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闻言却是笑了笑：“100万？不止！”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农村这边各方面需求的旺盛度，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而衣食住行乃至农业生产方面没被挖掘出来的需求，也是多如天上繁星！”
“事实上，连带着基建设施工程在内，我的心理预期是每个村大约给个300万左右的滞账标准……整个临邑县大约有236个村，王总刚盘出来的7.06亿甚至还不够用的呢！”
说着，杨默摸出一根烟来，把玩了一下罗勇刚送给他的那个煤油打火机，喀嚓一声点燃，轻轻吐了一口青烟后，这才说道：
“知道么，就跟咬着牙每个月多掏400块钱租一间屋里家具炊具相对比较齐全的人，和一个租了个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屋子的人之间的差别一样，后者虽然乍看起来掏的钱要少上400，但实际上只要过上几个月就会发现，后者的实际生活支出往往会比前者高的多，而且生活质量还要比前者低了不止一筹。”
“所以，不管是集体还是个人，有没有踏过那条基准线，非常重要。”
“这也是我为什么坚持让钻探公司去当那个傻子，先行出资垫付那些农用机械的购买费用，然后再将这笔费用转化为以生活必需品为主的【债务】，刺激这些村民们主动承担的原因。”
说着，杨默看了一眼沉思着的穆大小姐：“呵，大小姐，你该不会是一开始以为我是打算学着西方社会的那一套，玩一手双向镰刀吧？”
“我承认，这种做局手法跟资本的那一套很类似，但从本质上来说……”
说到这里，杨默看了一眼几名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领导和单位负责人，慢悠悠地弹了一下烟灰：
“呵，青苗法？”
“不，你们误会了，这是资源倒配法……除了行政单位，只有大型央企敢玩的血食返还之法！”
PS：今天只有一章。
这两天倒霉透顶，昨天在路上被水泡了近三个小时，差点没能回到家；今天又得去处理水淹七军后的种种狼藉。
哎~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第171章 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一天的石坪村之行可谓是大获成功。
在杜老南和程书记的带头下，近百名村民将特别工作小组和一群厂家技术人员围得水泄不通，直到晚上快六点了才终于在村主任的劝说下散去。
但对应的，各厂家收获了包含村道修建和烘干房修建在内的4个基建项目，以及47笔各类型号农用器械的订单，合同总金额高达78万，其中单价高于5000元的订单数占比为84%。
也就是说，有65.5万元的白条可以用指定消费的置换模式来偿还债务。
完全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模式运作下，这65.5万变成131万指定商品的消费额，会给村民和厂家之间的流通带来何等的积极的作用。
要知道，这还只是第一天，跑过来问询的村民人数甚至还不到全村的1/5，如果村里面的舆论和示范效果起来了，时隔一周后再派业务人员走上一趟，收获的订单绝对不止今天这么点。
正当累的半死的陈飞宇回到宿舍，一边自责今天有好多问题回答不上来，一边兴奋地抱着厂家的各类产品资料在床上猛啃；而各大厂家的负责人也如吃了春药似的一回来就命令人事科把能力最好、最能说会道的技术人员选出来，准备明天带着跟着去下一个村子里大杀四方的时候……
作为这次行动的实际负责人，回到县城后的杨默却在洗了个澡以后，迎来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客人。
………………
“小杨，我听小雅说，你打算把特别工作组的所有资金全部变成滞账，投到临邑县263个村子里去？”
王一诺微笑着接过穆丽雅递过来的茶汤，定定地看着杨默，语气里听上去很平静。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出成绩，见效也最快的办法。”杨默宛如一个普通后辈似的，表情很谦逊。
王一诺轻轻啜了口茶汤，然后轻轻把白瓷杯放回桌子上：“小杨，既然我把你请过来和小雅搭伙帮忙梳理第二阶段的工作，那么我肯定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可是，不觉得这样有些太过火了么？”
杨默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可是王总，我之前已经把方案大纲给你看过了，而您也没有表示反对啊！”
王一诺笑了笑：“的确，当初我没有反对，毕竟干工作，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成绩来稳定军心很重要，打好群众基础也很重要。因此我并不反对你一上来就采用这种方式去破冰打开局面。”
“说白了，这就是花钱买平安，用金钱换时间，免得那些深陷债务危机的本地企业在财务状况迟迟不见好转的情况下，生出诸多事端，让我们陷入被动而已。”
说着，王一诺瞟了一眼杨默：“可任何事情都有个度，在资金还算充裕的情况下，哪怕你拿出一个亿的预算来搞场开门红稳定军心，我都不会说些什么；但是7个亿全部砸在里面……”
