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内忧未平,外患将起,南有百越,北有匈奴,你且说说,要如何啊?”
田言听的一愣。
“咱们这一路行来,河套内外,所见早已满目疮痍,归根结底,乃是因这匈奴常年袭掠而致,以致秦王分心他顾,倘若外患一去,大秦铁骑便能腾出手来,对付内忧,百家之乱,诸国余孽,都将是那铁骑下的尘埃,当然,我也不介意亲自出手,踏平百家!”
“何况,我出咸阳,本就有意北上,至于遇到你,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咸阳里的那位似乎还不是很相信我,我总要做些什么!”
苏青徐徐道来。
田言在旁听的脸色是连番变化,她已是听的明白,也听清楚了。原来,这个人,不光是想要敌一国,真正的目的居然是想荡平百家,扫去诸国余孽,如此言语,当真石破天惊,非同凡响。
“不过,此事却不可单凭武力,嬴政虽说雄才大略,然猜忌之心太重,我若单凭一己之力驱除匈奴,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容不得我,步了白起的后尘!”
田言僵着脸,哑声问:“你怕他?”
苏青面上依旧平静,仿似听不出那话中之意轻声道:“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怎么顺我之意!”
说罢,已是拂袖一扬,卷起田言,向北再去。
第393章 杀人手段
北方苦寒,大雪封天。
天地如砧板,苍生如鱼肉。
茫茫雪幕之中,两条身影飘忽而来,一人走得快,一人跟的急,快的那人背负双手,脚下犹如闲庭信步,而跟的那人,却是面色苍白,满身风尘,身上竟还有斑斑血迹。
猝然,快的那人一停步。
他眸子一垂,望着雪里,但见一颗颗汉人的头颅正整整齐齐的被摆在地上,许是时间久了,头颅早已干瘪下去,有的更是被挖去了天灵盖,空洞的露着里面已经枯干的血肉。
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望着那一张张灰白干瘪的扭曲面容,也是不由沉默。
一路行来,这样的场面,他们已见了不止凡几,匈奴人有猎头的习惯,而这些,都是他们的杰作,他们还见过人骨打磨的酒碗,其中,以汉人最为居多。
而她身上的伤,亦是几次难忍杀意,出手所致。她剑法虽是精绝,却做不到苏青那般来去无影无踪,她以往只以为这匈奴多是蛮夷之辈,可现在走过一遭,已觉大错特错。
这些匈奴人或许并不精通中原武学、诸般奇功,然他们生性好战嗜杀,且在这苦寒之地更是养成了野兽一般的性子,几番遭遇,连她也有些吃力,像是面对着一群野兽。
“有何感想啊?”
苏青将目光从哪些头颅上收回,神情平淡,语气亦是平淡。
田言轻声道:“这句话我也同样想问问你!”
苏青瞥了眼这些头颅之后的地方,雪中似有马嘶人声传来,看来他们已被发现了。
“感想?我无感想,对于死人,或是将死之人,我从不多想!”
他看向一旁的田言。
田言的脸上,一片沉凝,已动杀意,当然,这不是对苏青的杀意,而是对那些风雪中已逐渐现出身形,匈奴人的杀意,他们呼喝着听不懂的话,飞快逼来。
田言也已出手,手握惊鲵,已掠进了雪中,苏青站在原地,既没出手的意思,也没援手的意思,而是静静等着。
雪中已传来惨叫,还有血腥味,最后是哀嚎,怒吼,但这些声音,都很快的在风中散去,像是被茫茫雪幕淹没。
许久。
田言又回来了,她的腰肋上又多了一道血口,脸色也更白了,提着滴血的剑走回来。
这次轮到苏青走了,他越过了头颅,走了不多远,地上已是倒着一具具尸体,血泊已凝,还有无数帐篷,全都死了。
不对。
还有活口,两个孩子,突然从一个帐篷里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弯刀,满是仇恨的望着苏青与田言,像是两只龇牙咧嘴的狼崽子,一步步后退。
苏青瞥了他们一眼,但他本来平淡的眸光忽似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伸手一招,一个孩子腰间的袋子立时飞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颗颗种子,中原的种子。
田言也看见了,抬手挥剑,已是将那快消失在雪幕里的两道身影斩倒。
苏青却是拿捏着手里的种子,随手一抛,但见这种子落地,居然肉眼可见的发出绿芽,而后长起,春芽冬发,寒雪飞花,尤为奇景。
飞花散落,田言亦是看的失神,只见那种子在面前这神魔一般的男人掌下,竟是开出了花,结出了果子,鲜红欲滴,而后被摘下。
果子一去,绿苗成灰不过瞬间。
花开花落,草木枯荣,竟是不过短短数息。
果子有两颗。
田言正自失神,乍觉脸颊一热,待回神一瞧,却见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了她的脸,替她拭去了脸上沾染的血迹,田言瞬间像是受惊的猫儿般浑身一颤,撤步如电的后退一截。
但是,脸颊余温犹在,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分明。
“怕什么?我会吃人么?”
苏青似觉好笑,他掂了掂手里的果子,放到嘴里,唇齿一咬,瞬间满嘴甘甜。“看来,被血液浸染的土地,孕育出的鲜果,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田言面无血色,她到底是人,还是血肉之躯,在这天寒地冻里,她停也不停的赶路,厮杀,体力早已损耗了太多,还有伤。
“从开始到现在,你似乎什么都没做过!”
她说。
苏青恍然,像是才想起来。
“好像是这样!”
田言盯着他,慢声道:“若是赌约你输了,我也要你改头换面,从今往后,跟随在我左右!”
