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精善医道之辈，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炼药手段，就算是古籍医书上也未有相似记载。
“脱胎丹……脱胎换骨……灵气……心灵武道……”
苏星河喃喃低语，沉思良久，将丹药小心的收入怀中。来到棋盘前坐下。神情郑重的翻开手中书籍，凝神静气的观阅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神情跟随书中内容不停变换，心中更是一震再震，久久无法回神。
山谷内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
大理，点苍山。
山前，有洱水环绕，一座占地极广的古刹坐落其间。阁楼殿宇林立，规模宏大恢弘，院墙内外青石铺地，构筑精美大气，威严神圣之感扑面而来。
天龙寺，大理皇室家庙，历代大理皇帝避位为僧之地，地位极为尊荣，乃大理众寺之首。
牟尼堂内，红木铺地，黄绸挂墙，充满了神圣之感。金佛巨像前，天龙寺四大高僧和保定帝一起，站立于一面壁老僧身后。
保定帝段正明，凝眉问道：“枯荣大师，你可知誉儿体内的伤，是谁下的毒手？”
本因方丈一袭僧服，神情严肃到了极点：“这是我段氏一阳指的手段，此人定是我大理段氏中人。”
本观迟疑着开口道：“此人的一阳指造诣，还在我四人之上……其人身份在段氏族人中，怕是不简单……”
不待本参出言，苍老沙哑的话语悠悠响起：“这人……你们认识……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位殿下么？”
段正明面露惊愕：“延庆太子？”蹙了蹙眉，若真是此人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这个皇位按理说是对方的，只是因为其被奸臣迫害，才会落到自己身上。愤恨之下，对誉儿下手也在情理之中。这样的话，事情就显得棘手了些……
本参蹙眉道：“这是试探之举。”说着看向面壁老僧，沉声道：“他在试探枯荣大师是否圆寂……这是对皇位不死心！”
段正明蹙了蹙眉，没有接这话，神情严肃的询问道：“枯荣大师，能否出手医治一下誉儿。”
“陛下，这……怕是不能。”本因严肃摇头。
“为何？”段正明语气加重了几分。
“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即将登门。鸠摩智此人我略有耳闻，其人武功超群，佛法精深，心智城府更是非常人能及，此来定不会轻易善了。”
“此前，其命人大张旗鼓的送来拜帖，声称为了已故挚友慕容博先生，讨求六脉神剑经，以做祭奠之用……”本因方丈说到这，神情已是凝重一片。
段正明一甩袍袖，不悦道：“话说得好听，不就是觊觎六脉神剑么？如此虚言狡诈之辈，也配谈佛法精深？”
“谁？”枯荣大师蓦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半枯半荣的容颜，这般奇异的面容不显诡异骇人，反而蕴含一丝别样的柔和佛性。
“不错的佛性……”
幽幽的话语传来，牟尼堂的红木大门缓缓洞开。
王易一袭青衫，背负着双手，步履随意的走入堂中。堂外，跪满了一地僧人，他们神情虔诚，口中不停喃喃低语：“无量天尊，易主大德，逆渡众生。无量天尊，易主大德，逆渡众生……”
本因方丈等人，看着堂外这诡异的一幕，面色不由齐齐一变，望向缓步走近的青衫少年，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你是何人？这是什么妖法！”本观怒目圆睁，上前一步，周身僧袍无风自动，双手抬起，两手食指金辉浮现，在他指尖恐怖的内力在快速凝聚。
段正明四人齐齐踏前一步，各自抬手曲臂，指尖内力凝聚，神情警惕的盯着来人，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来人手段太过妖邪，观其这闲庭信步的随意姿态，实力不可能太弱。而且以天龙寺的威名，等闲之辈也不敢轻易上门生事。
