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初看见他,以为是神是魔,忙俯首跪拜,使劲磕头。久而久之,看他也不伤人,也不下令,又见模样,也不过是个少年。好奇跟在身后,不敢问他,却只看他要带着这房子去向何处。
等到人多了,少年一边走,一边中气十足大唱道:
“塞垣秋草,又报平安好。尊俎上,英雄表。金汤生气象,珠玉霏谭笑。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难老。
莫惜金尊倒,凤诏看看到。留不住,北国小。从容帷幄去,整顿乾坤了。千百岁,从今尽是中书考。”
这在乡野之间,周围尽是农人。他的话,听不懂多,听得懂少。消息传了出去好半天,一个教书先生过来,听了一会儿,大叫一声,“好!”
旁人问他,他只道,“这人是说,边关已弄至平安,自己是英雄人物,很快就要应召入朝。在北国地方,难以施展才华,要回到南边朝廷,运筹帷幄,整顿乾坤,收复失地,从此成为千古流芳的宰相……哎哟,真是个了不得的少年。”
这话初听而来,他只觉得气概非凡,热血沸腾,情不自禁的复述,并放大了声音。可是细细一想,能说不代表能成,别人说不代表自己能说。一时又怕又骇,哪怕是复述,越说也越小声。
旁边的乡野之人,倒没什么多想,有个大叫着跳出来,“好啊,却是个反贼,我立马报官去了。”一溜烟儿离开。
其他人也感恐怖,跟着离远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附近城里驻扎的数百人金国大军,浩浩荡荡前来。
乡人们害怕之余,也按捺不住好奇。远观这景象,然后亲眼看见少年随手甩下房屋,只听轰隆一声,一人便闯入军中,如虎入羊群,大肆屠杀起来。
杀得五六成,那些个士兵们屁滚尿流去了,少年没有追杀,也没有继续行走,而是回头过去,打开房屋的大门。
在他的房屋里,没有家具,没有物件,没有梁柱,没有隔层,三层被打通了,只有很多很多的箱子。与其说这是房屋,不若说这是个更大的箱子。
那些箱子,都一件一件码好了,堆放在房间里,自下而上,从四边到中间,密密麻麻,只在中间,有个过人的通道。
少年进入其中,爬上其中一行箱子,来到中间,单手推起上面一列,把七八个叠起来的箱子都取下来,箱子似乎他手中一座高高的宝塔。然后他一掌一个,将箱子啪啪啪打出来。
打开箱子,里面有黄金、珠宝、刀剑、盔甲等四种东西,都未装满。然后少年把那扒下那些尸体上的刀兵甲胄,还有为首的将领身上一些首饰,也放入打开的箱子里,丝毫不差。之后,又将这些小箱子,重新装回去。
他做这件事情很耐性,也很平静,用了很久才忙活完。等到忙活完了,却是看了看身后的乡人们。
他笑了笑说,“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想要跟我回家的,我给你们武器和盔甲,也给你们珠宝与黄金。我是鹿尘,我会走直线回去,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我在哪里!”
(本章完)
第58章 南逃之路,靖康缘由
一个叫做鹿尘的汉家少年,背负房屋,向南而去,身上有万贯金珠,千件刀甲,愿赠于同去之人。
这个消息渐渐传播四方,叫大金国南地诸城,处处皆知。不知激起多少风云,使得人心浮动,议论纷纷,甚嚣尘上。
在这方面,舆论可呈两种天差地别,相反方向发展的势态。
在明面上,自然人人都指责他胆大妄为、胆大包天。既妄为又包天,好似大逆不道一般,可雷没有将他劈死,风没有将他吹死。
各地高官得知,均调兵遣将,前来杀鹿尘,阻鹿尘,以防他再这么疯狂下去,令朝廷威严扫地。
可到头来,死的是全来杀他的人,那些金兵身上的盔甲兵器,皆被鹿尘收入囊中。于是朝廷的威严岂止扫地,简直被拖在地上。
而另一边,鹿尘的行为却得到暗地里,许许多多人民的支持。
须知周遭本是汉宋故土,宋人与金人对比,可占大头。能巴结金人,忘了祖宗的汉人,只占其中少数。大部分宋人,在这扎根多少年的家乡,仍要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多年来,他们白日也思,梦里也想,思宋官家英明神武,想一上将收复失地。但思来想去,等来等去,没等来南方的风讯,却等到个和他们一般的少年,以令人瞠目结舌的行事风格,向南直线而归。
他的行为就像在说:南边不来救我们,我们就自个儿回去。那是我们的国家,那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想去见他们,就去见他们,谁拦得住!
