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人在金国,杀回南宋 第105节

  怜星脸色一沉,她当然知道鹿尘要说什么。无非是谴责她因爱生恨,杀人夺命。更何况,这本来也是事实,只是她十分不愿意听的那种事实而已。

  在某意义上,明玉功和玉女心经、化石神功差不太多,都是要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不可动怒、清心寡欲的石像,以此获得武功上的长足长进。

  可惜,武功只是武功,人始终是人。所有试图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得一模一样的武功,都将会惊讶发现,人身上总有武功无法消弭的部分。

  对邀月怜星这般境界而言,依然如此。怜星提及邀月的黑历史时,邀月会气急败坏,也会无能狂怒。同样,当她面临类似境况的时候,也心情糟糕。她比邀月好上一点在于,她能接受这种事实。

  所以,她脸色一沉,做好了准备,以糟糕的心情听下去。

  鹿尘说,“你们是因爱生恨,杀人夺命,害了江枫一家……”

  啊,果然如此。怜星闭上眼睛,仿佛认命一般,幽幽一叹。若问内心真正所想,她当然极是不愿杀害江枫,但邀月带着她一路狂飙,她又惧又怕,夹在中间,自己亦对江枫有所怨愤,因而半拒半从,痛下杀手。

  经年之后,她内心深处,却时常怀念、后悔。可惜木已成舟,她永远没有机会做到此事。无论如何,她的行事却已改变几分,起码她敢于反抗邀月,刺邀月几下,说邀月几句。

  这是一种很玩闹式的报复,邀月也由得她放肆,她也永远不敢冒然踏过界限。她自知自是,自己是个胆小鬼,心中的许多忧愤,终究无言可说,无处可抒。

  鹿尘话锋一转道,“……但是,两位宫主,你们是不同的。起码,我不认为你和邀月相同。”

  怜星骤然张开眼睛,疑惑的看向鹿尘。张无忌亦感惊讶,猛然转过头来,不明白鹿尘的意思。

  鹿尘不管不顾,道,“在他人眼中看来,你们别无差异,一般进退。但我看来,你无非是邀月宫主的影子,她是主事者,你是从事人。当年的残忍指令,必是她所下令,而非你所着意。说到底,你所作所为,皆是事不由人。”

  怜星呵斥道,“你……你敢说我姐姐……大胆!”

  鹿尘直视她的双眸,进而道,“我岂止是大胆,还要包天。怜星宫主,我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两个也是得罪。宫主若要杀我,只在一招之间,但有些话我却是不吐不快的。我到底已不是怕死的乞丐,而是现如今的全真道!”

  张无忌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怜星沉着脸看他。

  鹿尘继续问,“是以,我今次直言不讳,若宫主想杀了我,便杀了我。但杀了我,事实也是事实,邀月宫主是可恨之可怜人,你是可怜之可恨人。试问一句,怜星宫主是否良心不安,这么多年,后悔过么?”

  怜星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鹿尘,目光渐渐转变,变得又惊又惧似乎看着一个怪物。她是大三合级数高手,可是在鹿尘言辞逼问之下,只觉得手脚无力。鹿尘所言,无不直戳她内心种种,使得她认同之深,又无法反驳。

  许久之后,幽幽一叹,“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鹿尘道,“你可以恕罪,不瞒宫主,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当年江枫的孩子。当年,你杀了他的父母,可现在他亦有了危险,为人所欺瞒,你能忍受么?”

  怜星如遭雷击,摇晃了一下身子,惊道,“什么!?”

  鹿尘道,“我是说,那被木道人谎言所欺瞒的人,正是江枫和花月奴的孩子。他叫江小鱼,成了木道人的弟子。木道人告诉他,是木道人救了他,而燕南天因行侠仗义,坏了事情。”

  鹿尘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张无忌这才听得明白,鹿尘之所以突出奇招,是几番对话来往之间,看出怜星的性情。她并非邀月那般冰冷之人,内心还有些许良知,恐怕可以说服。

  他们此番面对木道人,毕竟助益稀少,就算明了真相,也难破局面。向怜星求助,乃是天马行空的一招。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况。张无忌虽性情淳厚,却也是一方主事者,手底下有些武则天安插在黑木崖的棋子,知道人心之间的间隙难以揣度。