“小杨，你是不是忘了，小雅那边还背负着外贸产业梳理的重任呢，外贸出口不比国内项目，哪怕是初级农产品，国外的质量标准也要严的多，背后涉及到的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哪个不需要钱？……你把所有的资金全部用掉了，小雅那边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
王一诺之所以会专门把杨默拉过来，除了这家伙在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项目中展现出来的商业天赋之外，更重要的却是看中了这家伙在“默华”这个用于出口的啤酒项目中针对海外市场表现出来的惊人嗅觉和毒辣眼光；
虽然默华牌精酿啤酒才正式投放汉城市场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根据反馈，这款由杨默构想、甚至是拍板决定最终口味型号的精酿啤酒一经上市，便收获了普遍好评，那三家南朝鲜的经贸商甚至已经发函过来，要求提前就独家代理的问题进行接触和协商，仅仅是电话里初步报出来的条件，就已经满满的诚意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杨默当初随口建议的外贸项目，最多只需要两三个月，就会在所有人的惊诧目光中，逐渐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所以，在王一诺的设想里，说服杨默加入进来以后，凭借着这前所未有的充沛资金和企业资源，这家伙绝对会发挥在这方面的天赋，整合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外贸项目来，在帮忙疏通本地企业的财务淤堵之余，也帮自己递交一份又一份的铁券成绩单。
事实上，当前两天杨默把那份言语不详、数据不详，仅仅只有几百个字的计划大纲呈递给他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这只是为了稳定军心的权宜之计罢了，当时还很欣慰地觉得这个小伙子的着眼之处当真不凡，既有大局观，也懂得结合实际，更懂得分清急缓，晓得自己现在的压力很大，需要用合纵连横的手法给自己争取足够的缓冲时间。
结果今天接到穆丽雅的电话，他才错愕地知道，原来这小子竟然打算把所有的资金一分不剩地全部投在这个他以为的“权宜之计”里。
还打算覆盖全县263个村子，每个村至少300万的滞账资金预算……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们发钱算了！？
……………………
见着王一诺无悲无喜的盯着自己，杨默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可外贸项目涉及到的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都需要把各村的基建配套提上来才行啊……穆主管一场招商会收辖了那么多的单位，需要涉及到的外贸项目多不胜数，想要把产业梳理好，基础配套提不上来可不行。”
正在分茶的穆丽雅见到这货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的确，之前的招商会她在收取了一笔天价特别保证金之余，手底下也庇佑了超过三百家各地企业，如今每天需要协调和调配的工作也的确多如牛毛……毕竟她是打着“梳理升级外贸产业链，促进临邑经济发展”的口号开的这场招商会的，有些动作你必须得去做。
但问题是……
虽然王一诺这边的第二阶段工作已经把她的那一揽子事情并了进来，但与今天聊的这事之间根本就没多大关系好不好……当初收辖的那些企业有超过七成都不是临邑的，各自的原料供应地也离的七远八远，你提升临邑县各村的基础配套设施跟那边有个毛线的关系！
王一诺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干系，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单纯的宛如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一眼，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小雅早就说过你对钻探公司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作为一个本地人，你也有着自己的立场，但我必须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太失望了……原本我以为有小雅的这层关系在，只要我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我们至少能够在冯副总他们有其余动作之前，暂时达成精诚合作的。”
嘴角微微挂出一丝自嘲，王一诺的表情再度变得无悲无喜：“小杨，你必须明白，这次工作的动静很大，在有了指挥部的下发文件、充足的资金，以及本地主管单位的强烈配合意愿之后，有些事其实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你肯真心实意地帮我，那自然最好不过，毕竟我也想进步，我也愿意交出一份令组织上哑口无言的漂亮成绩单；”