哈,敢拦住他的人,已被他杀光了,谁还敢!?
世上本就有许多理所应当,并不那么理所应当。一旦有第一人将其打破,立马就会有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
更何况,鹿尘本也有许许多多的认可者,追随者。便是当日东安山残存的那伙人。
他们早就约好,耿平愿意以自己性命,帮几个常去城里探听消息、演技了得的部下作死间,一起为鹿尘拖延时间。
除此之外,剩下人等,则趁东安山被破,四散而逃。他们散了,不是慌忙而散,逃了,却非亡命奔走,而是各有任务,潜伏在各处,联络相应人士。
东安山武功虽低,但那是相对于完颜王府,在世俗人看来,六七品皆是高手。更遑论他们个个有厮杀经验,配合无间,往往能杀死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这伙悍匪、强人,都是三五成团,散落四方,各自照应,只有一个目标:暗中对乡民村夫,传播“南归”思想,待到鹿尘发号施令,立刻跟着发作。
而鹿尘待到功成,杀完颜康、欧阳克,断绝南地最后一批高手,立刻做出天翻地覆、惊世骇俗的举动。定要席卷整个南境,使得不需任何交流,便皆有响应。
就如同一处茫茫草原,其中一朵火花点燃,千百朵火花亦燃,哪怕草原再大,依旧逃不过付之一炬的宿命。
是以,他背来一座房屋,这该足够骇人听闻了罢!
消息疯了似传播出去,东边的宝石,南边的五鬼,西边的小狗……许许多多地方,消息一旦传达,别人还在目瞪口呆时,有心人却已经有所呼应。
他们立刻明白,数百里再无高手,当即登高一呼,杀狗官,诉衷肠,带起浩浩荡荡的队伍。
鹿尘所说的“走直线”,便为他们而说。方便众人推算鹿尘位置,从四面八方,往一处汇聚。
若从天上看去,短短数日,大金国南边一块本属于大宋的领土,赫然已经是星星点点,点点星星,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
……
轰隆,轰隆,轰隆。
大地上,鹿尘托举着房屋,快步行走着。比起之前,房屋轻了许多,因在他的身后,已有许许多多披甲执锐,面带兴奋的人,足有数千名之多。
宝石、五鬼、小狗等东安山嫡系,自然也在其中,充当数十名中层管理人员。
其中,又夹杂一些成不了战斗力的老人、小孩、女子,都被他们编队。他们三五成群,有家人的自然跟着家人。孤苦无依的,便跟着一位青壮年,每每成立一个临时的“队”,每队皆可分得相应金珠刀甲。
除此之外,还有人牵马、驴、牛、羊、猪、狗……都是备用食材。
其中马最多,都是夺来的军马。但这群逃亡者中,通骑术者甚少,马匹数量又不够,干脆牵着,饿了便杀而吃肉。尔后来的逃亡者,既是背井离乡,便也带着自家畜生。
到了后来,甚至需要三个单独的东安山嫡系,去记录其中的数目。
而真正到了战时,很多时候往往也不用他们出手。鹿尘一人甩了房屋,单独冲了上去,五百人以下的军队,皆被他轻易杀得士气崩溃,四处逃窜。
身后的民兵,便拿着刀甲,四下包围,围剿逃窜的漏网之鱼。
此前鹿尘一人面对军队,虽无往而不利,但杀人效率却太低了。不是他杀得慢,而是到底双拳两手,杀得三分之一,对方就要四处逃窜,十分麻烦。
而现在,却往往可赶尽杀绝,使得很多人手上都沾了鲜血,也有些人牺牲。但这些牺牲,便始终避无可避,反而激起人们心中的愤怒。
他们一路高歌猛进,每日都有新人加入。据说,身后还有更多追随者,本是观望,现在见到了形势大好,也随之而来,那更是数万人的洪流。
不觉间,鹿尘开辟的这条直线道路,几乎成了宋人南归的正道。
这一路上,不断有小股追兵赶来,竭力阻止他们,却被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有人从北方来,也有人从南边过来。
有一日,一个乞丐从南边狂奔过来,偏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又大气,绝不像一个没钱的人能买得起的。但鹿尘一见那乞丐,当先见到的便是他身上五个口袋,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那乞丐一见鹿尘,下马单膝跪拜,“前方可是自赵府城杀来,全真教三代鹿少侠,请留步!”
