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化成人形之后,起了个人名,叫做白素贞,与小青二人出了荒山,来到杭州城,做主仆装束,在西湖边游玩。
白素贞谨记菩萨之言,来到西湖岸边,不敢招摇,只是赏花赏景,寻找机缘。
昔日救命之恩,至今不曾报答,说什么也要寻找到当初的牧童,了结因果,不然因果难消,难以得道。
她是蛇虫成精,修炼了一千七百多年,定力非同小可,在西湖边上溜达了几天,虽然没有感应到有缘之人,但也不心急。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只要有缘,总会相见。
只是西湖附近隐隐剑气雷霆直冲云霄,又有灵隐寺飞来峰附近佛光普照,使得白素贞心惊肉跳,生恐遇到绝世高人,来一个降妖除魔,把自己给收了。
其实她千年修行,实力当真非同小可,等闲修士绝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事不凑巧,偏偏西湖边来了两个大能,使得她千年修行都不敢擅动。
今日与小青在湖边游玩,一不小心与青年男子撞了个满怀,差点将那青年男子撞飞,着实令白素贞惊讶异常。
她是千年修行的精怪,极为了得,凡人绝不可能毫无预兆的撞到她,便是多年修行的修道高人,也不可能靠近她身。
可是刚才那个书生明明是普通人,却能打破自己的感应,撞到了自己的本体,实在是令白素贞不解。
不过那书生是寻常人,无有半点伟力在身,但那书生身边的精壮男子却当真了得,精气神三宝犹如烈日炽阳,煌煌然映照四方,一切妖魔鬼怪,都不能近身,更兼躯体强横,内功深厚,吐气如纯阳烈火,灼烧一切不洁之物。
纵然白素贞修行千年,脱胎换骨,面对那男子也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因此撞人之后,连道歉都来不及道歉,便拉着一脸畏惧的小青远离两人。
在一座凉亭坐下之后,小青才对白素贞道:“姐姐,我的尾巴就是被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那字斩断的!我打听过了,他叫李公甫,是钱塘县的捕头,手中有一把飞刀,斩神诛仙,杀气之强,实乃我生平仅见。”
顿了顿,又道:“前段时日他本人只是寻常武者模样,只有飞刀厉害,怎么今日一见,这李公甫好像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精气神凝实,三光如烈日骄阳,十分的令人惧怕。刚才他看了我一眼,差点把我吓破了胆!”
她被李公甫的飞刀斩断尾巴之后,就对李公甫产生了强烈的畏惧之感,别说李公甫如今已经得到杨行舟传法,修为狂飙,就算是李公甫不曾提升功力,小青再见到李公甫之后,依旧难免害怕之情。
白素贞身子站起,隔着蒙蒙细雨,看向湖中的小船,面露迷惘之色:“这西湖边能人异士极多,我若稍有不慎,便有殒身之祸,可因果不消,大道难成,这次明知前方有万千险阻,也只能迎难而上。”
小青道:“姐姐,你差不多有两千多年的道行,神通广大,法力深厚,又是黎山老母门下,等闲修真之士怎么会刻意为难你?要我说,你便是在这西湖岸边买上住宅,长久居住,也没谁会吃饱了撑的管咱们的闲事。”
白素贞看向远处烟雨朦胧中缓缓走来的一名老僧,面上变色,叹了口气,道:“管闲事的现在可不来了么?”
转身对小青道:“快随我走!克星来了!”
小青不明所以:“克星?什么克星?是雄黄成精了么?还是蜈蚣精来了?”
她是蛇儿成精,最害怕雄黄和蜈蚣,其余倒不怎么害怕。
白素贞笑骂道:“哪里有什么雄黄精?是我多年的老对头来了!”
拉着小青从凉亭之中飘然而起,落在了附近的一艘小船之上,对有点发呆的艄公道:“船家,开船!”
“哦哦哦,两位小娘子稍等!”
那船家回过神来之后,不敢直视白青二女,滑动船桨,小船晃悠悠的向湖内游去。
小青落在船上之后,凑近白素贞身边,眼睛四下瞄,低声问道:“姐姐,你那对头在哪里?”
白素贞神情肃然,低声道:“不要抬头看他!多年不见,他法力又精进了许多!”