她的语气亦如平常那般沉稳,但眼里却似带着几分愤恨、嗔怒,以及薄怨。
苏青听的一扬眉,他却在笑。
“唔,奇怪,我还以为你会提别的要求,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莫非,堂堂农家女管仲对苏某,也起了别样的心思,唉,果然是我的脸害了我!”
这般随意的调笑,田言怎么也想不出来竟然是出自如此绝顶高手的嘴里。
“其实你大可不必拐弯抹角,毕竟,你也不是第一个了,你可以说的明白点,我也不会介意!”
饶是田言以沉稳聪慧著称,但现在,她的心却是有些不稳,索性沉默不语。
苏青见状只是一笑。
“你已见识过我的手段,与那罗网比起来,如何?本座之能,早已超出凡俗,你心里要的,恐怕也不过是个台阶罢了!”
轻飘飘的话瞬间像是刺中了田言的心,她绷着的脸更白了,紧抿着唇宛如最后不服输的倔强。
确实,在这样一位绝强高手面前,任何计谋,任何想法都无济于事。
“也罢,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杀人的手段!”
苏青没再说什么,而是越过了这些帐篷,走到一处山丘上,北风呼啸,苏青沐风而立,袍袖一扬,但见袖中无数粉尘已随风雪飘向这片人间大地。
这是什么?
田言很快就明白了,她神色微变,刚想说话,忽觉气血翻涌,眼昏头晕,不由心中骇然,毒,竟然是毒,她中毒了。
想她农家精通医毒药理,却是从未听闻过世间有如此剧毒。
且这毒性来的很快,那部落的水源上,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竟然已浮出一个个翻着肚子的死鱼。
风中的四散的马匹更像是染了瘟疫,接二连三的悲鸣倒下,口鼻溢血。
可怕,惊人。
如此手段一出,何止是杀一人,千人万人都得死,伏尸无数。
当真是好狠的杀人手段。
第394章 返回
风尘漫漫,雪犹未化。
雪中二人,仍是不疾不徐的走着。
然而,沿途所见,却已不见生机,伏尸无数,俱是骸骨。
“咳咳!”
田言呛咳着,面色发白,不知是惊这死寂的茫茫大地,还是惧这恐怖的杀机。
杀机,自然是杀机,来自她身旁的人,一手促成的杀机。
饶是田言杀生无算,是心如铁石的罗网杀手,但望着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仍然免不了心惊胆颤,一处处的部落,无数的伏尸,死的面皮青紫,不光是人,还有牛羊牲畜,还有水源,游鱼,但凡一切活物,到了这里,都只有死的下场。
原来,这就是他敌一国的手段。
“你该吃解药了!”
一声低语轻轻响起。
苏青亦是望着沿途所见的无数尸体,抬起手,掌心之中,却见一团血滴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浮到了空中。
这便是解药。
“我一直以为罗网的手段已算可怕但现在,我突然发现,他们在你面前,幼稚的像是个孩子!”
田言却不迟疑,将那血滴吞入口中,血水入喉,立时化作一股暖流,散向她全身各处,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生机。
苏青并没有说什么,他停步,扫了眼远方,像是望见了无数远逃的兽群还有人影。
田言脸色清寒虚弱,只是眉宇间仍旧透着一抹不服输的倔强,可事已至此,她确实输了,而且,在这个人面前,全无半点还手的余地。
“你说错了,不是我,而是,我们!”
苏青轻声说道:“放心,从今天起,有我在你身后,你大可不必束手束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怕,就算天塌了我也能扛!”
田言听的眼眸闪烁,已是默然。
刹那间,她只觉得面前的风雪像是散了,寒意化去,面前这个挺拔瘦削的身影宛若一座巍峨山岳拔地而起,上接日月,下绝地际,方圆二十丈的风雪竟是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撕开,“呼呼呼”生出惊人的啸声,宛如那大浪翻涛,雪浪逆流。
而那雪,竟是无由的生出玄妙变化,但见苏青抬指一引,指上气机流转。
只遥遥一指雪地,遂见一缕白雪如游龙盘旋而起,一分为二,在空中相互竞逐,似流水浮云,好不神异。
但田言却渐渐瞪大的眼眸,在她眼中,这飞雪宛若变作了两个人,两位绝代剑客,剑招并合如意,端是玄妙莫测,变化无穷。
“百家之中,高手无数,你的剑法,还有很多不足,今日传你太乙分光剑,此剑法号称天下武学之樊笼,双剑同出,天下莫敌;然,若想剑法习有所成,需得一男一女两人习练,且这二人更需心心相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契合,方成盖世绝学。”
听得苏青的话,田言虽是面上平静,奈何眼神却在闪烁,她紧抿嘴唇似是在挣扎着什么决定。
但苏青忽话锋一转。
“不过,这世上,人心莫测,又怎会有什么真正的心有灵犀,阴阳契合,本座另辟蹊径,将内力阴阳两分,又以分心二用之技,使之双手剑亦能练就这等绝学!”
“当世百家,剑客居多,然,我所见,却都为右手持剑,剑法招式,皆有迹可循,今日再传你一路左手快剑,与那右手剑法相驳,剑走偏锋,也算是当世少有的绝技!”
苏青说着,抬指连点雪中,但见一道道飞雪聚拢的身影平地拔起,在田言眼中聚散飘忽,化作一式又一式的精妙剑法,只让其看的如痴如醉,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自清晨到日暮,足足过了一整天,才见田言恍然如梦般醒来,她望向身旁,苏青已在久候。
“都记下了?”
迎着苏青那双澈净分明,不染尘埃的瞳,田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