重要的是，外面跪伏在地的僧人中，不乏一些实力高强之辈，这才是最让他们忌惮的地方。
王易停下脚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缓缓起身的枯荣大师身上，微微一笑道：“贫道太易，天地一散人。”语气一顿，莫名一笑道：“他们……见到了心中灵山，得享了大安宁，此乃普度众生的圣法，可不是你们口中的妖法。”
他并未度化身后天龙寺的僧众，也没那能力一次性度化如此多人。只是以大梦度神法，让他们见到了心中之佛。只不过……佛成了他，并在他们心灵深处留下了一段话：无量天尊，易主大德，逆渡众生。
“我佛慈悲，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枯荣大师诵了一声佛语，双手合十沙哑着嗓子道：“佛道虽殊途同归，但各有其法，各有其道。虽不知道长是如何做到的，但此非圣法，更非普度众生之法，乃是十足十的惑心妖法。”
“若众僧得见心中灵山，就不会口诵如此道号。这明显就是被迷幻了心神，这般手段与妖法何异？”
“道长，你入魔了……”枯荣大师神情沉肃，凝望着对方深邃如星空的双眸，心中盈满了凝重之情。来人的实力很强，强出了他所能感应的范畴。很难想象，如今的天地，竟还会有这般恐怖的强者。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王易话语一顿，瞥了眼，有些按捺不住的段正明和四僧一眼。
无形无影的神意散发而出，将五人的身形定在原地，接着道：“屠刀实指人之一切恶行、恶念、恶言。立地成佛实指心灵得享大清净、大解脱、大自在，而非指……成佛。大师，贫道如此理解，然否？”
“阿弥陀佛。”枯荣大师诵了一声佛号，眸光沉凝一片，点头认可道：“道长理解的很透彻。只有摒弃恶行、恶念、恶言，方能得见如来，得享心灵的大安宁，大自在。”
王易笑了笑，幽幽道：“无论曾经是怎样的人，无论曾经犯下多少错误，只要真心悔改，愿意摒弃所有恶行、恶念、恶言，便能立地成佛。大师，此言然否？”
枯荣大师脸皮微微抖动了下，瞬间明悟对方意指何处。这本就是一些寺庙强大自身的手段，这个痛点本就无法辩驳，他也不屑强行辩驳。
“众生皆苦，贫道欲以道法，逆渡众生，此乃至诚己心之举，亦是逆渡己心之举，何来的入魔一说？若魔能逆渡众生，众生当尊魔为佛。大师，此言然否？”
王易微微俯身，凝望着瞬间变色的枯荣大师，他那张半枯半荣的面容上，神情几度变换，最终归于平静无波，这让他不由赞了一句：“大师好佛性。枯荣轮转，众生皆苦，唯有修行可渡尽苦海。”
“道长所言，虽与佛理略有出入，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值得老僧深思。众生皆苦，渡之，非仅佛法一途。道长能以道法逆渡众生，自然是大德之举。”
枯荣大师说着，双手合十正色道：“阿弥陀佛，道长之心境，已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然六脉神剑剑谱，乃我段氏不传之秘，即便道长道法通天，老僧亦不能轻易交出。”
言罢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等强人不可能无故登门。而天龙寺能被其惦记上的，也只有六脉神剑这等天下绝学。
“不能轻易交出，而不是死也不能交出，大师倒是识趣的紧……”王易饶有趣味的笑了笑：“这六脉神剑，贫道自不会平白借阅，自会留下与之对等的价值之物。”
枯荣大师面色并无一丝变化：“天龙寺在道长面前并无反抗之力，这点老僧看得明白。无谓的反抗既然无用，何不放下心中的那丝执念？”
神功绝学再厉害，都只是外物。外物之流，当舍则舍，这才是般若智慧。
第123章 六脉神剑的神异
“善。”王易笑了笑，见对方如此识相，便将心灵场域收了起来。