小青心中悚然,白素贞的本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重伤之躯,尾巴都断了,白素贞只用了三日时间,就将自己医治好,功力之高,可谓是深不可测,可是现在遇到了这个“多年对头”竟然如此忌惮,可见来人定然非同小可。
她想了想,从怀内取出一枚铜镜,缓缓转动,悄悄的将岸边景象映照其中,仔细看了看,最后目光锁定了一人。
只见烟雨朦胧中一位白须老僧手持禅杖,一手托钵,正在岸边花树中穿行,那老僧须眉皆白,虎步龙行,气息宏正,一看就是得道高僧。
“咦?这和尚似乎很有道行”
小青看着心惊,赞道:“姐姐的对头肯定就是他了”
一语未毕,就见镜中老僧忽然转过头来,双目圆睁,看向自己,陡然开口暴喝:“阿弥陀佛!”
轰!
小青手中的银镜瞬间爆裂开来。
正在岸边花树中穿行的法海身子顿住,手中禅杖一顿,紫金钵发出嗡嗡声响,面向西湖,大声喝道:“大胆妖孽,竟敢窥视老僧,看我六字真言咒!俺嘛咪嘛咪!”
轰轰轰!
他这六字真言声犹如雷震,震的整个西湖水面波翻浪涌,天地间阴云四合,湖边树木花朵簌簌落下。
小青一声惊叫,翻身栽下小船,落入水中,白素贞听到六字真言之后,也感到一阵心烦气躁,手掌一晃,雄黄剑出现在手中,正欲飞身而起,与法海相斗,忽听岸边一道清朗的声音骂道:“他妈的,谁在乱吼乱叫?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发出之后,正在波浪起伏的西湖湖面忽然就平静下来,法海手中紫金钵口紫光流转,青龙禅杖上的龙形不住颤动,片刻后,也安静了下来。
法海如遭重击,身子踉跄后退,六字真言再也吐不出口,大惊之下扭头看向远处树丛中的一个小院,神情大变。
学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因果恩怨
杨行舟在李公甫和许仙走后,用完早餐,写写画画,弹琴做歌,好不潇洒,看看天上下起雨来,登时生出小憩片刻之念。
他在前世,每逢下雨天气,只要时间允许,必定卧床看书,随后昏昏睡去,对他来说,下雨天看书睡觉,堪称人生极致的享受之一。
这种习惯到了现在依旧不改,天阴欲雨,他便没了精神,想要睡觉。
他最近不刻意修行,一身功力反倒进展极快,身与天地相合,汲取天地精气,参悟书院石碑上的功法,收获极大。
书院中四个先生的功法极为精妙,老二王观王九联,功法深沉威严,出手弥天极地,威势无双,犹如天帝俯视凡间,无有可抗之人。
老四雷暴雷九霄,功法犹如雷霆霹雳,运转起来,几有毁天灭地之能,老五钟光钟子南,功法细腻,见缝插针,密不透风,虽是女子所创,但狠辣比男子犹有过之。
最后便是老七刘清源,心思缜密,多思多想,功法多变,掺杂琴棋书画各种攻击手段,非对琴棋书画有甚深造诣之辈,不能明了其中精义。
四人刻碑传法,虽然不曾将平生修为尽数展露出来,但其中功法精义,生平大道韵律却掩饰不住,被杨行舟体内无名功法一一推导而出,广而深之,推导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最后全都合并,归拢到了无名功法之中,使得原本高深的修为功法更进一步,再次提升。
这书院里的几个先生,一个比一个厉害,个个都有惊天动地的本领,杨行舟在主世界虽然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高手,但比他们还差了不止一筹。
就连被他放逐到小世界的刘清源,真要是面对面的交战,杨行舟也不会是他的对手,现在获得了书院四块传承石碑上的传承,对他的裨益之大,超过了他在小世界苦修百年之功。
现在整合功法,修行神通,颇有酣畅至极之感,只是心有不足:“大先生孔最的传承我无缘得见也就罢了,连院长的问天感应篇我竟然没能看到,去书院那一趟可就有点亏大了!”
