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还要待多久,也没想过要怎么出去,只知道唯有修行武道才有生机。至于自由,那还不到要考虑的时候。
顾小年轻轻闭眼,此始修行第一步,便是要忘。
……
秋风萧瑟,带走了树梢上的最后一片叶子。
雪落下来了。
岭上岭下,连绵之处,素裹天地。
这里如今已成荒野田原,没有官道,便没有普通行商或是百姓。而那些江湖门派亦找不到这,这雪化了又下,上面竟然没出现什么脚印。
寒来暑往,一年便这么过去了。
……
地下的人睁开了眼眸,先是舔了舔唇,而后缓慢起身,将布条放好。
他走下了小石碓,矮了矮身子,因为这里横着一块断木。
长久地看不见光已经让他习惯了黑暗,而太过熟悉的方圆里面,也无需用眼睛去看便能知晓每个地方。
他所钻进的地方是那在那场爆炸里倒塌的大殿,虽然只是挖开了很小的地方便再也挖不动那些青石了。
很小的地方,他伸手一摸,熟练地捡起瓷片,在那张破椅子底下划了一道痕迹,这代表又是一天过去了。
然后,他将三根腿的椅子放好,缓慢而又小心地坐了上去。
他正襟危坐,朝一旁伸了伸手,手指有动作,明明空无一物,却好似是端着什么。
另一只手靠过来,大抵是拿掉了什么,他轻轻吹了下,然后手凑到了嘴唇边上,并不挨着。头轻轻朝后仰了下,嘴里似是在品尝什么,然后喉间咽了咽。
最后,他将持端状的手朝一旁放了放,随后双手放在了腿上。
原来他是在喝茶。
“三儿,今天衙门...有什么...热闹?”他开口,喑哑无力,又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那般。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有的只有寂静和幽暗。
他没有再开口。
过了许久,他猛地站了起来,一脚将椅子踹倒,怒吼着,谩骂着,却因嗓子的沙哑而组不成字句。
他有些疯癫,明明没有多少力气,却在破坏着周遭的一切,换来的只是嘶吼和扬起的尘土。
他有些累了,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如同风箱般。
忽而,有落土的声响,很轻微,但触动了碎石滚落。
然后,那道人影突然暴起,朝着一个方向便扑了过去。
他的起身带动了椅子倒地,还震下了不少沙土,但紧接着便是有些刺耳的尖叫声,吱吱吱,就像是鼠类受到了惊吓那样,声音有些嫩,但接着便被几声诡异的低笑压下去了。
笑声因静谧而更为刺耳,低沉悲怆,却又那么凶恶。
“两天了...你终于...出来。”他用一只手按着掌心里的小东西,另一只手小心地从虎口摸进去,枯瘦粗糙的三指一下把它捏住。
“我都...已经忘了...为什么还...”
他似哭似笑无声,张开了嘴,融入了黑暗。
最后只剩下沉闷的咀嚼声。
……
“义父,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神都,六扇门。
春回大地,鸟语花香,芬芳的后花园里,两道身影站在廊桥上。
一身紫衣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檀木的饵盒,朝池塘里撒着,一旁,是身穿红衣的清冷女子。
只不过,柳施施的脸色有些疲惫,却掩不住她的面容和那份冷意。
她离神都不到两年,一路向北,后听闻无极仙丹于西域某国现世,便与叶听雪共赴西域,既有寻仙丹之意,亦有游历诸国之心。
其后两人自然是遇到了一番波折,虽然仙丹现世是假消息,但也算是红尘炼心的一道风景。只不过知道心上人遇难,已经是入春后了。
所以柳施施水陆并进,以最快的时间赶回神都,直接来问身边这人。
因为她知道,如果说现在谁最清楚真相,绝不是那已经闭关的风满楼楼主江鹧,而是已凌驾于江湖之上的六扇门总捕,诸葛伯昭。
“真相?”诸葛伯昭面容儒雅忠厚,有些疑惑,“这还有什么真相?”
柳施施眉眼含霜,只是看着他。
诸葛伯昭摇摇头,而后轻笑道:“先皇驾崩之时传有密诏,假意问斩顾昀,让其打入魔教,取得那圣女余希的信任。而后从中策应,借余希野心一举将魔教贼人拔除。
这件事上官大人也是知情的,只不过后来出了差错,你也知道,与顾昀同往的还有一个人,那个得了洞玄子前辈传承的假道士。”
诸葛伯昭无奈道:“余希妄图打开魔教山门,以其中秘宝传承笼络人心,顾小年虽然一路追击,甚至不惜暴露北镇抚司太保密探,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那假道士早就露出了马脚,魔教贼人将计就计,引顾小年和围剿官兵入了山门,借那天人留下的山门幻阵和火药将他们伏杀了。就连那些同去的各派高手,都因此殒命。”
他说着,不由得一声叹息。
柳施施听完,身子一下晃了晃,一把抓住廊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下白玉石一下碎开,裂石掉进水里,惊走了吃食的鱼儿。
诸葛伯昭一直低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反应,见此,方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的尸首在哪?”柳施施蓦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