随着心灵场域的消失，堂外僧众渐渐醒过神来。他们面露茫然，起身四顾，神情充满了困惑不舍。
他们刚刚还在听佛祖传讲佛法玄妙，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这里？
“无量天尊，易主大德……”一位中年僧人，双手合十，本想口喧佛号的他，口中下意识的喧了这一句，这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面上浮现恐惧之色。
不仅是这名中年僧人，其余僧众面色全都变了，他们心灵之中，有一道青衫背影久久不散。那句：无量天尊，易主大德，逆渡众生。更是深深印刻在众僧心灵深处。
“阿弥陀佛。”枯荣大师面色一苦，缓步来到堂外石阶站定。看着面露恐惧的僧众，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声音中正平和，犹如洪钟大吕，将众僧心中的恐惧轰散。
枯荣大师见众僧望来，沙哑着嗓子道：“都散了，下去后各自抄诵一遍金刚经，好好静心凝神一番。”
看着众僧眼中的恐惧，他心中莫名的叹息一声。如此恐怖的道人，不知对这天下来说是福是祸……
尤其是对天下佛门来说……是福是祸……
“是。”众僧小心翼翼的望了眼，牟尼堂内的青衫背影，双手合十一礼，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去。他们脚下步伐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大魔，一刻都不愿多做逗留。
段正明发现束缚自己的无形力量消失后，缓缓放下手的同时，将体内沸腾的内力平复下去。
望着身前的年轻道人，眼底沉凝一片，身为大理皇帝的他，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
此人刚刚祸乱众僧心智的手段，若是用来蛊惑百姓……或者用来祸乱宫廷……想到这，饶是以他的心境，面庞都不由狠狠抽动了几下，眼底深处满是忌惮之色。
“阿弥陀佛……”
本因等四僧双手合十，齐齐喧了一声佛号。他们的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眼前这道人处处透露着诡异，实力更是让人估摸不透。刚刚定住他们的那道无形力量，不强，以几人的实力轻易便能挣脱开。
但就是这不强的力量，不仅封死了他们的周身大穴，还凝结住了内力流动，更是打散了一身气力，很是诡异的手段。
好在对方并未心生杀念，不然今日这天龙寺怕是会血流成河。
枯荣大师回转身来，目光扫过段正明几人，最终停留在王易身上，双手合十一礼：“阿弥陀佛，道长稍待，老僧去去就回。”言罢，转身走出牟尼堂，朝着天龙寺深处走去。
王易微微侧身，看着缓步离去的枯荣大师，面上浮现莫名之色。
很识趣的老僧，实力也不弱，勉强摸到了先天境的边，若是能彻底贯通任督二脉，打通天地之桥，这天地间又将多出一位先天境的老僧。
段正明敛去眼底神色，拱手一礼，笑问道：“我等为何从未听闻过道长仙名？无论是江湖，亦或者是庙堂，都未曾有道长仙名流传……按理说，道长这神仙般的手段，不可能籍籍无名才是？”
以对方所展露出的手段，绝非寻常之辈。特别是那祸乱众僧心智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等手段，妖邪诡异，若是心生邪念，简直就是天生的乱世妖人。
王易微微一笑，眼眸深邃，仿佛蕴藏无尽星空，又似流转着岁月长河。声音如清泉击石，悠扬深远：“贫道，俗名王易。道号，太易。长年隐游于山川四海，从未踏入过凡俗，何来的名声可传？”
“隐游于山川四海？”段正明呢喃低语，眼底神色更加沉凝，无视身周四僧的眼神示意，继续凝声试探道：“道长隐游多年，如今却忽然入世，这是有俗愿未了？”
王易微微一笑，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子超然：“非是俗愿未了，而是人道有变，天下将乱……贫道这是……来救世的……”