当初在书院他连看四块传承石碑,待到看大先生孔最的时候,被孔最坑了一把,差点走火入魔,因此不想多待,准备下次状态恢复之后,跳过大先生的石碑,直接去看院长的传承。
不成想后来被长公主邀请,与其闹翻,又被龙家泼皮小子诬告,官兵上门捉拿,又引发了他当街杀人,怒闯皇宫,打死娘娘,直面大离皇帝的一系列事情,以至于书院他只去了一次,连院长的传承都没有看到,就急忙忙返回塞外,准备厮杀。
这对他来说,堪称是一个大损失。
不过修为境界到了他这个层次,这种遗憾也只是遗憾罢了,道也不会影响道心。
今日正要高卧酣睡,便被一声巨吼惊醒,登时生出一股起床气,满腔怒火,不可遏制,精神散发开来,瞬间“看”到一名老僧站在西湖岸边做降魔狮子吼状,六字真言大咒喷薄而出,震的西湖波动不休。
杨行舟看的有气,他上次刚被济颠僧摆了一道,此时看哪个和尚都不顺眼,现在这老僧又搅乱了他的睡意,自然看着更不爽,当即出口喝止,平了这老僧的神通。
“他妈的,现在的和尚越来越不像话了,坑蒙拐骗不说,还敢扰乱景区,扰人清梦,实在不像话!”
他骂了几句,穿上衣服,拿了一把雨伞,走出府门。
此时西湖边上法海脸上变色,手持禅杖倚在一株柳树下,不住喘息,手中青龙禅杖发出轻轻颤鸣,额头出汗。
他也是有千年道行的佛门高僧,直到最近修行有成,想要在人间完结一场因果,这才去了金山寺,做了主持,宣讲佛法,普度群迷。
今日心有所感,来到西湖岸边,隐隐感到有事情要发生,在见到许仙和李公甫之后,这种“有事发生”的感觉更加强烈,正心中疑惑之时,便感应到妖物窥视自己,于是施展佛门神通,要降妖除魔。
只是六字真言刚刚喊出,便被高人阻止,威力竟然凭空消弭,这是法海从所未遇之事,心中惊骇至极:“此人是谁?怎会有如此法力?”
发话之人只是清清朗朗一句话,也无甚神通显现,但却轻轻巧巧的平定风波,压住紫金钵盂和青龙禅杖的威力,这般神通当真是可敬可怖。
西湖岸边的大神通者他也知道几个,就像是飞来峰旁灵隐寺的灵空长老和济颠长老都是了不起的佛门高僧,比自己只高不低,但大家都是佛门一路,他们没有必要针对自己,更何况这些佛门大能法海都有交集,刚才发话之人,绝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人。
他倚在树上喘息片刻,对树林深处的方向合十行礼,臊眉耷眼道:“阿弥陀佛,不知是哪位前辈责怪贫僧?”
刚才威猛无比降妖伏魔的样子荡然无存,变得恭谨谦卑起来。
湖水里白素贞拉着口鼻出血的小青沿着西湖湖底向远离法海的方向游去,边游边问:“还好么?还好么?让你不要看他,你偏要看,要不是有高人阻止,说不了我真的要与他分个高低了!”
小青头脑昏沉,喷出两口鲜血之后,恹恹道:“这和尚好厉害!我只是隔镜观看,并未施展法力,竟然还能被他感应得到,隔着镜子都能把我打伤!”
白素贞肃容道:“他是福缘天命之辈,早在七百年前便能功行圆满,得道飞升。是我偷吃了天帝赏赐他的仙丹,才让他失去了一次机缘,不得已留在人间,苦修苦练,至今难以圆满是了,观音菩萨说我凡尘因果未消,我一直想的是偿还昔日牧童救命之恩,却忘了除了牧童之外,还与这法海有更大的因果!”
小青张大了嘴巴,被灌了一口湖水,吐出湖水之后,惊讶道:“姐姐,你连上天赏赐的仙丹都敢偷吃?天命之人的机缘也敢抢?天呐,这因果之大,可是比救你性命的那个牧童的因果更大啊!”
她惊讶片刻后,问道:“刚才那老僧叫做法海?是镇江金山寺的法海老禅师?我听说过他!没想到他佛法精湛,神通也这般了得!”
学馆
第八百一十五章 有缘人
小青身为异类修道,为了提升修为境界,多次偷听佛道高人的谈经说法,从中获取修行方向。
她曾从朋友口中得知,在那金山寺内有一个法海老禅师,佛法精湛,是个得道高僧,曾有不少兽类在他座下听讲,开了神智,由此进入修行之路。
只是这法海禅师有千般好,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极度讨厌蛇虫之类,金山寺上下通道,都铺设有雄黄,还豢养了不少猫儿和蛇雕等专门以蛇虫为食的动物,以至于方圆十里之内,蛇虫鼠蚁近乎绝种。
小青当初听闻此等消息,还觉得愤愤不平,一个讲究“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护飞蛾纱照灯”的修行高僧,竟然不将众生平等看待,实在是有悖他这高僧的称号,当时还想去找这老僧理论,后来被好友劝阻,这才作罢。
现在想来,若是自己真的去找法海理论,怕是早就被剥皮拆骨,熬油点灯了!
