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再上去撒娇纠缠,可这次贾母认定了那晴雯是个祸害,便死活不肯松口。
最后宝玉没办法,只好再拿出天生的绝技,将那宝玉拿出来,作势要摔,才算把贾母给镇住,无可奈何妥协了一步。
“罢了罢了,便饶过这小贱人一命也不是不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定是要重惩的。”
宝玉便立时破涕为笑,搂着老祖宗的胳膊摇晃起来,涎着脸拍马屁道:
“我便知道老祖宗是个心善的,断然不会真个要人性命。”
贾母无可奈何地在宝玉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宠溺地道: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心善,早晚会在这上面吃大亏的!”
说完之后,她便挥手把赖大家的叫了过来,阴着脸吩咐道:
“那晴雯本来便是你家送来的,如今便再给你家退回去。”
“这次你可得好生管教,莫要让我听到外面有任何风言风语从那个小贱人口中传出来!”
赖大家的眼珠转了转,便明白了贾母的意思,当即跪倒磕头行礼,拍着胸脯保证道:
“老太太你放心,若是有任何声息从那小贱人口里传出去,那便是奴婢办事不力,我便把自家的喉咙给毒哑了。”
说完之后,她便抬头看贾母,果然见到贾母满意点头,这才起身恭恭敬敬地出了房门,径自往前院去了。
那给赦大老爷看病的大夫还没走,赖大家的便多掏了些银子,请这大夫给自己调配了一副哑药,然后亲自熬好了,叫了两个健壮的婆子,端着药碗便奔着柴房去了。
晴雯虽然口中硬气,但也不过便是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将宝玉送走之后,心中倍感凄凉惶恐,正自在柴房中以泪洗面,忽听脚步声急促,便急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晴雯本来便是出身于赖大家中,后来因为相貌出挑,人也机灵,才被送到荣国府里,是以对赖大家的都比较敬重。
此时见到赖大家的进来,晴雯便急忙起身见礼,却不料赖大家的冷着个脸,二话不说,只一挥手,那两个健壮婆子便如狼似虎上前,将晴雯的胳膊架住,固定起来。
赖大家的一手狠狠掐住晴雯的脸颊,另一手端着药碗,便把那黑乎乎的哑药给她灌了下去。
晴雯挣扎不得,只好一口口把那哑药给喝了下去。
等灌完药之后,赖大家的伸手在晴雯胸前按摩几下,让那药顺利下去,防止反呕。
半晌之后,眼见晴雯气息平稳了下来之后,她才示意将人放开,脸上做出一副慈悲的样子,口中叹息道:
“唉,我也是没办法,这是唯一能够救你性命的方法了。”
“你若是要怪,那就怪你自己认不清身份,做事又不知分寸,明明便是个丫鬟的命,却偏偏心存不甘,总摆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架势来。”
“这阖府的上下,几乎都被你给得罪了个遍,如今你犯了事情,大家都拍手称快,一个肯帮你说话的都没有。”
“今日之事,纯粹是你自己作死。”
“赦大老爷既然想要,你便给他又能怎地?”
“你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拒绝?”
“在这权贵之家生存,你要么有一个厉害的主子能护住你,要么就得有自知之明,乖乖伏低做小。”
“之前你在绛芸轩还有宝二爷护着你,但当宝二爷护不住你的时候,你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
听完赖大家的数落之后,晴雯不服,张口欲驳,但那张樱桃小口张开之后,口中啊啊呜呜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灌下去的那碗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当即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彻底呆住了,随即眼泪便滚滚而落,沿着双颊流了下来。
“哼,现在哭又有什么用?”
“早干什么去了?”
赖大家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两个健壮婆子便又把晴雯双臂架起,在哭泣声中将她拖了出去,一直穿门过户,拉到大门外,往外一丢,便即了事。
第67章 心比天高就得接接地气
展老爷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消息来源,当然是宝钗了。
宝钗本来便是长袖善舞之人,和府中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再加上那用银子砸出来的底层人脉网,这消息那是一等一的灵通。
虽然如今府中整顿了一次,但是也不过是让下人们八卦的少了些,但这种为人单线通报消息的事情,那还是要做的,毕竟有银子可拿。
宝钗只知道展老爷在清理宝玉身边的人,却不知道展老爷真正在意的是谁,只把这事当做普通消息发了过去。
一听说晴雯那个爆豆居然被毒哑了,展老爷也非常惊讶。
区区声带受损而已,展老爷自己就是唐僧肉,完全可以救治的了,但问题在于,这晴雯的脾性,实在是不好相处。
除了宝二爷那种美女舔狗之外,一般人怕还真就消受不起。
别的不说,若是就这么把晴雯给治好了弄入府里来,晴雯不长教训,那爆碳一样的性子不改,只怕一直和谐稳定的展府后院不宁啊!
