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 第53节

  “我说过,不必管我是什么人。”

  韩振天刹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颓然低下头,半晌才道:“看来亏心事是做不得,保那

趟镖的只我一个,我只当是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有旁人知道,却不料廿年后的今天…好

吧!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杀人劫人的不是我郭怀道:“谁知道不是你?谁又能证明

不是你?”

  韩振天猛抬头,急道:“真的,真的不是我,廿年后的今天,你既然找上了我,我也承

认你说的是实情,别的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么?”

  “我没有杀人劫人,但是那跟我杀人劫人没什么两样,因为保那趟镖的是我,我任他们

出事遇害,有亏道义,有亏职责。只是廿年来我没有一天好受过,夜深人静,倍感不安,我

已经不愿再多分担一分罪过了,事实上我也承受不了了——”

  郭怀微一点头:“说得好,我相信不是你,那么是谁?”

  韩振天身躯倏颤,低下头,没说话。

  郭怀道:“你这叫不愿多分担一分罪过?你这像承受不了了?”

  韩振天仍然低着头,没说话,但他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郭怀道:“韩振天,你也明白,杀人劫人的虽然不是你,但是那跟是你手沾血腥没什么

两样。你也亲口说不愿多分担罪过,已然承受不了,那么现在你有个赎罪的机会,为什么打

算轻易放过?”

  韩振天仍然低着头不说话,可是听得见,他颤抖得一袭衣衫都为之籁籁作响。

  郭怀双眉陡扬,两眼之中倏现威棱:“韩振天,那么你就不要怪我认定是你,事实上本

就跟是你没什么两样——”韩振天猛抬头:“你,你要杀我?”

  郭怀冷笑道:“我不杀你,杀你污我双手,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要让你为

廿年前的罪行,得到应得的惩罚,付出应付的代价,凭我海威堂,我做得到,而且,绝不是

什么难事。”

  韩振天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惊骇道:“你,你不能----”

  郭怀道:“怎么,你也知道怕?”

  韩振天颤声道:“韩某不怕死,也愿意为廿年前的罪行,付出这条老命,韩某我是罪有

应得。但是我不能不为我的儿女辈着想,这事一旦揭发,他们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天

下虽大,没他们个容身之地——”郭怀两眼威棱暴射:“你也知道啊!韩振天,谁无父母,

谁无儿女,为什么当年你就想不到?”韩振天须发俱颤,道:“郭爷,我求你——”

  他突然哭出了声,紧接着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郭怀脸色煞白,两眼发红,望着跪在眼前老泪纵横的韩振天,脸上突然闪过抽搐,当即

转过了身躯,道:“韩振天,我也受得你这一跪,甚至,就算我为你的儿女着想,至少我可

以杀你,但……告诉我,杀人劫人的是谁?”他可以杀韩振天,绝对可以,也绝对做得到,

一个“但”字出口,接下来的该是不杀韩振天的原因,可是他却没说出口。

  这么一来,那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深藏心中?为什么他不让韩振天知道?

  韩振天并没有问,因为他根本就没在意,就算他在了意,此时此地他也没心情顾那么多

了。他低下头,可是旋即他又抬起了头。

  小楼上,凭窗几个人,姑娘胡凤楼坐着,韩如兰跟红菱、紫鹃、蓝玲站着。

  韩如兰显得有点焦急:“他跟爹究竟谈些什么?这么老半天!”

  谈什么?在郭怀没来之前,她曾经羞喜的那么猜过,她居然娇喜的那么猜过,可是,如

今,她却偏偏要这么问?这位姑娘,情愫初动,她那颗心啊……

  姑娘胡凤楼永远那么平静,道:“急什么?等他走了,问问老人家不就知道了么?”

  韩如兰突然美目一亮,惊喜急道:“凤楼姐,快看,出来了。”

  不用她叫,姑娘凤楼那双深见清澈的目光,一直盯着厅门口,她看见了,郭怀跟老镖头

并肩从厅里出来,然后两个人抱拳作别,很客气,只是,郭怀往前去了,老镖头却没送,连

叫来韩七少代为送客都没有。姑娘放心了,至少郭怀实现了他的许诺,她相信他相信得并没

错。

  其实,姑娘原本就没有不放心,她所以坐在小楼上凭窗居高临下,并不是为监视客厅的

动静,而是应韩如兰之邀陪她在这儿看郭怀的。

  真是为陪这位义妹么?

