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人在金国,杀回南宋 第31节

  即使动用斗转星移,可能也……

  李延宗皱了皱眉,此时此刻,他明白大势已去,自己再不是占尽优势的李延宗,而与两人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彼此胜负都在五五之数。

  今晚意外颇多,他再难掌控全局,十分不愿拿出底牌,将局面逼到双方都不死不休的程度。

  放弃任务四个字总算出现在他脑海中,并且毫无心理上的负担。

  倒不如说,李延宗接受这任务起始,本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细数域外诸国实力,以蒙元是当之无愧第一,它坐拥三大宗师,又为两派六道传人盘踞,铁木真一代天骄,武学成就几可比拟上古圣王,向来是神州三国的最大威胁。

  大金是紧随其后第二,金主完颜峰和至尊完颜决双雄并立,加之小祁连山金燕神鹰、关外三冠王等等高手,也虎视眈眈,危险十足。

  大理第三,坐拥昔日段思平余威,供奉六脉神剑,加之枯荣神僧、南帝段智兴、保定帝段正明、本因、本观、本参、本相、黄眉僧……等等高手,虽国小地狭,但号称域外少林,也并不为过。

  而突厥、吐蕃、西夏与大辽各有高手,争抢第四位置火热,之后才是东瀛、高丽等国。

  突厥是蒙古之外的两派六道魔门第二分支,吐蕃有宁玛派祖师莲花生大士留下传承,西夏的皇妃与天山上的神秘门派维持联系,大辽则自古习得中华武学。

  这第四位置上的四国地位尴尬,既高不成也低不就,也因此对武道高手求贤若渴、分外尊重,李延宗就是借此机会加入其中,以求尊位权财,便于他日密谋大事。

  因着一件旧事,他躲着大辽,又嫌吐蕃、突厥偏远,加之西夏国有些亲戚关系,得以加入一品堂。

  一品堂中,老瘸子段延庆是首席,而他屈尊次席。他偷偷观察过段延庆的身手,最终承认自己差了一筹,但胜在年轻,三五年内即可赶上来,对未来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直至此番刺杀岳飞的消息传下,宛若一盆冷水,令他心头彻骨寒冷。

  大金也好,南宋也罢,争来抢去的一块地盘,在他眼中尽数属于自家所有。他既恨金人,也厌宋人,但他无兵无权,只能坐看这一切发生,当做与自己毫不相干。

  西夏国内,主导一切的并非皇帝,而是皇妃。

  那女人姓李,是他表妹的外婆,正是他加入西夏的那份亲戚关系。向来知道他的来历,也知道他的志向,却指派下来这种任务,不禁令他心寒。

  他心有戾气,胸有怨气,却因寄人篱下,戾气怨气皆无法释放,只能自我消化。最终只得安慰自己说:无论金人宋人,谁占了这份便宜,迟早叫他们吐出来。

  “何必为了他们的事情拼死拼活,还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现在不是慕容复,而是李延宗。李秋水既不顾亲戚间的情面,李延宗也绝不可做出超出了李延宗该做的事情。”

  忽然之间,李延宗心胸开阔,暗叹一声,“罢了、罢了。”

  再抬起头来,目光流转,分别看了追命、丘处机和鹿尘深深一眼,“我记住你们三个了。”

  身影一闪,足尖轻点,他终于倒飞而去,入密林中。

  鹿尘和追命对视一眼,均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李延宗假意离去,待到他们露怯之后,去而复返。

  等到许久之后,追命方悄声道,“我可确定,他是走远了。”

  鹿尘长舒一口气,“终于可坐下来了,老崔,幸好你刚才懂我意思,没和他真打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才虚得哟……老崔,老崔,老崔!”

  他嗦嗦一大堆话,却没人回答。回头一看,追命不知何时,已一屁股坐下来,面色惨白,大口大口喘气。

  抬起头,仍面带笑容看他,只是龇牙咧嘴,额头上尽是汗。

  鹿尘目瞪口呆,总算明白:“原来你比我还虚,比我还能装!”

