反而来劝我?荒谬,荒谬,荒谬。”他大叫了三声,却没有办法,气不过之下,从腰间解开酒葫芦,往嘴里大灌起来。
冷血眸光一冷,进前一步,不服气道,“你未必也比我大。”
他不在意江别鹤的死,也不在乎鹿尘辱骂赵构,却在意鹿尘喊三人为兄,只叫他一人为小弟。
鹿尘面对这狼似的少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转眼过去,又看向轮椅上坐着的无情,似挑衅般问,“怎么样,无情兄?你总能冷言冷语,现在是否要讥讽于我?”
无情只冷笑。
他俊俏,也孤傲,就算冷,也冷得极为好看。若说他身上有什么缺憾,只能说身罹残疾这一点。
不过他外冷内热,好为民请愿,做过好些大事,又拼着残躯练成绝世武功。是以他的残疾,正因他的伟大,而不能称之为残疾,几乎和苏梦枕的疾病一般,从缺陷升华为一种伟大。
不过,伟大归伟大,他怎么也称不上一个正常人。至少,他不易亲近,也不好接近。在四大名捕之中,鹿尘和追命有情分,和冷血共少年,见铁手是好汉。
两月下来,几人都算面熟。很多时候,鹿尘连同未远去的郭大路、王小石、段誉,和三人相聚喝酒,因都是年轻人,说些故事,讲些志向,谈论武学,热热闹闹,极为相合。
唯独无情,是邀请了不来,来了也热闹不起来的人。
通常而言,他会待在伶仃角落,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七个人的热闹宴会。
他人冷傲,脾气却大得很。因诸葛神侯偶尔跟贪官污吏权宦佞臣扭扭捏捏,表面和气。他见惯了,也看不顺眼成了习惯,总是会去冷讽热嘲几句、顶撞一番。一旦发作起来,诸葛神侯的面子,他也不给。
现在鹿尘居然敢招惹他?敢挑衅他?
无情开口了,“鹿尘,你知道我怎么看你么?”
鹿尘道,“哦?”
无情神色不动,淡淡道,“在之前,我总觉得你虚伪,与人说话,总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也总嫌你不够赤诚现在我明白了,那时候你想做太激烈,想要太刚强,又武功尽去,于是你抑制了心中的火,使其没有温度的冷燃。”
接着,他又道,“而现在看来,你一旦恢复武功,立即雷厉风行,痛痛快快,没有辜负自己。你做得很好,该杀的就杀,该死的要死,你骂得也好。好来好去,到头来,我还是只能说:好。”
鹿尘肃然点头,“无情兄,惭愧惭愧,此前我着实说了不少违心之话。毕竟要暂留有用之身,须得虚与委蛇。但此番行事,乃是不得不发,由心而去,你能支持我,我也觉得你很好。”
无情说好,他也说好,两个人目光一撞,均露出笑容。
不过,无情脸上的笑容,只一闪而逝,又敛了下去。
他垂眸道,“好归好,我却不可认同。至少,我是捕快,你是贼人。”
鹿尘点头道,“也许我是贼人,却是义贼,你是捕快,也是好捕快。但贼人和捕快之间,总不能一直站在一起。我能理解你。”
又转头,看向诸葛神侯,先行了一礼,“前辈,晚辈武功已复,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路。此前前辈多番帮我助我,许多恩情,晚辈铭记在心,不敢忘记。但是我该如何,由我自己决定。”
诸葛神侯叹了口气,忽然放大了声音,“你这小贼,骗我好惨,多日以来,一直在利用老夫。老夫恨哉痛哉。”
鹿尘笑道,“对,我一直在利用你。”又叹道,“真是难为神侯了。”
诸葛神侯大声道,“可惜老夫与青龙会三位龙头一斗,耗费真力,力有未逮,无法出手将你制伏。咳咳咳。”说到这儿,还咳嗽几声,身子颤抖,仿佛已从绝世高手,成了无用老头儿。
鹿尘目光一动,转头看向四大名捕,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冷血第一个上前,“奸贼恶贼,胆敢妄议圣上,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与你势不两立,吃我一剑。”