  即使到现在,怜星也可随时翻脸不认人,反手将两人杀死。鹿尘的选择,仍是险中之险。张无忌想着想着,掌心处不禁渗出汗水来,身子却紧绷起来,暗运武当九阳功。

  怜星听罢,轻描淡写看了张无忌一眼,沉思良久,叹道,“你说得对,我的确该为此事负责。不过,我不想与木道人为敌,只是想要将……哎,将那孩子带回移花宫中……他毕竟是江枫的独子……”

  鹿尘道,“这得看他的意思,而且我并不愿意欺骗宫主,他骨子里性情刚强,若得知此事,怕要对两位宫主复仇。”

  怜星惨淡一笑,“你倒是坦白,却坦白得很好。你越是如此说,我越要了结这段事情。他若执意复仇,倒也算是我应得的报应。更何况,燕南天一世英雄,他虽与我们姐妹为敌,我倒也佩服他,木道人如何能够盗取他的战绩?”

  她闭上眼睛,想了许久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跟你们走一趟吧,把那些对不起变得能对得起,把那些不为人明白的事情变得能够明白一些罢。”

  当天夜里,邀月才从梦中醒觉。

  她自离开怜星、鹿尘、张无忌,便去睡觉。待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汗水。她的汗水,自然没有臭味,却仿佛有她的无能为力。她看着那枕头上的汗水,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许久许久。

  作为大三合高手,她本不需要睡觉。但不需要睡觉,不代表不想要睡觉。世上很多人颓废的时候,要不是酗酒,要不是睡觉。邀月选择了后者,是因她偶然发现,怜星选择了偷偷喝酒。

  怜星还自以为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怜星还喝得发了昏,脸发红,说胡话。邀月看在眼中,觉得不成体统,有时候真想给怜星几个耳光。

  可是发了酒疯之后,怜星居然是那样畅快,那样自在。又让她十分羡慕。

  也许是某种洁癖,她不愿酗酒,便就此嗜睡。一旦遇到了心痛的时候,或是不愿意面对的时候,她总要去睡上一觉。这十几年的日子,她根本是不练功,不思考,就睡觉着度过的。

  可惜无论如何,睡觉也好,嗜酒也罢,都只是麻醉自己。痛苦不会变得不是痛苦,痛苦根本不会消失,只会在那种没有知觉的状况中,更为增长。

  所以邀月做了噩梦,梦中具体内容,已记不清楚,她只知道那种无能为力、被人拒绝、被人忽视、被人讨厌、被人击败、被人威胁……所有的不愿意的感觉,都在那里聚集了。

  而这一切,现实发生过,就在那一天!

  邀月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极为冰冷,自己手脚无力,一时惊慌,便尖叫起来,“怜星,怜星,怜星……你在哪里!?”

  她的尖叫破开寂静,在夜空中划开,凄凉又惨淡,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求救。人们若听见她的声音,会以为她是个可怜的被人抛弃的姑娘,而不会想到她辣手无情。

  邀月正想要指使怜星,也许她根本已被噩梦纠缠打败,只有怜星在她身边,她才能重新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移花宫大宫主。

  可连呼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一个移花宫弟子前来报告,“大宫主,二宫主早已随着那两个外来的年轻人,离开了绣玉谷中。她说等您醒来告知,自己正要去赎罪。她还说……”

  说到这儿,有些犹豫,抬头看邀月的脸色。

  邀月乍一听这话,心痛死了,空空洞洞,身体失去了知觉。但表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妹妹。至少,她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这样。

  她问,“她还说了什么?”

  那弟子见邀月模样寻常,似乎不太在意,心下稍安道,“她说,她一辈子受您的指使,从小到大没有做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这次出去,是要做一些自己决定做主的事情。”

  她话刚说完,脑袋就爆开了。鲜血四溢,身子摇晃一下,栽倒在地。

  邀月一下长身而起,动作剧烈。但是脸上的神色,仍然是平平常常,仿佛并不在意这件事情。良久后,她才喃喃道,“怜星,你不该这样做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丢下我。”

  说完,便再迈步,同样离宫而去。(本章完)