  (本章完)

第33章 舍我其谁

  在追命两只小腿处,各有绑腿。是两条长布带,自鞋帮开始绕脚腿平裹,一圈又一圈往上,直打到腿弯处,既紧致结实,又透气适度。

  “在刚才,看似我与他互相抗衡,实则早难以支撑,到最后也只是勉力发起攻势,吓唬他而已。若他再打下去,五招之内,会发现让他惊喜的事实:我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追命将绑腿解开,扒开裤腿,一路往上露出肌肤,小腿上青青红红乌乌黑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上去十分可怕。

  鹿尘看着追命那伤势,不由咋舌。如果不将它联想在人身上,他会以为这是条腌制好几年的火腿……哦,两条。

  但这话绝没必要说出来就是了。

  这实际是被淤堵的气血,被侵害的经脉,万幸追命是从草根泥腿子一路成长为四大名捕的人,经验丰富,任何万难之时,自有处理办法。

  他坐在地上,伸手点穴,自上而下,连点数处。过程中几次倒吸凉气,五官乱飞,龇牙咧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见疼痛。但疼痛之余,又带着欣然,看着令人知道结果不算绝望。

  在这过程,鹿尘也跟着运功调息一阵。

  三人之中,平心而论,他受到的伤害打击最为严重。丘处机不过走火入魔,追命不过荣获火腿,而他却要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现在的鹿尘,等若已经四分五裂,只是靠着木属九阴将自己给强行粘粘拼凑起来。甚至时刻有一种左眼往左边飞去、右眼往右边飞去的奇异感觉,这让他想起年幼换牙时候,牙齿半掉不掉,藕断丝连,实在有取下来的冲动。

  对牙齿当然可以取下来,但现在是双眼,鹿尘唯有抑制住这股很危险的冲动。

  幸好有大名鼎鼎的九阴真经,江湖上人人垂涎的天功宝典,在他眼中俨然成了520胶水,涂抹在脸上各处,保管脑袋安好。

  然而,危险是危险,纯以招数本身的技术含量来看,他遭受的已算最低。

  李延宗看轻他的实力,杀鸡焉用宰牛刀,自然是力大砖飞便了。反而没有什么后续的真气侵蚀,只需要撑过那一击,剩下便可视作外伤。

  鹿尘慢慢运转真气,脸上的淤青渐渐消去,身体里四分五裂的感觉也退去了。

  然后,他又去检查丘处机身体,注入内力,转悠一圈,发现丘处机伤势未必有自己严重,但要养伤却辛苦十倍。

  就算灌注以木属九阴真意,复原那些伤势,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只因李延宗真气残留盘踞其体内,稍有不管不顾,顷刻反扑杀来,再度造成相似伤势,不将这些劲力消灭,丘处机体内永远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若打个比方,他的九阴真意可算快速回血的治愈BUFF,但先天武者对真气的运用已达到至境,一旦侵蚀对手体内,立刻扎根经脉,生出种种不同效果。

  有的是DOT伤害,有的是破坏真气生成机制,有的是阻碍真气运行效率,有的是隔绝真气感应机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丹田经脉,均是它们驰骋的战场。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单纯治疗没有作用,须得驱逐根本上的东西,否则便就治了又坏,坏了又治,来来回回循环往复,一切都是白费。

  同理,追命双腿也是一样,鹿尘的九阴真意无法应用在这种伤势上,只能由他们这些先天高手自己缓解。

  从此可窥见冰山一角,先天境界对于后天而言差别极大,并不止在于一方面,而是许多角度上的飞跃。

  若用前世的术语来说,先天境界的人既是“数值怪”,同样也是“机制怪”。他们在比后天武者更强、更快、更凶猛的同时,亦达到了更玄奥巧妙、更不可思议、更神秘莫测的境地。

  鹿尘能够干涉此战,一是靠着九阴神爪特性,能够攫取精气,遇强越强,以李延宗自己的内力杀他自己,达到破防效果;二是靠木属真意、观自在境界和心海的多方面配合,一瞬间解析、化解、修复,可以有效抵抗先天境界的打击。

