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轻笑声起,那人似窥到了司空摘星的心思,轻声道:你倒是有些意思!”
司空摘星还想再说,忽觉眼前一花,再瞧去,月下已无人,耳畔却响起一声呢喃低语。
“也罢,时机将至,就让我来见识一下,这百年之后的人间吧!”
他回头,回身一望,只见一张寒冰面具映入眼帘。
第350章 有个和尚
夕阳西下。
泥泞的小道旁,坐落着一间酒肆,布满尘灰的酒旗在风中飞卷,脏的已难见本色。
虽说地处偏僻,但向南再去数里便是京城,往来的江湖人自是不少,歇脚修整,生意倒也不差。
可这几天却是倒霉,阴雨连绵,下过几场秋雨,已是少有人走这条路了,生意冷清,偌大的店里,就只有一个和尚。
这和尚模样看着老实,坐的也老实,可偏偏吃的东西不老实,一个出家人,竟是在吃肉。
他偷偷摸摸的吃,做贼一样,咬一口,一双眼睛就得小心翼翼的左右偷瞄一眼,像是怕被人瞧了去,然后再咬一口,身旁的店家看的失笑,只道真是个怪人。
和尚很脏,僧衣满是污垢,不知道是油渍还是血渍,黑一块白一块,深一块浅一块,脚的草鞋更是脏的不成样子,鞋前还破了个窟窿眼,沾着淤泥的大脚趾正不安份的来回摆动,当真是邋遢极了,要不是生意惨淡,店家才不要这样的客人。
和尚坐的倒是规规矩矩,低着头,吃着肉,像个腼腆害羞的小媳妇。
如今正是早秋,道旁已见几分荒凉,蝉鸣凄切,秋风萧瑟。
和尚正吃着,可不知为何,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似觉得很冷,然后鬼使神差的朝外面望了一眼。
可就一眼,他便后悔了。
只见那泥泞的路,有两个人正走着,地很脏,但这二人的衣服却很干净,不但衣服干净,连鞋袜都很干净,也就沾了零星半点的泥渍,哪像他,活像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更惊人的是,当中一个人竟然没穿鞋,这人不但没穿鞋,一双赤脚更是净若白玉,看的他眼皮狂跳,握饼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光脚的在前面,穿鞋的在后面,一人青衣,一人锦衣。
也因为这一眼,那本来只是路过的二人,准确的来说是那光脚的人,忽有所感,微微斜睨了一眼,睨望了过来,然后在和尚哭丧一样的表情下,走了进来。
和尚像是更冷了,缩着身子,缩着脑袋,要不是桌子太小,他兴许都能躲到桌子底下去。
“你是和尚?”
赤脚青衣的人走了过来,笑着坐下,身后穿鞋的却只敢站着。
和尚埋着头,小口吃着饼,鼻子里“嗯”了一声。
“那你还吃肉?”
青衣人又问。
和尚继续“嗯”。
“原来你是个酒肉和尚!”
青衣人抚掌而笑。
和尚终于把头抬起一点,用很小的声音嗫嗫的道:“和尚只吃了肉,不喝酒,况且这店里只有肉,没有别的,和尚很饿!”
他望着眼前人,话语莫名的有些哆嗦,身子更在发颤,因为这人不但有一头极为惹眼的白发,更是戴着一张寒气迫人的冰雕面具,且那一双脚,他适才就已看见,对方看似一步步行在地,可每每落足,脚下离地面却始终隔了那么几寸,踏空而行,岂是凡俗?
端是好邪的一个人。
和尚额头都冒汗了。
“呵呵,和尚你不会说谎么?说你吃肉你还真就承认了!”
青衣人笑声连连,似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和尚这下终于抬起头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小,但语气却很认真:“老实和尚向来老实,平生从不说谎!”
他又看了看那穿鞋站着的锦衣人,这个人很瘦,精瘦,半低着头,半弯着腰,像是定住了一样,动也不动,然后,他又看看酒肆的摊主,就见摊主也不动了,魔怔般坐在原地,非是死了,而像是睡着了,偏偏眼睛还睁着,空洞无物。
最后,他才看向眼前坐着的人。
店里本来很脏,这种鸡毛小店哪有干净的,但这人一坐下,晦暗的酒肆竟宛似亮了几分,也干净了。
“女施主?”
老实和尚也问。
“嗯?呵呵……哈哈……”
对面的人先是愕然,而后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放浪形骸,身子都跟着笑声抖了起来。
笑声里,青衣人轻声道:“和尚老不老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白长了一双眼珠子,不如,把你这对招子扣下来借我耍耍?”
老实和尚听的浑身肥肉一个激灵,吓得脸色煞白,忙捂着眼睛。
“这样吧,你帮我办件事,你那双眼睛我就暂时寄存在你身,怎么样?”
青衣微笑的说。
老实和尚先是一分手指,从指缝里偷瞄了那人一眼,嘴里小声道:“什么事?”
“看到我身后的这个人了么?你帮我把他带到京城给陆小凤瞧瞧!”
