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方志兴如此惊喜,方毓霞三人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这些日子也没少摆弄这些令牌,但发现除了极为坚硬外,并无什么异处,至于上面的波斯文字,几人虽不识得,却也猜测是波斯明教的教规。这些教规、令牌对于明教或许极为重要,但对外人来说,却并不算的什么,若非方毓霞知道自己父亲喜欢收集奇物,只怕都要将这些令牌卖出去了。十二枚令牌、上百斤的物件,背着可着实沉重。
方志兴却不理几人如何作想,拾起一枚刻着波斯字符的令牌,说道:“一百多年前,西域波斯有一位名为霍山的人,自号‘山中老人’,此人雄心勃勃,阴谋夺取波斯政权。事败后结党据山,成为一个宗派首领,该派专以杀人为务,名为依斯美良派。西域各国君王,丧生于此者不计其数,西域之人提起‘山中老人’霍山之名,也无不心惊色变。”
“山中老人?依斯美良派?明教是由波斯所传,难道这霍山也是明教之人?”方毓霞疑惑道。
方志兴微微点头,说道:“正是,这山中老人与明教颇有渊源,他的一身武功,也有许多从明教所得。此人临死之前,曾铸下十二枚令牌,其中六枚,刻上了他他毕生武功的精要。后来这十二枚令牌,也为波斯明教所得。中土明教由波斯所传,这令牌也随着传入中土。另外六枚空白无字的令牌,也被刻上了三大令、五小令的中土教规。因此这十二枚令牌,向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被尊为圣火令。明教所说‘见圣火令如见教主’,便是由此而来。你们几人这次能夺下圣火令,实是立了大功。”
方毓霞、郭破虏、向忠勤三人闻言,俱是“啊”了一声,没想到这令牌还有这般来头。明教行迹诡秘,是否“见圣火令如见教主”,几人并不在意。不过那山中老人既然威震西域,武功又珍而重之的刻在了圣火令之上,显然非同一般。几人本来以为那些波斯文字也是明教教规,听到方志兴解说,才知道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着实是意外之喜。
“你们在这里歇几日,我将这门武功整理出来。这山中老人心术不正,武功也偏于刺杀一路,容易走火入魔。你们可以稍作借鉴,切不可擅自修习。”方志兴又提点道。
几人闻言,顿时点头应是,随方志兴一起,在山谷中住了下来。李莫愁见到女儿,又是一番欢喜,在此按下不表。
方志兴学识极丰,对波斯文字也有所涉猎,当日便开始翻译圣火令上的武功。山中老人威震西域,也是一代宗师,他的武功虽然不算正道,威力却不见得差了多少。其中高深之处,更是涉及到了神意。倚天中张无忌意志不坚,练习这门武功是便险些被其中意蕴所扰,走火入魔,可见其中厉害。
“‘应左则前,须右乃后,三虚七实,无中生有’,这山中老人的武功虽然奇特,归根结底也不过虚实之用而已。倒是其中借力打力的方法,颇有精妙之处。这门方法似乎出自乾坤大挪移,若是提取出来,应该有些妙处。”将圣火令上的武功翻译之后,方志兴仔细揣摩了一遍,心中想道。山中老人的武功虽然奇特,在他眼中却是不值一哂,反倒是其中一些涉及到借力打力的语句,让他颇为欢喜。这圣火令神功虽然并非乾坤大挪移,两者却同出一源,其中许多地方都需要乾坤大挪移为基,然后才能衍生出许多怪异变化。因此其中语句,许多便是从乾坤大挪移而来,从这些内容中,方志兴也能一窥乾坤大挪移的奥妙,与自己太极拳中的借力打力功夫相合,使之更进一步。
第531章 母女叙话
却说方志兴闭关之后,其它四人却闲了下来。数月未见女儿,李莫愁心中也颇为挂念,当下安排郭破虏招待向忠勤,自己拉着女儿前去叙话。母女二人数月未见,当然有许多话要谈。
“霞儿,这几个月你和破虏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李莫愁先是了解下方毓霞这几个月的经历,又向女儿问道。
方毓霞和郭破虏订婚后,初时见人还有些扭捏,不过几个月下来,却早已习惯了。听到李莫愁所言,笑着回应道:“娘,你说什么呢?破虏是我师弟,怎么敢欺负我呢?再说,他武功比我差远了,想欺负也没那本事,您就放宽心吧!”说着她还扬了杨拳头,一派大姐头的样子。
见此,李莫愁轻笑一声,点了下女儿脑袋,笑道:“傻孩子,两个人过日子,哪里是论武功高低的?你是女孩子家,若是和男人起了争执,多半免不了吃亏。瑛姑前辈教给你的,一定要都记着!”以前郭破虏是师弟,自然要听方毓霞这个师姐的。但两人订婚后,方毓霞却成了郭破虏的未婚妻,俗话说“夫为妻纲”,李莫愁即便知道郭破虏的秉性,却也担心女儿受了委屈。
方毓霞却不知自己母亲所虑,她想到瑛姑教给自己的御夫之术,心中不由大羞。红着脸说道:“娘,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我和破虏哪需要这些?”