  这样一来,他也才在攻防两边,均达到可参与此战的水平。

  但这样大费周章,也才在有限条件下,追上区区两项。

  除此之外,他在速度、招式、真气运用等多方面,还是和李延宗天壤之别。若没有追命牵制,只怕再来十个鹿尘,对李延宗也没半点威胁。

  “不过师父到底是先天境界,昏厥之中,真气也自如运转,形成抗衡趋势。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生息,那些李延宗的残余力量,毕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他这边丹田时时刻刻运转,生出大量先天真气,迟早有一日会复原……”

  放下了心去,直至此时此刻,鹿尘才看向周围,丘处机昏厥了,追命腿暂废。自己当然状态最好,但按常理来说,起码也要丢了两条命。

  唯有一个包惜弱睡梦正好,还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她这边岁月静好,那边给她负重前行的三人,起码倒下两个。

  李延宗将三人打得这幅样子,自己却受点轻伤,全身而退,已可见这人可怕。

  更重要是,他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三人感到艰难万分,是因为他们拼死了,也只能达到威胁李延宗的下限。李延宗绝对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只出该出的力,一旦多付出一分一毫,绝不愿意多留半个呼吸。

  追命也不由庆幸,“好险、好险,这人到底是谁?武功极高不说,出招更是名家风范,他的那套指法威力惊人,甚至都似未能将其武学真正的威力表现出来,可见绝非自学成才,而是家学渊源,传承有序。”

  又沉思着喃喃自语,“他大约有所顾忌,因而离去,难不成继续出手,会有令我看破他武学乃至于家世的危险,他在担心什么……”

  四大名捕也可算是四大名侦探,如果鹿尘愿意,随时可以给追命再讲一节天龙八部,帮助他大破谜题。但此时此刻也不好提这些,鹿尘话归正题,“咱们不说这些,说说接下来如何。”

  追命看他神色,似乎成竹在胸,闻弦歌而知雅意,“嘿,你这小子,从来谋而后定,何必问我?我估计你已有方向。”

  鹿尘被看穿了,微微一笑,“老崔,你年岁大,地位高,武功强。我若不尊重几分,师父醒了,便会骂我没规矩。”

  追命无奈道,“你张嘴老崔,闭口老崔,规矩已给你打得稀巴烂了,还偏在这点上在乎什么尊重不尊重。好了,快说正事!”

  鹿尘道,“我先给你说说,山下的情况是这样……”

  接下来,他将下方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

  当追命知道丘处机以鳌拜人头,将一军吓得奔走逃窜,也舒展了眉头,“道长倒是妙人。”

  鹿尘看了看旁边躺着的丘处机,“他在是个妙人之前,先是个昏厥的人。我刚检查过了,师父他内伤严重,经脉破损,虽与性命无忧,却起码十天半个月休养生息,不能动手。”

  追命脸上的笑容刚出来没多久,忽然又沉了下去,“这……”

  丘处机躺了,而他双腿废了,再带上一个包惜弱……如此境况,就算能够下山,凡在金国境内,也会被各种各样围追堵截。

  赵府城已算是金国边境,离宋不远。但也要渡河过界,去到南宋,中间有足足数百里路程。

  他们四个字面意义上的老弱妇孺,如何撑得过去?

  鹿尘道,“你不愿意说的,我却可直言不讳。师父成了累赘,包惜弱同样是累赘,至于你……”

  低头一看,落在追命双腿,“你是可以照顾两个累赘的另外半个累赘。”

  追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好苦笑道,“不错,我们几人之中,也就你仍保有战力了。你的脸……”

  鹿尘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候已伤势尽去,自嘲一句,“挺厚的。”

  又道,“老崔,你莫要心灰意冷。我有一计,不如兵分两路,你们走鳌拜那条山道下去,然后乔装打扮,直往大宋回去。而我这边则单独走去,吸引注意,到了大宋我们再汇合,如何?”