段正明面色一凛，深深凝望了王易一眼，心中不禁开始思考起这话中的深意。
是天下真的要乱了？还是眼前这妖道要乱天下？
本因等四僧也是面面相觑，这等涉及人道大势的言论，怎么听都是对方在妖言惑众。
几人各自陷入沉思，牟尼堂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气氛渐渐的沉凝起来。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
枯荣大师去而复返，他手中托着一个手臂长的古朴锦盒，缓步来到王易身后，抬手一暨道：“道长，这便是我段氏的六脉神剑剑谱。”说着毫不留恋的递了过去。
对方所言不会平白借阅，会留下对等的价值之物。这句话他并未在意，只愿此人观阅过秘籍后，能够不生事端的转身离去。
王易转过身，淡笑着伸手接过：“剑气无形，以意御之，神意愈强，内愈强，这剑气就愈强。六脉神剑之名，贫道很久之前就略有耳闻。抬手一点，杀敌于数丈开外，颇有剑仙杀敌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说着掀开锦盒，垂眸看着盒中的六个古朴卷轴，面上浮现满意之色。六脉神剑，一脉一剑，分属六脉，对方倒是没有跟他玩弄小心思。
王易随手取出一卷画轴，无形神意拖住锦盒，双手缓缓将画轴展开，饶有趣味的凝神观阅起来。
此来天龙寺，主要就是为了这门绝学。无涯子说过，段思平是能与逍遥子争锋的强者，这等强者所创的武学，自然值得他前来一观。
枯荣大师闻听王易之言，面上不由浮现诧异之色，缓缓摇头道：
“六脉神剑晦涩难懂，高深玄妙，对功力要求极高。就算是以老僧的实力，一指之力也只能触及身周一丈。我段氏的六脉神剑，并无道长说的这般神异……”
枯荣大师语气微顿，接着讲解道：“丹田内力，经由六脉，汇于指尖，随即以剑法激发，隔空御敌于一丈开外……有些类似隔空点穴的手段，只是威力更加巨大，更加灵活多变罢了……”
“这六脉神剑，与其说是剑气，不如说是指力。虽以剑法名之，却仅是剑招剑法的运用……”
四僧闻言，认同的点点头，学习了六脉神剑其中一剑的他们，自然知道此剑法的玄奇与不足之处。
段正明面露惊疑，六脉神剑他只是耳闻，听人如此详细的讲解还是第一次。
王易头也不抬，仔细的观阅着画卷上的内容，闻言微微摇头，淡淡道：“不然，你等处于后天境界，丹田内力未质变为真气，也未明悟自身神意。连入门都算不上，自然无法理解六脉神剑的非凡之处。”
“哦？还请道长解惑。”枯荣大师眸光微动，合十一礼。
王易看完六脉神剑的商阳篇，静静感悟一番，这才淡淡开口道：“六脉神剑，精髓在于剑气与神意的结合。剑气，乃内之形，分属五行之金。剑气无形，随神意而动，收发自如，可攻可守。高深处，剑气所至，无物不破，无形不摧。这才是六脉神剑的神异之处。”
看完手中这卷商阳篇，他对六脉神剑有了个大致了解。这是一门很强的杀伐绝学，可提升的空间很大，若是继续深研，未来未必不能比肩剑仙手段。
王易偏头，见几人依旧面带困惑，失望的摇了摇头。将手中卷轴卷起放入身前锦盒，继续取出一卷卷轴打开观阅，观阅的同时继续讲解道：
“六脉神剑，以剑为形，神意为魂，内为基，融三者为一体，方能发挥此绝学的真正威力。”
顿了一顿，继续道：“神意，由精气神以及心灵汇聚而成，有攻击神与心灵之效，蕴含武者对天地自然的理解感悟。”
“神意愈强，内流转愈顺畅，剑法施展愈灵活，剑气凝聚愈强大。你等只知以内力催动，却不知神意之重，自然无法发挥出六脉神剑的真正威力。”
枯荣大师等人闻言，皆是面露恍然之色。
他们之前只知六脉神剑威力巨大，却从未深究其原理，或者说无法理解其玄妙之处。此时听王易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明悟。
让他们惊叹的是，眼前道人竟对武学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