闻言,李莫愁脸色一板,说道:“怎么不需要了?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维持才是。就像当年我和你爹……”说道这里,她稍微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以自己为例似乎有些不好,转而道:“不管如何,瑛姑前辈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记牢了。她是从大理宫里出来的,见过的事不知多少,手段比我们多得多,你只要学到一星半点,破虏那傻小子就一辈子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
听到母亲一直在说这个,似乎还有滔滔不绝的势头,方毓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珠转动,说道:“娘,你和爹爹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还闹过矛盾吗?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自记事以来,便没见父母吵过架,甚至红脸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也没听师兄、师姐提起这点,心中对李莫愁刚才所言极为好奇。
“小鬼头,哪有打听父母的事的?教你抓牢破虏,听着就是了!”李莫愁拍了拍女儿脑袋,笑骂道。
不过她这动作,却让方毓霞更是肯定,当下抱住李莫愁胳膊不断摇晃,闹着道:“娘,你就说一下嘛!免得女儿以后同样犯了错。”
李莫愁闻言,顿时脸色一寒,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犯了错,难道你爹就不会犯错了,哼!”要说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她自问比丈夫要多得多,但即便如此,女儿却是仍是对方志兴更为崇拜,让她既有些骄傲,又有些吃味。
见此,方毓霞自然知道母亲是佯装发怒,连说了几句好话。然后眼珠一转,又道:“爹爹又不是神仙,当然也会犯错。不过正是这样,女儿才要向娘亲请教如何应对,这样以后破虏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也能知道知道怎么应对,再把他给拉回来。”
虽然知道女儿是在转着弯询问当年的事情,李莫愁闻言心中仍是极为舒服,笑道:“就你最滑头,若是你把对付我的心思,花一半在破虏身上,娘我就不担心了!”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女儿即将出嫁惆怅不已。好在想到自己和方志兴商量让两人到流求安家之事,她心中又高兴起来。那样的话,至少不用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和郭靖、黄蓉闹出矛盾了,免了可能的婆媳争端。
“好了!娘,快说你和爹爹的事吧!”正想着,方毓霞又催促道。
被女儿不住催问,李莫愁也有些吃不消。她对自己女儿向来宠爱,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加之年纪大了,对于年轻时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么讳言。听到女儿又问,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当年你两三岁的时候,我和你爹有了些矛盾,险些要分开了。”
“你和爹爹有了矛盾,还险些要分开?我怎么从来没看出来?”方毓霞惊讶道。对于自己眼皮底下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她心中极为惊奇,反倒对于父母差点分开的事情,却并非特别在意。当年方志兴和李莫愁就没有分开,后来就更不可能了,方毓霞一向心宽,自然不会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伤神。
见到女儿反应,李莫愁心中点了点头,知道她并没有为此挂怀。敲了敲女儿额头,笑道:“你那时不过两三岁,能看出来什么。就是过儿,估计也不大知道这事,那时他十八九岁,已经独自到江湖上闯荡去了。”
方毓霞揉了揉额头,小声道:“杨师兄不知道,洪师姐一定知道的,怎么没听她说过?”
“瞎嘀咕什么?还想不想听下去了?”李莫愁脸色一板,说道。她武功极高,和方毓霞又离的极近,对于女儿所言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不过对于洪凌波这个弟子,李莫愁心中却一向有些不自然,即使现在也是如此。当年洪凌波为何离开赤霞山庄坐镇君山,又为何出家修道,旁人或许不知,她和方志兴却是一清二楚,如今每想到这个弟子,李莫愁心中都有些内疚,怪自己没能教导弟子。她后来不再收徒,也未尝没有此因。
对于洪凌波的事情,方毓霞也隐约知道一些,不敢多提,又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你和爹爹开诚布公,一下子就和好了?”父母既然没分开,最终结果自然是好的,方毓霞好奇的,也就是其中过程了。
“开诚布公、和好,可以这么说吧!只是这过程,就不是一下两下了。就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和你爹到底有没有真正和好!”闻言,李莫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迷惘道。
第532章 太上忘情
“还没有和好?怎么可能?那你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听到母亲所言,方毓霞惊声道。她本来以为自己父母之间再无嫌隙,所以母亲才会说出此事,却没料到这事情如今也未真正解决,让她如何不惊。
李莫愁一时感慨,听到女儿惊呼,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些羞恼地拍了一下女儿脑袋,斥责道:“嚷嚷什么,我哪说没有和好了?只是说没有像以前一样而已!”稍微做出了解释。
方毓霞又被母亲拍了一下,却丝毫没有在意,追完道:“娘,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这些年很好啊!”心中满是担忧,浮现在脸上。
闻言,李莫愁想到这些年的事情,叹了口气,说道:“是很好,只是比以前,唉……”说着她眼前似乎浮现了和方志兴初成婚那前几年的时光,又是叹了口气,转而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和破虏的事吧!”