  追命目瞪口呆,只觉得鹿尘反应极快,并且永远乐观豁达,从未有什么唉声叹气的时候,好像任何困境都在想办法。对于一个乞丐出生的少年而言,更加难能可贵,令他生出佩服之情。

  但不论这办法如何,就本能而言,他不愿意任何人为自己牺牲,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不行……”

  “没什么这这那那行不行的,你一生之中,这种事情想必也没少干。凭什么你们四大名捕可以当英雄,就不准别人也当英雄?”

  鹿尘打断他,“醒醒吧,老崔,你现在已不是英雄,而是累赘。累赘就该有累赘的样子,适才你们大战,我也是累赘。于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勾践尚且不如,韩信也要逊色。天啊,那感觉绝对不好受,你知道么?”

  追命被几经辱骂累赘,倒是平生少有,他生性随意,并不过多在乎。只是被骂着骂着,忽然想起鹿尘刚才说的“尊重”二字,觉得这两个字在鹿尘口中说来,真是狗屁不通。

  又看着鹿尘认真的面容,终于也叹了口气,“小鹿,你总让人弄不明白到底想说什么?”

  鹿尘说,“我的意思是,刚才若你们忽然死了,我会成为一个懦夫,一辈子痛苦不已。哎,我性情乖张,报复心强。自己受过了煎熬,非要你们也一起受着,体会体会那那份煎熬不可。”

  追命定定看着鹿尘,忽然弄明白这年轻后生的性子,他永远用最直接最简单的话语与人交流,言辞粗俗,并毫不忌惮触及任何人的痛处,包括他自己。

  但其实究其话语,并无任何恶意。

  他只是一心赤诚,人又聪明,愿意站在别人立场着想,看穿了许多推来让去的流程,同时又力图在任何事情上,略过种种无用细节,直指最后的关键结果。

  若鹿尘知道他的想法,会非常惊讶,这是他前世许多朋友对他的评价。追命和他相处不多,却把他弄了个清楚明白。

  他就是喜欢锐评、毒舌,也喜欢逞英雄、讲道义。

  人人都说这样不好,但他屡教不改,做过许多蠢事。从这角度上来说,他与丘处机有如出一辙的固执,并不是旁人所想的那样天差地别。

  追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吓了鹿尘一跳。

  鹿尘忙关心道,“老崔,你怎么了?莫非你追命真的如江湖所说,是靠这双腿来思考的,你脑子都在腿里面,已被李延宗打坏了?”

  追命笑声一止,被呛到了,转而变成了极剧烈的咳嗽。

  他咳嗽一阵,黑着脸道,“我只是觉得你分外有趣,明明关心别人,却总喜欢用些恶毒的话来掩盖心意……哎,你刚才这番话又证明了我的猜想,但我明知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被你恶毒到了。”

  鹿尘摇头道,“什么恶毒不恶毒,我爱说实话。老崔,你对这计划怎么看?”

  追命这次学了鹿尘的交流方式,直截了当道,“或有成功可能,细节处尚待商议。但无论最后商议成了什么样子,我觉得你不行。”

  “不,我行,我就是行。你无非想说,我武功差,经验少,阅历浅。这些我无法反驳,所以我也不反驳。我只想说一番肺腑之言,你听好了。”

  这时风又吹来了,哗啦啦哗啦啦,把火灭焦黑的痕迹,把地上零落的碎叶,把那些血迹和战斗的味道,都一一吹走。天上的乌云也褪去了,显出半截月亮,弯着似要下坠。树海轻响,世界在这时很安静。

  鹿尘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月光,眼中十分兴奋、紧张、害怕,但又一个眨眼,一切情绪又收敛了,变成了一种平静与确定。

  他回头,对追命一字一字说,“人在敌国,杀回故土。今之侠者,舍我其谁?”

  (第一卷“今之侠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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