  只听韩如兰急道:“凤楼姐,我下去问问——”

  扬声就叫:“爹!”

  话落,她三不管,穿窗跃落。

  厅前,韩振天刚闻声抬眼,爱女已像小鸟般飞落眼前,他为之一惊,不知道是下意识,

还是惊于爱女从小楼上跃落:“丫头,你——”

  话还没说完,韩如兰已皱眉带嗔偎入了怀中:“说什么嘛?一说这么老半天?”

  韩振天又一惊,刚“啊”了一声。

  韩如兰猛仰起娇靥:“问您话呢!他跟您都说了些什么?一说这么老半天,还怕人

听!”

  韩振天已定过了神,推开爱女,也趁势微微退后:“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孩子?韩如兰不依了,叫道:“跟他比,我算小孩子?他跟您说话,我有什么不能问

的?”韩振天不耐烦了,沉声道:“如兰——”

  韩如兰毕竟忍不住了,也不管乃父耐烦不耐烦,未语先露娇羞,头一低道:“他有没有

跟您说起我?”韩振天一怔:“说起你?”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韩克威如飞掠到:“爹,他走了!”

  韩振天一摆手道:“没事,你去吧!”

  韩七少两眼凝望,口齿启动,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恭应一声走了。

  韩振天他似乎忘了爱女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句奇异问话,甚至根本就忘了爱女还站在身

边,没再看韩如兰一眼,转身也走了。

  韩如兰一急要叫,但是没叫出口,气得跺脚拧身,飞也似的跑了。

  长廊的尽头,是韩振天的书房所在,他刚进书房关上门,门外就来了人,是姑娘胡凤

楼,一个人没带,是她一个。

  她抬皓腕轻轻的敲了门。

  书房里传出了韩振天暴躁的话声:“谁呀?”

  姑娘柔声道:“义父,是我,凤楼。”

  韩振天的语气马上变了:“呃!进来吧!门没挂。”

  姑娘推门进去了,随手关上了门。

  韩振天正站在书桌后。不知道是正打算坐,还是已经坐下去了,又站了起来,他含笑抬

手,笑得却勉强而不自在:“凤楼,坐!”

  姑娘道:“谢谢义父!”

  义父女俩落了座,韩振天又是那么一张笑脸:“有事儿?”

  姑娘道:“您老人家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韩振天一付恍悟状:“呢!也没说什么;不过闲聊了一阵厂姑娘道:“是么?”

  “瞧你问的,义父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对你,义父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义父,不管怎么样,像这样的事儿,他走了之后,您一定会马上找我,告诉我他跟您

都谈了些什么,是不是?”姑娘的话,”正中要害,姑娘的目光,也令人有能直透肺腑之

感。

  韩振天力持镇定,却仍难免手足无措,他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十足的老江湖,在任何

人面前都能保持镇定,装的没事人儿似的,唯独面对这位智慧、眼力超人一等.神仙似的义

女,那是例外。

  他做不到,也掩饰不了,可是他却不能不尽力去做,去掩饰:“凤楼,真没有什么,他

真没说什么。”姑娘道:“义父,我看得出,不是没什么,而是您不愿意告诉我,您要是连

我都瞒的话,相信您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姑娘的话,一针见血。

  韩振天心神震动,道:“凤楼——”

  姑娘道:“我不能,也不敢勉强,但是,义父,我总是您老人家的义女,不管什么事,

我都会为您,为威远尽一份心力。”

  不知道韩振天有什么感受,心里怎么想,但是他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勉强而不自在的笑:

“凤楼,我知道,我知道你关心义父,孝顺义父,可是真没什么,义父不会骗你,也不会瞒

你。”

  显然,他还是不敢说,他知道这位义女是位什么样的姑娘,一旦让她知道廿年前他那不

仁、不义的罪行,他相信这位神仙似的义女会卑视他,不齿他那种行径,甚至会立即拂袖而

去,永远断绝往来。

  其实,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位义女,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不但误已,而且误人。

  误已还好,这误人,却造成了无可挽回,无可弥补的恨事。

  姑娘没有多问,她站了起来,道:“那您歇着吧!我不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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