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说出这几句话,绝不容易。
闵玄清外柔内刚,否则怎可能于男女事上过不留痕,伤心失落的全是另一方,外表娇柔温婉,内藏的却是坚强的道心。对龙鹰她特别看待,对杨清仁也许亦然。
一般说词,难以逆转她既成之见,可是仙门之秘岂属等闲事,牵涉到天地之秘的奇异情绪,取代了她在见龙鹰前的“日常之心”,将她的思维扩展至无限,与宏大千万倍、超乎凡尘的象限结合,其他一切,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顿然变得微不足道。
她的赔罪,表示她相信了。
话说回来,若非在神龙政变一事上,龙鹰显示出对皇位没有野心,那现在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仍缺乏令人信服的柱石。
就像席遥和法明,知悉仙门之秘后,世上的寻常事,包括帝皇将相,还有何好争的?
龙鹰道:“让玄清怪责,是小弟的疏忽,今次我以范轻舟的身份到西京来,是不看好朝廷形势的发展,更担心的是外患。武三思已拒绝了吐蕃王的提亲,还折辱来提亲的使臣,此事必有后祸。”
他主动提起闵玄清本来最想晓得的事,实为明智之举,是打铁趁热,藉仙门之事释她疑虑。否则龙鹰、法明、席遥三个野心家凑在一起,会干出什么好事来?现在却因仙门之故,闵玄清清楚三人对尘世的成败,意兴阑珊,因她本人,于此时此刻,亦陷进这个情绪里去,毫无困难地了解他们。
龙鹰今次施尽浑身解数,一次过化解闵玄清对他的误会,以免愈演愈烈,是因不容有失,最怕她与杨清仁情到浓时,一句话坏了他的“长久之计”。
一个祸源,怎都比两个祸源好。
上官婉儿,可交由符太处理。
闵玄清叹道:“玄清曾风闻此事,是张相告诉我的。唉!”
龙鹰道:“现在小弟等于被皇上放逐远方,无兵无权,以默啜的为人,岂肯错过良机?”
闵玄清骇然的朝他瞧来,忧心忡忡的道:“可是,鹰爷呵!你现在还可以做什么?”
三岁孩童也晓得,突厥狼军天下无敌,唯一畏惧的,惟有龙鹰,对上时,从未试过不吃大亏、没受重挫。
龙鹰等的就是这句话,正容道:“玄清愿为龙鹰做一件事吗?”
闵玄清没犹豫,肯定地点头。
龙鹰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道:“今夜在这个静室内,任何一句话,止于静室之内。”龙鹰步履轻松的离开静室,临行前不忘留下香膏。
今次是真的放心了,撇开两人间的关系不论,以闵玄清高洁的胸怀、为人,晓得龙鹰为的非是私利,会尽全力维护他不可告人的隐秘。
走了十多步,到回到长弄,方省起无瑕在广场恭候他大驾。一时间,没法从刚才渊海般的情绪脱身,无瑕美丽的倩影,宛如不存任何实质意义,也毫不实在。
忽然间,他渴想身边有美相伴,最好大家互不认识,共度良宵后立散东西,以后永不再见。他不明白为何有这个荒唐的想法,或许是因说及虚无缥嫩的仙门,想寻些有血有肉的刺激,在这方面,实莫过于男欢女爱的放纵和沉溺。
说服闵玄清,不但费神,也令他的心疲倦。寻常百姓的情爱,恰是对付仙门的灵丹妙药。唉!想深一层,知道是否比不知道好呢?事实上,他一直害怕面对仙门,与因之而来、牵连广泛的诸般问题。仙门!仙门!哀乐在其中。
胡思乱想时,他循绕过主堂的廊道原路,正要步入主堂前的小广场,两人拦在前方,均长得很高,其中之一比龙鹰还要高半个头。
我的娘!
竟然是符小子和高小子。
龙鹰朝后退三步,移往一侧,不知该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昔时有范轻舟,没丑神医,两者不可能碰头。
高力士向符太耳语道:“太医大人,这位就是范当家哩!”
龙鹰一听立晓高力士成了自己人,也是由他收风通知符小子来与自己碰头,这么看,符太多少和闵天女有点关系,该说正延续着当年他的“丑神医”与天女的关系,故可登门作客,双方间有往来。
乘机趋前半步,道:“这位是?”
