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倒也不难验证,你若是不相信段毅有这份令人艳羡的天资,大可以当场传他一门未曾学过的武功,给他一两天的时间,到时再看其进境,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安婆婆豆大的眼睛满含笑意,不但为段毅证明清白,更提出一个让段毅拍掌叫绝的试验方法。
“干得漂亮,安婆婆好样的。”
段毅面色沉静,心中则是叫好,恨不得刘志威立马答应下来,将金鼎派的高深武学拿来验证他的天资悟性,这不是摆明着给他送福利吗?
殿上的其他人则是同时看向段毅,见这少年自进入大殿之内便始终淡漠沉稳,仿佛被怀疑的不是他,纷纷感叹其心性之坚。
刘志威也被安婆婆这句话给弄得有点头痛,如果段毅真的有那样的天资,他传授对方武功,不是助长其武学修为吗?
自己徒弟死前还因为对方而备受屈辱,颜面无存,他要是真帮着对方学武,只怕阮栋能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质问他这个师傅是怎么当得。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阮栋因为比剑失败而羞愤自杀,段毅怎么也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吧?”
刘志威被安婆婆一激,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么一番话,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了。
比剑胜负全与自身实力有关,如果段毅耍了手段,用了阴招导致阮栋战败不甘自杀,倒也说的上有责任。
但现在光明正大的比武,是阮栋自身心理素质不行,还牵连到别人的身上,就有点硬往身上倒脏水的嫌疑。
别说段毅这个被牵连的对象,就是大殿上的其他金鼎派门人也不敢苟同。
不过死者为大,段毅又不是金鼎派的弟子,也就没有出声。
白希文不同,一听刘志威这摆明了找麻烦,瞪着眼睛就要据理力争,不过段毅却是拉住了白希文,冲他点点头,而后上前一步对着刘志威拱手道,
“刘副掌门,这件事其实还有可疑之处,若要追究在下的责任,也该弄清楚,阮栋究竟是比剑失败羞愤自杀,还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杀害后布置成自杀的假象。
您认为在下说的可有道理?”
面对刘志威,段毅的态度不卑不亢,让安婆婆以及裘公公等人暗暗喝彩,先不提他打算怎么解决乃至从这件事上抽身而走,单单有勇气面对这番困境便代表着本人的不同寻常。
刘志威也是细细打量着让阮栋和自己蒙羞的少年,见他五官俊秀,皮肤白皙,兼且气度沉稳,英气勃勃,不由得感慨阮栋与之相比,实在差之甚远。
不过越是出色,刘志威也越发警惕,不知对方想说什么,点头应道,
“不错,以我的了解,阮栋这个孩子心胸虽不开阔,却也不是轻易自寻短见之人,所以认为是有人害他,并怀疑是你。
不过按照白师弟和两位前辈的说法,你的嫌疑已经被洗清,想必是他一时气不过,走了极端,难道你有不同的看法吗?”