戴着面具的青衣人一指身旁站着的锦衣人。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把老实和尚瞧的瞠目结舌,他就见面前青衣人一扬右手,五指箕张,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对方先是翘了翘食指,站着的锦衣人立马直起了腰,再颤了颤尾指,锦衣人跟着抬起了头,又抬了抬拇指,锦衣人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已多出一丝笑。
只在老实和尚毛骨悚然的注视下,青衣人不住轻颤着五指,而一旁站着的锦衣人只似木偶般在酒肆里转了一圈,不但时蹦时跳,时哭时笑,更能掠空扑鸟,施展出一手绝顶轻功。
老实和尚这下不光脸白了,嘴唇都白了,他不住擦着额头的冷汗,只因他已认出眼前锦衣人的身份,当世轻功绝顶者,为此人名头最响,但现在,竟成了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这场面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我就是!”
更诡异的是锦衣人还回答他了,话语生硬且木讷,看着不似活人。
“他死了?”
老实和尚连肉都不想吃了,嗫喏的问。
青衣人没说话,说话的是锦衣人,这次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个活人一样。
“我没死,我只是和他打赌能不能破他的点穴!”
“那看来你输得很惨!”
老实和尚下意识张着嘴巴,他从没听过天底下还有这等可怕的点穴手法,竟能让人为自己摆布,他喃喃道:“打赌不好,和尚这辈子也不想和别人打赌!”
“那你猜猜,陆小凤会不会赌的赢?”
青衣人笑吟吟的问。
老实和尚只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和尚不猜,和尚只把他送到京城,带到陆小凤面前!”
言下之意已是答应了。
青衣人点点头,又眨眨眼。
“送完之后,我请和尚你吃饭吧,保管你这辈子都没吃过!”
老实和尚先是点头,然后忙又摇头,呐呐道:“和尚为什么要听你的?”
青衣人哈哈大笑。
“因为我是菩萨!”
话甫落,只在和尚瞠目结舌中,青衣人身形如浮叶飘起,如风也似的化作一缕青烟,转瞬已落入萧瑟的风中,不见踪影。
怔了许久,酒肆的老板又活了过来,像是什么都不曾察觉,可和尚却丧心病狂的抬手对着自己扇了几个耳光,直疼的龇牙咧嘴,然后搁下饭钱,一把扛起一旁动也不动的司空摘星,大步流星的朝京城奔去。
第351章 怪事
在这个江湖中,有的人只单单活着,便已是传奇。
而这样的人,并非谁都可以做。
特别是在“京城”,鱼龙混杂,卧虎藏龙。
人都想成名,名头越大,就能得利,名利名利,须知名在利字之前,没有名,得到的,也不过蝇头小利,没有名,如何守利?
人也都想成,而不想败。
京城,每天都有人成名,每天也都有人死,成就了他人的名;要知道天底下的帮会势力,黑白两道,乃至各门各派,在京城都有生意,也都有势力,大大小小的势力,早已是数不清,谁都想出头,可代价,往往都是自己的命,成了,扬名立万,输了,不过是城外多了一座坟丘而已。
在这里,成名往往比在外面要快,死的,自然也要快。
所以,能在京城成名的,要么,已是权倾天下,手握生杀予夺,要么就是财富泼天,坐拥金山银山,再或者,成为绝顶高手,不世强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成名。
陆小凤就是传奇。
论武功,他不如西门吹雪,论势力,他独来独往,孤身一人,论钱财,他更不如花满楼和霍休,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已名动天下。
只因为朋友。
他很爱交朋友,哪怕就是路边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乞丐,兴许都能和他交上朋友,把酒言欢;他的朋友很多,多到他可以身无分文都能在京城最好的楼子里喝上十年八载的花酒,最好的酒。
司空摘星就是他的朋友,至交好友。
但现在,这个被江湖人称作偷王之王的好友,正被一个邋遢和尚扛着,喘着粗气,然后搁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又一溜烟的跑了。
这可真是件怪事。
酒楼里,陆小凤喝着酒,半仰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只剩一双眼珠子能转,只剩一张嘴会说话的司空摘星。
然后他果真笑了。
“如果我是你肯定笑不出来!”
司空摘星眼珠子急得乱转,但他却不肯求人,哪怕是陆小凤,所以,他只能勾起对方的兴。
陆小凤起身,提着酒壶,一挥披风,一双发亮的眼睛浑似瞧见了什么破天荒的怪事,就像是黄狗上了天,他嘴里啧啧称奇的围着司空摘星打着转儿。
“我和别人打了个赌!”
司空摘星语气幽幽的说。
“哈哈,那看来你肯定输得很惨!”
陆小凤大笑,谈笑间,他已抬手,立指,指尖劲力暗聚,去解司空摘星身上被封锁的穴道。
“别、”
司空摘星却脸色一变,忙开口制止。
但却为时已晚,陆小凤的手指已落到了他的身上,甫一落上,原本木偶傀儡般动也不动的司空摘星陡然暴起一拳,这一招来的突然,毫无征兆,且运聚了功力。
陆小凤怪叫一声,足尖一点,披风一旋,忙掠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