说到这儿,忽然朝着鹿尘做了个鬼脸。
这鬼脸做出来,他宛若从一个斗士,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
和他的名字并不相同,冷血其实不是个冷血的人,反而是个热血少年。鹿尘与追命最先认识,但一见冷血,却感情最深,最认可对方。因他们在某种意义而言,是同类人。
冷血看起来冷傲冷峻,实际上心头时刻燃烧着一把火焰,只要一经点燃,立刻迸发出令人惊异的活力。
他的剑也充满活力地迸发了出来。
那是一道飞起的剑光,说是飞起二字。他的剑没有鞘,因而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一剑既出,是无声无息的,剑光飚射至鹿尘的面前时,声音还没来得及追上来。这份快,无影无踪,也惊天动地。
鹿尘瞳孔一收缩,眼前整个世界都是炸裂的剑光,既将他淹没,也将他的生命灭绝。
这剑光之快,还要胜过丘处机。
鹿尘一缩头,一让步,一脚从地往上踢来,戳起一节枯枝,正好落入他五指之间。他将枯枝握在手中,一剑挑出,正中冷血的剑锋。
冷血一呆,收了剑,退后一步,“很好。”
他刚说完话,追命往前来了,“哎呀,小鹿,你怎么行差踏错,走上了这么一步?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你休想喝我的酒了。”
这意思,以后都要我来付账?
鹿尘一皱眉,眼前已经是十三腿飞射而来,幻化腿影,遮天蔽日。曾几何时,鹿尘被这双腿保住了不知道多少次性命,他绝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再遇上这双腿的时候。
并且由心感觉亦难不倒自己!
老崔,你已被我盖过啦!
鹿尘弃了枯枝,抬手以指点掌拍,间不容发、从容不迫的截住追命的腿势。在眨眼间,双方连试十三招,他截住的并非追命武功,而是双腿流转的气势,使得追命有力而难以生出,终于无法可城。
追命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长舒一口气,看了鹿尘一眼,“去做你的事情吧。别忘了,我带你回来的,我永远都可以支持你小子。”
鹿尘微微一笑,给他比划一个大拇指。而正在这时候,铁手走了上来。
他只不过是走一步,鹿尘已收敛了笑容,变得无比严肃认真。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步。但在鹿尘眼中,整个世界都随着那一步消失了,被糅在了铁手一步之间,成为淹没鹿尘的浩大力量。
铁手说一个字,“请。”
鹿尘道,“请。”
铁手直截了当,抬手就是一拳。
他这一掌之势浩荡高昂,脚下的土地,似乎都跳了一跳。他的掌一起,掌风已满溢了周围十丈方圆,而掌劲也充斥于中四下空中,游荡回冲,震动不己。
鹿尘亦大喝一声,同样简简单单的一爪回击,却是“九阴白骨爪”。
这一爪打出中途,立刻化作拳,却变成了“大伏魔拳”。
拳打到剩下的一半,又立刻化作了指,这一指作剑势,成剑指,乃是全真古墓“玉女素心情剑”。
如此眨眼间连续变化三次,掌力从凌厉到刚猛,化作了拳力,拳力又从刚猛到凌厉,化作了指力。在电光火石之间,捕捉到鹿尘变化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他高绝的武功技艺。
铁手微微一笑,“好。”
收回了拳头,轻轻一挥,什么力量,都一下子沉潜、谦抑起来。他的动作,忽然一变,好像是在揉捏泥巴一般。不过鹿尘打出的凝聚指剑,竟似要被这一手一抹而去。
鹿尘道,“不好。”
指力一变,化作手掌,凌空一抓,劲力猛爆,使得前面变成后面,后面变成前面。正是“乌日神心”,铁手猝不及防,本来要收手的意思,却被鹿尘反手拉了回去,体内真气下意识喷吐而出,与鹿尘的功力撞了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