展老爷仔细琢磨了一下之后,便决定暂时先不把晴雯弄进来,且先在外面放养一段时间,磨磨她的性子再说。
但他又担心这段时间万一晴雯被人趁虚而入给吃了,或者饿死冻死气死了,那可就是自家的损失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找个地方把她安置下来,好生调教。
具体的操作方法,肯定还是要落到宝二爷身上。
当即,展老爷便让人密切关注宝二爷和晴雯这两边的境况。
果然,不需要展老爷主动去设计,宝玉便急急忙忙地来找人帮忙了。
又是在云儿的别院之中,依旧是当日四人,围坐在新打通装修后大房间里面,饮酒庆贺这舞蹈室的建成。
三五杯酒下肚之后,宝玉便落下泪来。
“之前我去探望晴雯,听她姑舅哥哥吴贵说,晴雯被逐出府后,困病交加,居然便发烧把喉咙给烧哑了。”
“可怜她那般机灵活泼的性子,如今见了面,却只会默默流泪,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老天也真个无情,怎么就祸不单行,偏偏就盯上了晴雯一个呢!”
“我真巴不得那哑的人是我,替了晴雯受此劫难!”
展老爷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清楚这晴雯是怎么哑的,但既然荣国府上下一致瞒着宝玉,他们当然也不会多嘴多舌,于是便一言不发,只是饮酒。
宝玉又继续抹泪道:
“晴雯本是个灵秀之人,却被此事牵连,各家都不肯要她,反倒没了活计,衣食无着。”
“她那哥嫂,也是无情,只把她丢在小屋里面不管死活,若是这般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今天的局是宝玉攒的,为的便是帮晴雯找个归宿,把事情讲明白之后,便举杯向着贾蓉敬酒,恳求道:
“我想效仿云儿的旧例,在外面找个院子,把晴雯安置下来。”
“蓉哥儿,这事儿只怕还得请你帮忙,依旧让晴雯挂着你的外室之名,如何?”
贾蓉听了,飞快闪了展老爷一眼,见展老爷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推搪道:
“宝叔,不是小侄不肯帮忙,而是此事着实为难小侄了。”
“别的不说,单说她伤了赦大老爷这事,便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小侄若是收了晴雯做外室,只怕府上几位老爷太太都会不高兴,定然会责怪于我。”
“再者说了,就算小侄愿意收她做外室,难道她便会答应么?”
“赦大老爷不就是因为想收了她,才闹了个没脸?”
宝玉本来就是临时想到的法子,根本就没有仔细思考过里面的利害关系,如今这么一听,方知欠了考虑。
他再回想起晴雯的性格,若无端端的让她成了别人的外室,哪怕是假的,只怕她宁死也都不肯的,顿时也为难了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
宝玉便又长吁短叹了起来,一个劲地往肚子里面灌酒。
展老爷几人便在旁边看着,陪着他饮酒,也不说话。
宝玉本来便不是个擅长智计的人,所有行为模式都是参照已有的经验来进行,他无人可求,只好继续着落在身边这几个人的身上。
“展大哥,原本晴雯便是要被送到你那府上做丫鬟的,不如你便继续接收了她,给她一份生计,如何?”
展老爷听了便也叹息道:
“宝兄弟忘记了,原本晴雯要服侍的人,是邢姨娘,也是赦大老爷的内侄女,如今晴雯伤了她姑丈,怎么可能再接收她?”
“便是我答应了你,你难道就不担心,日后邢姨娘找她的麻烦么?”
宝玉听完便是一拍脑门,懊丧道:
“是了,我真是个糊涂蛋,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求恳道:
“展大哥,你素来足智多谋,不妨为小弟指点迷津。”
展老爷便问道:
“那晴雯的针线活如何?”
宝玉精神一振,急忙夸赞道:
“晴雯绣的一手好针线,便是整个荣国府里,也没有几个能够超得过她的。”
“那便简单了!”展老爷双掌一拍,拿手一指,“我府上正缺绣娘,便让晴雯跟着一众织工做针线好了。”
宝玉顿时大喜,起身连连作揖致谢。
展老爷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
“不过这其中另有一节,我素来听闻,这宝兄弟身边的丫鬟都被你给惯坏了,不服管教。”
“若她过来,到时候碍于宝兄弟你的面子,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那岂不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宝玉便摇头否认道:
“这纯粹是谣传!”
“展大哥,晴雯素来机灵,做事精干,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展老爷便敲钉转角地追问道:
“我又不曾见过她,怎知她品性如何?”
“再者说来,我这府内织工工作辛苦,一日要工作六个时辰不得歇息,可不是你院中那般清闲,谁知她能否受得?”
宝玉不晓得九九六的厉害,只以为是上工六个时辰,便笑着道:
“她在我院中一日可不止六个时辰,每日工作不知多么辛苦,可不曾有半点清闲,如今怎会吃不得苦?”
展老爷便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等吃过酒后,宝兄弟便带着晴雯过来上工罢。”
“至于月钱,便与其他绣娘相同,管吃管住,每月五两,如何?”
宝玉听了更加欢喜,笑着举杯谢道:
“展大哥果然厚道,便是在我院中,晴雯一月也不过才一吊钱。”
展老爷听了便笑,“谁家丫鬟指望着月钱来生活?”
宝玉听不懂,便只是陪笑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