鹿尘道,“嗯,请起来说话。不知道阁下是丐帮哪位英雄?”
乞丐有些敬畏地看了看鹿尘身上的庞然大物,报了名号,果真是丐帮五袋弟子。
东安山众人也在旁边,一听是天下第一帮,连远在他国的众人,亦露出崇拜敬佩的神色。这绝非因丐帮的雄厚实力,更因其身为乞丐,却有举帮上下为国为民、奔波劳累之苦功。
五袋弟子开口说话,“……在下只是无名小卒,本不足道。今次过来,奉了我丐帮帮主乔峰、副帮主洪七公和四大长老之令,慰问少侠,并为少侠分别传达他们的一句话。”
鹿尘一怔,随后笑道,“请说。”
乞丐清了清嗓子,“乔帮主说:好样的,想与这位鹿兄弟喝酒;洪副帮主说:少年可为,万望小心。”
“还有大仁分舵舵主裘无意,大智分舵舵主黄蓉,大义分舵舵主苏灿,大信分分舵主解风,大勇分舵舵主马大元、大礼分舵舵主毕擎天,及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棒龙头、掌钵龙头,四大护法长老,均对少侠说:请坚持自我,丐帮会支持你!”
鹿尘想了想,忽然双臂一震,发出不可思议的猛力,将那数十万斤重的房屋朝天一甩,硬生生甩飞数十丈。
呼呼呼,那种威势,真个儿如风雷齐响,天地颤抖。是他人难以想象,乞丐看在眼里,霎时间只觉窒息,情不自禁,心生恐怖。
趁着双手空挡,鹿尘朝着乞丐抱拳行礼,“劳帮主副帮主、六位舵主、八位长老费心,鹿尘铭感五内,绝不忘却。”
他说话时,天上房屋兀自飞旋,已携泰山压顶之势下坠。那五袋弟子看得心中害怕极了,一时躲避也不是,应声也不是,期期艾艾,唯唯诺诺,慌乱万分。
话音刚落,鹿尘飞身往上,轻轻一兜,再接了那偌大房屋在肩在背,身子可见明显的一沉,却撑住了,落下得轻盈无比,无声无息。
那五袋弟子既感安心,又觉目瞪口呆,半响之后,晃了晃头,苦笑道,“少侠,你刚才说了什么?”
鹿尘莞尔一笑,重复一遍。
五袋弟子心悦诚服道,“少侠智勇双全,仁义无双,礼数周到,真神人也。小人一定将少侠回应带到。”
丐帮五袋弟子去后,队伍里明显有朝气许多。哪怕普通民众,也深知丐帮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名号,知晓这一路终点有这一方大侠照应,更是安心许多。
东安山的众人,则更感荣幸万分。其中有人背着大大的包裹,里面装满了昔日兄弟的牌位,为首的自然是耿平,之后是许多人物,如乌龟头。
趁着一日休憩,将牌位一一摆了,连连磕头,报告这好消息,连鹿尘亦去祭拜。
刚收起牌位,南方前边,却又来了一人。
这人也骑马,却并非衣衫褴褛的乞丐,而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衣着华贵,腰间佩剑。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即使那把剑看来,也好像买来凑数,没任何人觉得他通晓剑法。
他策马停在鹿尘不远处,笑道,“你好。”
鹿尘看他,“是谁?”