“当日比剑之后,阮栋离去前曾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赢了,我输了,不过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你。
这句话不但是我听到,就是当世擂台之下也有不少人知道。
试问一个真的有自我了断倾向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而若是当时那般场景都没有自杀的想法,自己冷静下来后,就更不会有了。
我认为,是有人杀害了阮栋,又布置成他自杀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混肴视线,让诸位将矛头对准我,却忽视了真正的凶手。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
段毅这句话只靠臆测,但说出来,让在场的人多了另一个思路。
的确,假如排除了段毅是凶手的可能,按照阮栋自杀来看,最终金鼎派上下还是会对段毅抱有一定的成见。
因为他不是金鼎派的人,而由于他的关系,导致金鼎派的一个副掌门的入室弟子自尽,甚至被认为金鼎派的武功不过泛泛,这就是矛盾之所在。
不管错在不在你,人死了,你活着,这就是一种不是罪的罪。
也因此,段毅在山上的处境势必不太好过,甚至容易牵连到白希文的身上。
而如果这正是杀人凶手所求的,那么对方的目的,或许是针对段毅,或许是针对白希文,甚至是想着让金鼎派由此暗流汹涌,矛盾滋生,乃至离心离德。
不仅如此,这个凶手杀人之后将之布置成阮栋自杀的景象,还可以转移视线,让他自己处于更加安全的环境当中。
这些可能,金鼎派的人一时没有想到,但段毅想到了,所以提了出来。
目的自然是为了洗清自己与阮栋之死毫无关系,相应的,金鼎派也就不会过于针对他,让他寸步难行了。
不然阮栋死就死了,与他分毫不产生交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让那暗中之人嫉恨他呢?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大殿中正沉思的众人,纷纷朝着北方看去,才知道是副掌门石坚太过激动,直接以那双格外粗大骇人的肉掌掰断身下座椅的扶手,然后生生以掌力将之搓捏成木粉。
“可恨,可恨,没想到那凶手用心竟然如此歹毒,刘师兄,看来这件事我们还要彻查才是,不然非但阮栋不能瞑目,就是我金鼎派也可能处在危险当中。”
只见他比之前和刘志威争论是还要激动,没有几两肉的脸上铁青一片,想来是担忧金鼎派的安危,这一点与大殿上的其他金鼎派门人一般无二,只是格外醒目了些。
段毅在提点过后,又悄无声息的回到白希文的身边,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作风。
不过见到石坚的双掌却是生出好奇。
也不知道对方练得是什么武功,不过能成为一派副掌门,想来武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可有什么线索?”
刘志威一手抚着脑门,倍觉头痛,门派的争权夺利他是好手,但分析案情,查找凶手,他根本一窍不通。
“段毅,你可有什么头绪?”
场上旁人都在思索,连贺兰月儿的小脸都绷得紧紧的,作苦思状,显然也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白希文却是直接面向段毅向他问招,这少年刚刚的表现给了他不小的惊喜,想来还有隐瞒。
大殿内金鼎派的其他人也是看向段毅,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头绪。
众人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忽视了段毅的年纪,身份,向他取经,可见段毅刚才的表现的确给众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有些事情,想得到和想不到虽只是一线之隔,但往往也代表着不可跨越的差距。
不论武功,不谈经验,或许段毅是在场当中头脑最清醒的一个,因为他不是金鼎派的人,涉及门派大事,作为旁观者看得也更加清楚。
第34章 内奸作为
“在下所知不多,信息有限,只是猜测。
假设阮栋是被人杀害,而且凶手还有心想将金鼎派的敌意集中在我身上,那么有两件事是必然的。
第一,他知道了我和阮栋比剑一事,或许就是见证人,所以看到阮栋悲愤而走,心中生出毒计,产生杀机。
第二,他能在偌大沙麓山中找到阮栋的行踪,绝不是侥幸,很大可能是阮栋在离开擂台之后,便被凶手尾随。
这个猜测也是基于第一点,因为不是早有预谋,所以不会时刻关注阮栋的行踪,在比武之后跟踪阮栋也就符合第二个猜测。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段毅心中早有想法,面对白希文的询问,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出。
只是他这一番话直接让包括白希文在内的金鼎派众人脸色变化,刘志威更是直接看向安婆婆和裘公公,拱手相询,
“两位前辈,那日比剑时,擂台外可曾有外人隐藏观看?”
安婆婆和裘公公两人武功之高,在场中或许也只有白希文可以比拟。
想要瞒过他们的耳目隐藏,除非修行奇功秘技,又或者修为然要高出他们许多才可能,但这又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若真有那样的修为,直接打上门来,何必要遮遮掩掩,用一个小小阮栋之死来离间金鼎派内部关系呢?
