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藏武楼 第26节

  当初从县城往沙麓山,段毅步行,自清晨天未亮便出发,直到正午之后才走到山上,如今同样距离,却是只花费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可见其脚力已经大有长进。

  进入城内,段毅径直赶往大名县县衙所在,持白希文手书奉上,很快就被看门的衙役迎进县衙后堂,在一片袅袅檀香当中见到两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

  这两人好似正在县衙后堂品茶聊天,一人年长些,气质儒雅,文质彬彬,一双眼睛温和有神,看起来极有风仪,正是大名县的胡县令。

  听白希文说此人颇为贤明,断案公正,受到县内百姓的爱戴。

  而随侍在胡县令身旁,年纪稍小一些的则是胡先令的师爷,在介绍过后段毅得知他姓李,便称为李师爷。

  金鼎派在魏州极有势力,黑白两道皆有关系,而白希文又是金鼎派极有名望之人,因此手持手书的段毅受到胡县令和李师爷的盛情款待,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有所轻视和怠慢。

  对于白希文信中所请,也是极为爽利的答应,只听李师爷摇着纸扇说道,

  “这还真是段少侠来的正当其时。

  我大夏的处刑时间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立即执行,这般恶徒都是罪恶滔天,引起极大民怒之辈,一般被押解至菜市场东头的刑台上问斩,以平民愤。

  另一种则是秋后问斩,也就是说须得等到秋分之后才能处刑,盖因春生秋死,以遵循天道之理。

  还好我大名县衙刚刚判决了一个死刑犯,只是还没动刑,不然这件事也很难办。”

  段毅在两位文人面前显得很有礼貌,说话轻声细语,坐姿端正颇有风骨,乃是自小被段父调教形成的习惯,也让胡县令和李师爷很有好感。

  他对于这个死刑犯颇为好奇,同时也是为了坚定心中的杀意,便询问此人的具体情况,经过胡县令和李师爷的解释,才知道这人的情况。

  这人原是大名县内的一个普通百姓,但生性好赌,本来是殷实之家,却被他生生败光,让人扼腕。

  尤其是此人一旦输钱,便去酗酒,回到家中便对妻儿拳打脚踢以作发泄,终于使得妻子不堪其辱,与他和离,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去。

  这人经此一事,仍不悔改,三天前晚间喝得大醉之后,跟随一良家妇女身后将其侮辱,事后怕被人认出行迹,还活活掐死了这妇人,犯下大罪,被抓捕后承认杀人,被判以斩首之刑。

  一切可说十分明朗,按照大夏之律来说,此人死有余辜。

  本来该是明日拉到县内中心的菜市场刑台上处斩,但今日段毅既然来了,胡县令也愿意卖白希文一个面子,便可交由段毅处死,随时可以动手,左右简略一些程序罢了,没什么影响。

  听到这里,段毅也不想浪费时间,拱手谢过两人,便提出现在便动手。

  他与林伯晖一战迫在眉睫,形势严峻,对方又带给他极大压力,一分一秒,都容不得浪费。

  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两人也干脆,便出了手令,盖了印章,派人将这死刑犯从大牢之内提出,送到菜市场准备行刑,至于动手之人,便由刽子手换做段毅。

  段毅再次拜谢,跟着一个衙役去换了一身衣服。

  头扎红巾,上半身是赤膊短衫,下半身则是紧身的长裤,很有现代服装的精髓。

  当来到菜市场东边的刑台时,在外围已经聚集了约莫几十个稀稀拉拉的百姓,大部分是青壮年,少有妇人和孩子,对着邢台上跪扶在斩首木桩上的死刑犯指指点点,露出鄙夷唾弃之态。

  当段毅手提一柄锋刃殷红的大刀上台时,心中并非表面那般平静,甚至可说是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连带一向平稳的呼吸都急促几分。

  他见到的犯人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的囚衣,双手被绑在后面跪在那里,背部衣领上斜插着一个斩字牌,嘴里喃喃喊着饶命,显得很是凄凉无助,心内自问,

  “这个人和我无冤无仇,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当真能下的去手吗?”

  段毅前世就是一个宅男写手,别说人,连只鸡都没杀过,不但手软,而且心软。

  或许此世因为练武的原因,意志更强,心性更沉稳一些,但还没到视生命如无物的程度。

  尤其看着这人,段毅不免想到自己的选择,杀了这人之后,他便算真正踏入了江湖当中,从此也将面临各式各样的危险。

  比如不久之后就要决斗的林伯晖,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力绝伦,或许真的有破绽和隐患,但也不代表他一定能赢。

  又比如一些比林伯晖还要强大的高手,未来或许就是他的敌人,他能应付的来吗?