中年人吐出三个词,“权力帮,三绝剑魔,孔杨泰。”
这个词汇一出,鹿尘尚未有任何反应,他身后东安山余部,宝石女、五鬼、小狗,均吓得倒退五步,脸色煞白。休说他们,连那些个披甲执锐的弄人,皆连连惊呼,人人惊惧。
一时间,数千人噤若寒蝉、怕得要死,场中安静得一根针落下,也可听得清清楚楚。
鹿尘暗叹一口气,“难怪丐帮先派人找我通口气,原来他们已得到了权力帮消息,来提醒我来了。”
“权力帮”这三个字,非但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在普通民众之中,更可比豺狼虎豹、修罗邪魔。他们不仅害人杀人,还将人给扒皮抽奖、蚀骨吸髓,叫人活得比死了还难受。
时有谈权力帮色变之言,毫不夸张。更不因南北地狱差异,而有半点减弱。甚至,北方的流落民众,可能更感到一份恐怖与压力。
因为在这世界,“权力帮”正是导致“靖康之变”的主要缘由!
多年以前,大宋朝廷已然示微,但江湖中卧虎藏龙,底蕴之深,从不下于任何一国势力。或者说,正是江湖势力逐步做大,使得朝廷威严扫地,难以服众。
久而久之,甚至有人能反客为主,不尊朝廷奉令,自把自为,割据一方。
丐帮、权力帮、十二连环坞、慕容世家、唐门、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迷天七圣、铁掌帮、惊怖大将军、神剑山庄谢家、温家老字号、江南霹雳堂……
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均有自己的势力范围,难免你挨着我、我碰着你,要在这地方出头,远比其他国家困难十倍。
所谓朝廷,亦只是名义上受到一定尊重,实际上却是皇命出不了汴京,官家令不得乡民。各地各方均有自家的土皇帝,名为大宋,实则已近乎汉末群雄割据的境地。
像如今南宋时期的李沉舟,区区江湖中人,竟然自号“君临天下”,没见赵构下旨除他,没见官军剿他。这种事情现在有,北宋末期也经常有,大大小小,从来不少。
而在数十年前,论及大宋最强势力,无论如何都该是权力帮,之后才是丐帮、慕容世家、唐门、十二连环坞等名号。相比之下,权力帮在近年方一飞冲天、飘然翱翔,比这些数百年源远流长的门派更为可贵。
但白手起家,拼下这庞然大物的,其实并非现在人人皆知的君临天下李沉舟,而是另一个名字。
他是燕狂徒。
天下第一强人,武林第一异人,江湖第一奇人,世间第一狂人。
此人十岁自创绝艺,十三岁俨然一代尊主,未及二十岁,已是臻至当世武功顶点的“大三合”境界,后成陆地神仙,几如顺理成章一般。
但他绝不似任何一位陆地神仙般不问红尘、远离世事,而是仍狂霸天下、快意恩仇。甚至当他一边深陷“九空无界夺造化之劫”,一边仍要以自己的执拗性子,掌握天下。
论其本性,并非奸恶之辈,然恣意妄为,杀孽太重,终引得众怒。
正道容不下他的狂傲,魔道觊觎他的地位,大宋赵室心惊胆战,大明朱家杀气凛然,大唐女帝寝食难安,域外诸国个个朝他伸出招揽之手,然后被他一一打下。
天下之大,群雄之多,他目光所至,不是看不起,就是没兴趣。
后来传来消息,他终于“夺造化”而成,自天道手中取下十二枚无极仙丹。因看重当时属他徒弟的李沉舟,赐下其中两枚。也被李沉舟瞧出他武功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