第123章 老刀把子,九剑九法

  武当山上的风,似乎多年未有这样的冷了。一座山崖,老刀把子从树丛中的阴影中走出。

  他未走出的时候,头戴斗笠,下接黑纱,面目不清。他是灰衣人,也是黑衣人,色难明析,缎子光滑。他与浓荫融为一体,甚至说不清是树荫罩住了他,还是他身上的黑色、灰色、晦色,罩住了树荫。

  在他腰间有一柄剑,剑柄长,剑身不短。连剑带鞘,亦是乌黑一片,似乎一截黑沉沉的檀木,光色迷浊离乱。

  但他走出来后,这一切都变化了。他头上的斗笠化开了,身上的衣服也转变了,腰间的剑自然还是跟着流变。那种变是如此自然,如同春花开出嫩芽,夏云结出雷雨。

  江小鱼站在武当山太和峰悬崖旁许久,才回过头来,直面自己的师父。于是,他正看到老刀把子如何变成了木道人。

  灰色或黑色的光滑绸子衣服,成了花色葛布衲衣。斗笠仍是斗笠,不再遮掩耳目,像被打开的门帘,露出一张面目。是老人,却大耳圆目、修髯如戟,脸上则笑呵呵的,不修边幅,形色邋遢。

  他腰间的剑,也改换形制,成了一截木剑,圆锋剑钝,色为青绿。剑上的杀气、煞气,也都被黛意冲淡。这更像一柄法器,而非凶器。

  江小鱼看他,目光从头到尾,才收回了道,“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木道人微笑道,“小鱼儿,我离开的时候,你做得很漂亮。任我行死了,带回来了任盈盈,还使得华山派的事情,由武当主手。件件事情,都很漂亮。”

  他赞叹了江小鱼,又微微皱眉道,“我听闻过,那个全真教的小子,十分难对付。日月神教的张无忌,亦算难缠。你能应对好他们,没有意气用事,可见不俗。不过,你对我瞒着你和岳不群来往这件事情,会否有什么异议?”

  江小鱼的态度十分谦和,低首道,“师父,我一向不太懂事,您有自己的大事,不令徒儿知晓,在情在理。事后总算远传消息,叫徒儿不耽搁了大事。”

  木道人静静看了江小鱼一会儿,再点了点头,“不错,很不错。你想不想知道,我这次离了武当山,到底去做了什么?”

  江小鱼道,“想。”

  木道人越过了江小鱼,亦去到悬崖旁边,看太和峰下,种种烟云浩荡,雾气弥散。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回忆的神色,“我此番出去,游戏人间半年,先去扮乞丐,乞讨食物,遭人辱骂,如此一月。然后,我去与名士结交,论棋局、说诗书、谈吃喝,再过一月。”

  他一一历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或是感慨,或是怀念,或是厌恶。仿佛那些日子,在心中已落在实处,无不让人铭记,“再然后,我换了衣裳,去与贩夫走卒劳作,如是又是一月。”

  他走到哪里,江小鱼便跟在哪里,听得十分认真。如果有外人听见他们此番对话,会觉得仙风道骨之至,完全是预想中的得道之士,师徒之间应有的模样。

  忽然,木道人话锋一转,“还有三个月。第一月,我在幽灵山庄,审查最近一年的生意、人手、事端等等状况。手底下这些人啊,近来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小心了,还招惹了西门吹雪。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解决了他。”

  他说出这一番话,非但内容与此前天差地别,语气亦大变特变。此前的木道人,话语风轻云淡,踏踏实实,令人感到安心稳妥。而现在的木道人,锋芒毕露,寒气森森,甚至脸上的表情,亦从笑容,变得严肃,阴沉,面无表情。

  他像是在眨眼之间,成为另一个人。甚至连身上的衣服、头上的斗笠、腰间的剑,亦跟着变化,在黑白、木铁之间来回跳跃转化,形成令人眼花缭乱的情景。

  若鹿尘在场,会忽然发现,木道人成了马赛克风格的人。他的面目、衣著、气质,都在疯狂的扭曲着。而在这个世界,会用一个字形容他,叫做“妖气浓烈”。

  江小鱼脸色一变,“这……”