  甚至联想到今日他斩此人之头,来日别人斩他的头,心中不免惴惴。

  纷繁杂念,如潮上涌,又如一团乱麻,搅的他头昏脑涨。

  不过随着身旁衙役大声的宣读罪状,段毅表情便严肃起来,听着死刑犯的所作所为,只觉心中的犹豫和不忍渐渐剥离开来,一股怒意在心中积蓄。

  两眼精光爆射,体内寒冰真气虽然流淌,却熄不灭心中盛怒之下产生的杀意。

  等到旁边衙役宣读完毕,段毅右手捧着斩首大刀,迈步走到犯人的身后,噔噔作响,作风凌厉。

  左手将这人背后的斩字牌取下,丢到一旁,脚下一踢,将此人压在木桩上。

  没有任何的前戏,也没有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将砍刀高高举起。

  只是手腕一抖,刀光闪过,一颗好大头颅便滴溜溜的落到地上,鲜血如喷泉溅出,染出一朵血花,惊的下方不少围观的百姓嗷嗷大叫,似乎因为这般充满刺激性的画面而激动无比。

  就是旁边看着的不少衙役也十分惊奇,这少年年纪轻轻,却使得一手好快的刀,而且力量十足,枭首之后,脖颈上的鲜血隔了一息方才喷溅,可见其出刀之快。

  而台上,将这犯人斩首之后的段毅却是恍恍惚惚,俊颜发红发烫,感觉心中生出一些变化,十分微妙。

  他的感受,不像是小说中写的那般杀人后有一股恶心感,负罪感,心中十分的纠结,痛苦,好像有了什么心理疾病一样。

  相反,他现在十分轻松,快意,甚至热血上涌,好似上头一般,恨不得再杀一人,以鲜血浇灭心底得杀意。

  这个发现让他也明白了,自己原来真的不是很正常,至少比起普通人,他似乎更容易接受鲜血,杀戮。

  回到县衙,换回衣服,谢绝了胡县令和李师爷的酒宴挽留,段毅迎着西斜的落阳,走出县衙大门。

  一路步行到附近一个无人的死胡同内,方才拔出手中的十炼剑,挥舞间感应细微的变化。

  “不错,白希文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握剑的感觉的确不一样了。

  我的手更加有力,更加稳当,相信我出剑时,也将更加果决和富有杀气,剑法威力再增一线,这便是蜕变。

  杀过人,没杀过人,的确是两种剑客。

  现在的我,足有和黄靖这般剑手一争长短的战力,至于和林伯晖相斗,应该还差了一些。”

  段毅眼中精光闪闪,眉宇面貌依旧如先前一般,却多了一股锋芒凌厉之气,就好似手中的这柄十炼剑,剑锋迫人,神采飞扬。

  “下一步,就该是到飘香院去看一看,听一听了。”

  现在的段毅虽然杀了人,有了杀气,出剑将更有威力,却也不足以击败林伯晖,他还要再做一个准备。

  

第42章 乌蚕宝衣

  

  九月初一,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的从天上落下,散在山间,带来一阵清凉之气。

  金鼎大殿后堂的书房内,曲东流背对着正恭身而立的赵钰,打开窗户,看着山间细雨霏霏,云遮雾绕,只觉胸中畅快,过往的憋闷堵塞消减不少,流畅问道,

  “段毅前两日下了山,去了大名县城,现在可曾回山了吗?”

  作为金鼎派之主,曲东流大权在握,山上之事物,全逃不过他的耳目,在段毅下山那日,守山弟子已经将此事报备给他。

  从刘志威口中得知段毅答应下和阮家派出的高手决斗一事,他要下山,曲东流自然不能不闻不问,早已经派人跟随段毅,万不可让他失去踪迹。

  其一,是不想失信于阮家,让金鼎派的威严扫地。

  其二,则是不想失去这枚可用的棋子,将来或可用他牵制住白希文。

  “回师父,今早才回来的,你肯定不知这两天段毅在大名县都干了些什么。”

  赵钰罕见的在曲东流面前露出笑意,显然心情不错,见到曲东流未曾回身,也没有回话,心中一凛,收敛笑容,正色道,

  “段毅下山那天,便直接到了大名县的县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县令把他临时充作刽子手,将一个死刑犯在菜市场斩首示众,他”

  话还没说完,曲东流便咳嗽一声打断,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放到身前的窗檐上,指骨敲击,慢慢道,

  “杀人?

  必定是白希文告诉他在最短时间之内增益自己剑法威力的方法,确实有效。

  可惜,临时抱佛脚,充其量让他能在临战时不会被对手的杀气震慑住,想要就此赢过林伯晖,不可能。

  他还干了什么?”