“不行,一定要说!”方毓霞却是不依,打断道。李莫愁越是如此,她越担心父母之间出了事情,想要刨根究底。
眼看女儿一脸关切,李莫愁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心道:“罢了!还是告诉霞儿吧,免得她心中胡乱担心!”想到这里,她起身踱了几步,望着远处的一方花丛,说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一下吧!你对你爹爹最是崇拜,可知道他的脾性?”
方毓霞起身跟上,听到母亲问话,回道:“爹爹脾气很好啊!从来不会生气、也不会骂人;即使我们犯了错,也大多和和气气的讲道理;有外人来挑战,他也是客客气气,从不显得盛气凌人……”一一罗列起来,说之不尽。
“说总的!”李莫愁听女儿啰里啰嗦个没完,打断道。
“总的……”方毓霞迟疑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比较随和吧?除了北伐之外,我还没见爹爹为什么事情烦心过。”
“随和?”李莫愁微微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吧?那你可知你爹爹为何这么随和?”
闻言,方毓霞便要说自己爹爹天生的性子好,不过想到是母亲发出此问,显然不会那么简单。她想了一会儿,找不到其它答案,只得摇了摇头。
李莫愁也没指望自己女儿能够给出答案,目光迷离地看着远方,轻声道:“说他随和,倒也可以。只是按修身之道,称之为淡然才更确切。”
“淡然,对,爹爹向来淡泊名利,从不说自己如何如何!”方毓霞道。
李莫愁摇了摇头,说道:“若真只是这样就好了,他淡泊的,可不止是名利。你爹爹之所以很少为事情烦心,是因为他心中从未挂怀啊!”语气幽幽,似乎蕴含着无尽冰寒。
“从未挂怀?”方毓霞自幼便极为聪明,闻言,顿时心中惊醒:“是啊!若是在意的话,怎么会不烦心呢?像是北伐之事,爹爹十几年前便开始筹谋,前几年更是去了襄阳好几次,还险些因为此时与郭伯伯翻脸,可不就是烦心吗?爹爹平时之所以那么随和,难道是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事?”想到此处,她脸色有些不好,方志兴对他虽然也偶有斥责,大多是时候却极是温和。“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心中一点也不重要,所以才会如此?”方毓霞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任谁知道自己在意的事情在父母眼里不值一提,只怕都不会高兴。
“娘,你是因为爹爹不在意你,所以才没有和他完全和好吗?”方毓霞撅着小嘴,问道。想到母亲知道此事,这些年却一直埋在心里,她心中不由难过起来。方志兴在她心中温和淡然的形象,在变得有些虚伪冷漠起来。
李莫愁避而不答,轻吟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你爹爹这样,是走在圣人的道路上,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闻言,方毓霞眼眶微红,说道:“他都要忘情了,你还为他说话……”说着她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伏到母亲怀里哭了起来,为自己和母亲伤心不已。
“傻孩子,忘情又不是无情,而是不为情所困、为情所扰。你爹爹正是因为如此,性情才会如此洒脱豁达,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会那么温和淡然?像是你郭伯伯,他在守襄阳时,什么时候顾惜过家人,或者说不忍心士卒死伤,难道你能说他无情吗?”李莫愁抱着女儿,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提到郭靖,她心中又坚定了让女儿避开襄阳的决心。忘情方能至公,郭靖虽然称不上忘情,但他那几乎称得上大公无私的行为,可是绝对不会讲什么情面的,甚至可以说比方志兴更是绝情。若是女儿真的随郭破虏嫁入襄阳,只怕大战起来时,真有不测的可能。
方毓霞熟读经书,听到母亲解释,已然有些明白忘情的含义,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误解了。她自幼和方志兴、周伯通等人一起,性子也有几分豁达,虽然一时想不开有些伤心,去的却也极快。此时虽然还未抬起头来,却已止住了苦声。
眼见女儿如此,李莫愁又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说你爹爹离太上忘情还远,就是真的达到了,也难以撇下咱们娘俩。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和我成亲了。”
方毓霞闻言,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李莫愁见此,为女儿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爹爹十六岁时,便和我开始相爱了,那时他道心未成,心里自然留下了我的影子。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会放弃担任全真教总掌教的机会,执意与我成亲?就是他愿意,他师父、师伯、师叔还不见得放人呢!”说着她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得意。当年她只以为是方志兴执意与自己成亲,郝大通等人就同意了,到了后来,才明白郝大通等人应该是担心方志兴道业有损,才会最终同意。否则的话,一个可以让全真教维持数十年兴盛的人才,他们哪里这么容易放手呢?这些道理,李莫愁原本不知,只是前些年听说甄志丙遭遇,心中才隐隐悟了出来。一个几乎成为全真教总掌教的英才,只因为情所困,便颓丧至死,由此可见其中厉害。当年王重阳、林朝英为情所困,因此早早过逝,全真六子只怕也是想到这点,没有极力阻拦。
听母亲说的有趣,方毓霞伏到李莫愁耳边,悄悄道:“还是娘亲最厉害,爹爹这么厉害的人,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说着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