  木道人打断他道,“你继续听,第二个月,我参加了青龙会的会议,青龙会的几名龙首,受到诸葛正我的打击。他们是无能之辈,被逼得在大宋境内无所遁形,势力遭到肃清。不过,诸葛正我虽有本事,却也要别人帮他一手。”

  他说这话时,已重新变成了老刀把子。一回过头,斗笠之下,遮住面目的黑纱,对准了江小鱼。

  他道,“这个人正是鹿尘,这小子引蛇出洞,摆了青龙会一道。现在又来到大明,参与我手下的重要事情,已被记载在青龙会的名单上。待到此事了结,必要拿他是问。”

  江小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木道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至于这最后的一个月,我去看了一个人。”说到这儿,他话语再变,重新变回了笑眯眯的,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木道人。

  江小鱼忍不住问,“是谁?”

  木道人缓缓说出三个字,“燕南天。”一吐出这三个字,他立刻紧紧盯着江小鱼。

  江小鱼听到这个名字,只露出茫然的神情,“他……他没死?”再渐渐变得愤怒,“他在哪里?”

  木道人收回了目光,垂眸低眉,谁也没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淡淡道,“世上从未有人说过他死了,他只是失踪,失踪了也在我掌握之下。”

  江小鱼只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木道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还以问题,“你知道燕南天如何才能走到了今天?”

  江小鱼摇摇头,只是咬牙切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他多管闲事,我的父母本可以安然无恙。是邀月怜星杀害了我的父母,但他也责无旁贷……”

  木道人淡淡道,“他是为了行侠仗义,而对付我,不是我的对手,反而为我所败。其实你的父亲,也一样要对付我,你难道对此没有什么想法?”

  江小鱼一下子便跪倒在地,“师父对我有生育之恩,我怎么可以枉顾这点?其实侠义也罢,正道也好,都不过是虚妄,是骗人的谎言,让无数本该幸福的人,遭受不白之冤。”

  木道人长久以来,脸上皆笑眯眯的,但到此时,才好像真正有了些笑意。

  他点点头道,“你起来吧,你能明白这点,实属不易。话归正题,为师之所以不杀燕南天,是因他身怀绝世嫁衣神功。这门武功,使得他陷入假死状态,并且发生某种蜕变,类似于武当之上的天蚕功。”

  江小鱼站起身来,沉思半响,脱口而出,“云飞扬长老?”

  木道人淡淡道,“你知道,武当派有多少长老?多少先天人?多少大三合?”

  江小鱼喃喃道,“怕有上百先天,十数位大三合……”

  木道人道,“这份实力,倒也雄厚,不愧是少林武当,泰山北斗。”

  他夸赞武当时,好像不是身为武当中人,而是武当的敌人,脸上的表情皆是淡漠。又淡淡道,“以如此声势而言,如有人胆敢与武当为敌,自是自寻死路。”

  江小鱼恭维道,“以师父的能耐,死路也给闯出活路,绝路也成了堂皇大道。偌大武当,谁能抵挡?”

  木道人眯着眼睛道,“当然是云飞扬。整个武当,除了张三丰外,也就他有资格作为我的对手。现在碰上个和天蚕功相似的嫁衣神功,为师自然要好好研究,从中找到云飞扬的破绽。是以,燕南天并不能死。”

  江小鱼恍悟,“原来如此。”又兀自不甘心般问,“那燕南天如何才能死?或者说,师父何时才要对云飞扬出手?”

  木道人的脸上,倏然露出了一种神秘无比的笑容。这种笑容,像是正要揭开天上地下唯他知道的巨大秘密,于是他既兴奋,又紧张。

  这种兴奋紧张,直把江小鱼亦看得呆愣。他相伴木道人多年,根本不知道师父何时露出过这般表情。

  木道人笑着闭上了眼,“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吧。”

  这件事情,即“五岳剑派并派,由岳不群掌权”的阴谋。

  但江小鱼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何对木道人如此重要,五岳剑派完成之后,木道人就能对云飞扬出手,对武当出手了么?不过木道人不说,他也绝对不敢问。

  太和峰上,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许久之后,江小鱼忽然道,“师父,弟子拜托一件事情,要在事后亲手杀死燕南天,可以么?”

  木道人脸上的笑容一收,看了江小鱼一眼,“嗯?”

  江小鱼露出坚毅的眼神,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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