“以我俩当时所见,方圆二十丈之内,绝无外人隐藏窥伺。
而擂台二十丈外,除却一壁山体,三面空旷开阔,少草木,绝不会藏人,除非那个不是人。”
裘公公国字脸也严肃起来,如刀似剑的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如电,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和安婆婆对视一眼,齐齐叹息一声。
多事之秋啊,看来今后在山上要更加小心了,绝不能让月儿一人外出。
段毅虽然说得隐晦,只是提出了可能是凶手的几个方向,但稍微一想就能知道,那人也只有当天在擂台下观战的人才符合,而那些几乎都是金鼎派的弟子。
外人行凶,和内部弟子杀人,前一种好防范,后一种则更显得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熟人给摆一道。
哪怕武功更高,但若是心中没有防范,也很可能被人阴死。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各人心中都有所想,最终却只能望向刘志威和石坚两个,作为金鼎派的副掌门,一旦曲东流不在,他们两个便有便宜行事的权利。
阮栋死了,是件大事,而凶手可能是金鼎派内部的人,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赵钰,咳咳,那天在擂台下的人你应该都认得,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不漏的写下来。
再暗中打探下当日比剑之后谁是独自一人离开,最先离开的又是谁,嫌疑最大的,直接拿下,查他的背景,按照这个方向去找,那个人藏不了多久的。
记住,这件事不要声张,要在暗中进行,不然人心乱了,更容易生出祸端。”
大殿北侧的门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咳嗽,然后走出一个穿着锦绣华服,身材高大的男人,眉目端正,略显虚弱。
步履间如尺度量,一步步走来,虽不见多强的气势,但不论是那些站着的金鼎派弟子,还是原本端坐骤然站起的三大长老,两个副掌门,全都朝着来人躬身行礼。
“拜见掌门。”
段毅身边的贺兰月儿也是直接扯住他的衣袖,亮晶晶的眼睛冲他眨了眨,似乎在说,看,我的舅舅威风吧!
的确是好威风,刘志威也好,石坚也罢,也都是一派高层,但面对一个似乎是病秧子的曲东流,完全被夺去光彩,这样的人,难道不威风吗?
当然,段毅和曲东流还有另一层关系,对方越厉害,他的警惕也就越多。
“不过,他的身体似乎出了状况,受了伤?还是得了不治之症?或许是前者,是在拜月宫一事中受的伤吗?”
段毅附和着旁人,低下头对着曲东流行礼,余光扫视下,心中则在思量着对方的糟糕状态。
说几句话咳嗽了不止一声,脸色苍白的如同抹了女人的胭脂一样,还有那短促的呼吸,无一不说明这位金鼎派的掌门现在正处于一个身体的低谷当中。
“难怪这件事一开始要由刘志威来处理,除了阮栋是他的弟子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曲东流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若叫一般的复仇者见到仇人是这般模样,当然是喜不自禁,甚至已经开始筹谋报复了,但段毅不同,他还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完全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纵然对方孱弱至此,但处在金鼎派当中,有高手护卫,旁人要想杀他也是千难万难,更别说经历了阮栋被杀一事,对于山上的弟子,他也会多加防范。
还有一点便是,段毅摸不准这人是不是伪装的。
就像他会装作白希文的远亲一样,人人都会演戏,没有切实的把握,他不会贸然将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咳咳,阮栋之死,正如段毅所言,乃是被人谋杀,然后布置成自杀的假象。
石坚,你可曾注意到阮栋的神阙穴和曲骨穴两处淤青?
那是被人用内力催压过所致,时间和他死亡时一致,显然是被人所擒,
你呀你,总是改不了自己的毛躁性子。”
曲东流显然是重新检验过阮栋的尸体,所以做出了这等判断,远比段毅空口白话的猜测要令人信服。
这两处穴道段毅知道,都是隐蔽的重穴,点住后让人气滞血瘀,身体失灵。
这也证明了他先前猜测,凶手是即兴杀人,所以留下不少破绽。
听到曲东流言说,石坚一脸惭愧,却说不出别的话,同样是查探尸体,曲东流就能看出他看不出的痕迹和破绽,这就是差距。
“再想一想,志威你刚刚若是一意孤行,要问责段毅,势必要和白师弟发生冲突,这或许便是凶手所想,所以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刘志威也和石坚差不多的表情,不过稍微倔强一些,面对曲东流仍是不肯低头。
而说完这些,曲东流已经来到了白希文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凝滞。
曲东流当先移开目光,先是和善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低着头的段毅,目中幽光一闪而逝,
“段毅是个好苗子,不但练武天赋出众,而且心思缜密,理智沉稳,白师弟,你要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荒废了自己的天资。
还有,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你可以将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