符太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道:“鄙人乃皇上御用太医王庭经。”
说话间来到他身前,约束声音道:“一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样,知你这混蛋见过天女,兼且未看完老子呕心沥血写出来的〈西京篇〉,你奶奶的。”
高力士跟在符太身后,双目射出炽热的眼光,施礼道:“副宫监高力士,拜见范当家。”
他说话的时间,刚好是符太传音之际,掩饰了两人的暗通,非常巧妙。经过廊道的一对男女,虽向他们投以目光,却未以为异。
龙鹰边还礼,边传音道:“依往常手法,于《实录》藏处附近留暗记,明白吗?”
说毕寒暄两句,双方擦身而过,还拍了高力士的肩膊,才与两人分手,直出广场。
马车驶离天一园。
龙鹰正襟危坐,没占无瑕的便宜。
无瑕却不放过他,主动挨过来,调侃道:“范爷见过天女后,转了性子吗?呵!”
龙鹰心忖这是你自己找的,现时老子最需要的,是最能令心“入世”的刺激,就在她尙未挨贴前,左手探出,搂她的腰肢,时间掌握得妙至毫巅,如无瑕送上去给他搂的样子。
手触处蚀魂蚀骨,感觉直捣心内深处,如初嗅“春梦”香膏的难以描述。
他非是首次和无瑕“亲热”,扮康老怪时曾占她小便宜,来天一园途上更挤挤碰碰,都远及不上今次的窝心,有种拥有了她的奇妙感受。
无瑕独具特质,就是当她敛藏之际,只属寻常美女。可是当她向你展露真面目,她玉女宗首席玉女的一面,立化为极尽诱惑能事的精灵,其诱惑力含蓄内敛。媚在骨子里,该就是这个样儿,此时她一双剪水双瞳,能勾魂夺魄,身体微妙的动静举止,充盈舞蹈的美感,令人目不暇给,引人入胜。
无瑕的香躯给他搂得半边挨入他怀内去,娇嗔道:“范爷!”
在知己知彼上,不论无瑕如何玲珑心巧,实大幅落后于龙鹰,因已认定他为范轻舟。如果晓得对手是龙鹰,绝不会这么的“猝不及防”,予龙鹰有可乘之机。就像以前龙鹰以本来的身份与她交手,没一次不吃亏的。
龙鹰凭魔种的灵应,顺势行事,妙若天成,本身便有种全无斧凿之痕,出乎自然的妙况,勿要小觑此搂,于无瑕这类拥神通的高手来说,不啻在甫交锋的一刻,给对方算倒。
轮到无瑕挣脱不是,不脱魔爪更不是,进退两难之局。
龙鹰来个连消带打,右手逗起她下颔,蜻蜓点水,却又是重重的在她红唇狠香一口,然后放开她,让她坐直香躯。那湿润丰盛的感觉,令他魂魄差些儿出窍。
他根本不予无瑕选择的机会。
无瑕尙有个根本性的缺陷,就是搞不清楚对付“范轻舟”最后的目的。
于飞马牧场之时,这方面清晰明确,杀人灭口,一了百了。现在是将错就错,继续以霜荞婢子的身份与他周旋,占着一个在对付“范轻舟”上,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
如果龙鹰肯保持这个关系,大家应可“相安无事”,可是龙鹰一心攫夺她芳心,岂容她稳坐钓鱼船,主动出击,揭破她身份,遂成就眼前之局。
无瑕如何适应此全新的变化,龙鹰也代她头痛,此际杀他既比以前困难,又不切实际,以前办不到的,现在凭什么办得到?且大家至少在表面上相处融洽,不宜撕破脸皮,使情况更暧昧难明。
无瑕可以办到的,是和他维持良好的关系,这就予龙鹰千载一时之机,可凭魔种为主导向她展开全面追求。
一般男女间的手段,对她派不上用场,惟有包含魔种在内的整体魔力,方有可能打动她的心,利用的是至阳至刚和至阴至柔间的天然吸引力。龙鹰从自身的感受,推断出无瑕的感受。当与无瑕在一起时,他奶奶的,什么都给忘掉,仙门的震撼,在此刻变得遥远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