  杀过人的剑客,与没杀过人的剑客,完全不一样,前者出手更狠,更绝,后者则显得稚嫩许多,曲东流固然不长于剑法,却也懂得这个道理。

  其实不单单是剑客,任何一个武者,杀过人和没杀过人,差别还是蛮大的。

  “杀过人之后,段毅没有在县衙停留,而是直接到了县城之内最大最红火的青楼,飘香院之内,呆了足足一晚上,第二天才离开。”

  青楼红馆,也就是烟花之地,乃是男人的销金窟,也是男人的天堂,赵钰也曾十分向往这等寻欢作乐之处,却因为心中有着野望而不曾涉足一步。

  金鼎派掌门历代都是童子之身,因为只有童子才能修行纯阳神功,并将之练出威力,练出火候,赵钰有志于掌门之位,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飘香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来他是知道了林伯晖的一些荒唐行径,这才想要从中打探些消息,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但这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林伯晖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乃是岭南一道的顶级剑法,威力无穷,纵然了解的再多,他也破不了,还有吗?”

  段毅绝对不是第一个有如此打算的人,那些败在林伯晖手下的七个剑手,除了第一个拂柳剑客以外,其余六个在战前也都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该败还是败,结果是注定的。

  曲东流并不认为段毅就能从中找到打败林伯晖的办法,若是如此,辟邪剑法也就太过廉价了。

  岭南福州的林家,五代以前出了个辟邪剑客,一身武功卓绝,横行无忌,雄霸一方,领七州绿林黑道之首,威风八面,远在金鼎派之上。

  其后数代,林家代代都有一流剑客出世,已经是公认的剑术世家,影响力不小,这林伯晖应该便是岭南福州林家的人,只是不知何故来到河北的魏州

  要说曲东流对辟邪剑法没有非分之想,也不可能,只是林伯晖背后的是林家,绝非泛泛之辈,他要是抢夺辟邪剑法,或者以后施展这门武功被人发现,势必会招致林家的讨伐,那就得不偿失了。

  “之后段毅到县城的药铺买了不少药材,似乎想要进行药浴。

  然后就是今早,他从大名县回来,刚一上山,就被月儿看到,打了一巴掌。”

  说到最后,赵钰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露出得意之色。

  一想到月儿得知段毅在飘香院住了一晚之后失望和厌恶的模样,然后一巴掌呼在他脸上的情景,他便笑开了花。

  小白脸所为固然不是为了女色,但月儿哪里知道哪些?所以恐怕现在已经对段毅彻底的死了心,再没有念想了。

  “好了,段毅的事情先放下,我来问你,孙志的事情查到怎么样了?当初他上山,靠的到底是谁的关系?”

  孙志便是杀死阮栋的真正凶手,也是当天观看段毅和阮栋比剑的人,可惜此人被抓住之后直接咬破口中毒囊自尽,让他们一无所获,只能另找线索。

  “是吴师叔当初将他引荐入门内,听说是收了这个孙志的银子,莫非师傅是怀疑吴师叔?不可能吧,吴师叔这么做根本没道理啊?”

  曲东流冷哼一声,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我师傅本来是属意白希文接任掌门,但最后出了意外,众人认为白希文年纪小,不够沉稳,所以推举我做掌门。

  这件事让我这些师弟们一直如鲠在喉,既然我不是师傅最满意的,也能做掌门,他们为何不能?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退下吧。”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曲东流最后脸色一正,将赵钰挥退,随即皱着眉头思索那暗中之人到底是谁?

  同一时间,山上的一处建造的颇为华丽大气的宅院之内,贺兰月儿趴在丝绒被褥上,捂着脸呜呜呜的哭泣,一咳一咳的,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她原本白如牛奶的肌肤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变得红红的,尤其是脸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让人怜爱。

  旁边的安婆婆看得极为心疼,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段毅也便越发痛恨,只能不断拍着贺兰月儿柔软的背部,说些安慰的话,同时痛斥段毅行为不端。

  两天多时间,月儿被禁足,很少外出,今早刚想去找段毅,便得知这么一个消息,心心念念的人如此做法,换了安婆婆,恐怕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月儿,你恐怕是误会了段毅,我刚刚从白希文处回来,知道段毅明日要和阮家请来的林伯晖决斗,去飘香院,乃是为了搜集此人的信息,并非寻花问柳。”

  正在这时,门口处裘公公大步迈进,方正的脸孔极为严肃,提及林伯晖,更有几分忌惮。

  “什么?裘公公,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听到自己可能误会段毅,贺兰月儿心中一突,连忙止住哭泣,从床上坐起,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瞪着还红肿的眼睛看向裘公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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