“原来那法海跟姐姐还有这么大的过节,怪不得这般痛恨蛇类,根源却在姐姐这里!”
小青弄清楚白素贞与法海的以往恩怨之后,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我真幸运,自成道以来,从未踏入过镇江半步,若是不知轻重招惹到法海,不用李公甫出手,我怕也难以活命!”
两人在湖底潜行,不敢立马出去,过了片刻,才从湖边冒出脑袋。
看了看四周,只见四面烟雨,都笼罩在轻烟薄雾之中,附近游人渐少,谁也没有注意湖边水面多了两个脑袋。
“咱们出去蒸干衣服,找个地方暂且安歇,这杭州城内日后再也不要来了!”
小青在水里心有余悸:“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大家伙!”
两人无声无息的从水中飘起,落在了岸边的一座小亭旁边,刚出水面站定,就看到凉亭里正有两人背对他们,指点远山景色,赞叹连连,充满了喜悦之情。
白素贞心中一惊:“这凉亭内竟然有人,我怎么会感应不到?”
小青也是身子一震,想的也是白素贞所想:“这亭子有人,如此近的距离,我如何没有感应到生人气息?”
就在她两人心惊之时,凉亭中的一名红衣挎刀男子倏然转过身来,双目精光爆闪,待到看清楚是白素贞和小青之后,脸色微微缓和:“原来是两位姑娘来此,你们也是来避雨的么?”
这红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钱塘县捕头李公甫。
他与许仙两人在湖中乘船赏景,来到岸边四处游玩,这西湖颇大,围绕西湖转一圈,花费了了不少时间,许仙走的累了,李公甫便与他找了一个凉亭,暂且避雨看景,雨中湖景别有一番滋味,许仙出门极少,此时看到如此美景,书生气发作,难免吟诗作,好生赞叹一番。
李公甫不太理解许仙说的那些诗,他是个粗鲁人,打坐练气,修行武道,乃是他的最爱,至于读书写字,吟诗作对,他听着就觉得头疼。
对于他来说,会写字,能看书,就已经可以了,读书考取功名啥的,那是人干的事情,他一个捕头而已,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
况且自家这小舅子人聪明,书也读得好,却不像是一个可以考取功名的样子,因为他每次参加大比,状态比之平常,都可以算得上是奇差无比,每次都是这样,等下次大比之年若是再次没能考中,李公甫便打算让许仙继承家学,开设药铺,治病救人。
这好歹也是一门手艺,荒罕年饿不死手艺人,若是许仙医术精湛,一人能将药铺撑起来的话,日后衣食无忧,他李公甫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自从许仙的姐姐许娇容嫁给李公甫后,没过几年,许仙父母便染了疾病,相继死去,当时许仙年幼,无法独自生存,李公甫埋葬了岳父岳母,便将许仙接到家中生活,尽心对待。
许家的宅基地和汤药铺子也都暂且租给别人用,等许仙年长,有自理能力有,李公甫便将这些东西原样归还。
这十来年,他为了自己这个小舅子,当真是操心不少。
许仙要考取功名,要读私塾,笔墨纸砚,诗丹青,琴棋书画,诸般杂学,还有平日里读书人之间的吟诗作对,大小聚会,都得花钱,这些消费都出自李公甫。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不耐烦了,但李公甫为人仁义,自家岳父岳母早死,内弟无法生存,他这当姐夫的自然一力承担,并无丝毫埋怨。
此次带许仙来杭州,也是为了让许仙散散心,缓解心头烦闷,现在见他对景生情,不住赞叹,李公甫暗自点头,为他的感到高兴:“果然读书人就得外出多散心,我若不带他出来游玩,如何能开解他一腔愁思?”
正高兴间,就感应到身后有人,于是急忙转身,看向来人,看清楚是白素贞和小青之后,心中讶异:“这两个小娘们怎么来到了我们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他是伟丈夫,心无旁骛,不会被美色所惑,心中只有自己的媳妇,别的娘们再好看,对他来说也是狗屁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