“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其实我也无所谓，毕竟有小雅帮衬，就算无法完全解决这些本地单位的三角债问题，但交一份六七十分的答卷却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的年龄毕竟放在这里，再连任一届之后，也该开始考虑退休的事情了。”
这话说的很直白，不管你杨默愿不愿意真的帮我，这次的擂台赛我王一诺赢定了，中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做的够不够好而已；
成绩好，大家自然各自欢喜，你杨默一跃成为默默百投经理这种实权人物不说，我王一诺大概率也能进一步一下，跑到总部在职能副总的位置上再发光发热几年；
但如果成绩不好，那对不起，大不了我再连任一届后退居二线，等着退休就成，反正我已经劳累了半辈子，年纪到那份上了，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但你杨默嘛，只要我还在钻探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一天，你就还是乖乖地按流程熬资历吧。
听着这番近乎敲打的话，杨默差点没笑出来。
老大，风浪越大鱼越贵固然是没错，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十足的把握，就不会特意把我邀进来，而且在之前的试探中刻意表现出超出正常范围的信任态度了。
三角债这种烫手的山药，眼下又这么大的动作，你以为六十分的答卷是那么好交的？
只不过眼下两人手里的牌都是半斤八两，严格来说他杨某人依然还是处于被动，因此有些可能会刺激到这位一把手的动作，还是不做为妙。
因此，杨默闻言之后，只是乖乖地垂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乖孩子，只不过那双细细把玩着茶杯的手，却将其态度展露无疑。
………………
王一诺盯着杨默看了好一会儿，见到这小子仿佛要把那个白瓷杯看出花儿般的模样，眉头皱了皱，最终却是平静地喝了口茶：“用债务置换的模式提升各村基建的事情，可以做，但要控制一个度……我只能给你8000万的预算！”
听到这番话，杨默总算把眼神从手中的白瓷杯上挪开，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王总，关于外贸项目的新想法，我这里已经有了好几个轮廓了，但只拿八千万打基础，真的不够啊……2个亿！”
第172章 你太让我失望了
两个亿！？
饶是王一诺见惯了风浪，依然被这家伙的狮子大开口整的眼皮子都跳了几下：“1个亿！你要把这些钱投给哪个村我不管，但这么多钱转化为债务置换，足够二十个村子变成富裕村了……就算你们齐鲁人再喜欢沾亲带故，小杨你需要重点扶持的村子，也不太可能超过二十个吧！几百家单位还在那等米下锅呢！”
杨默苦着脸说道：“1.8个亿！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跟我们家……不，需要重点扶持的村子的确没有二十个那么多，但如果把钱全部集中砸在这几个村子里，我怕反倒是好心办坏事，怎么也得雨露分沾一下才行吧……顺便一说，我设想的那几个外贸项目，前景可期不说，前期的技术升级投入其实没王总以为的那么大。”
前景可期？
王一诺眉毛松了松：“1.3个亿！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曾经跟你说过，趁着时机合适，我打算把钻探公司和另外两家兄弟单位的部分三产项目整合在在一起，充分嫁接和发挥出我们在化工领域的核心竞争力，光这个动作就得占用2亿以上的资金，我们可用在外贸项目上的资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富裕，有些事情可以放在后面再去做！”
1.3……亿？
看了看王一诺认真的表情，杨默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大约这是人家真正的底线了。
可惜了，他原本以为今天可以要到1.5亿的。
嗯……
没错，就算杨默再失心疯，也不可能把7.06亿的资金全部以债务置换的方式把这些钱全部砸在那263个村里。
临邑这些本地企业不仅仅是只有针对国内市场生产日用品和机械的，还有非常大一部分企业是依赖海外市场的……你把钱全部用在了国内市场，那外贸企业怎么办？
最最关键的是，王一诺屁股下的位置决定了他不可能允许杨默这么干；
狠狠得罪了一番临盘采油厂和临邑炼油厂，结果你把钱全部花出去了，村民们和那些针对国内市场的企业的确得到了实惠了，但三家石油单位没有从其它方面把损失找补回来不说，职工家属就业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效解决，这不得逼着人家戳你脊梁，然后造你的反么？
因此，他今天之所以在石坪村放出那番话，其实就是要让王一诺找上他，然后跟他谈条件……对于杨默这种知晓后世历史走向的本地人来说，钻探公司的任何职位都不足以成为他未来的凭仗，真正可以成为他凭仗的，实际上是这些目前看上去穷嗖嗖的本地村子，和那一大群沾亲带故的村民。
嗯……
最起码未来的八年是这样。
杨默的心思并不难猜，因此王一诺很容易就知道了他的算盘，故而直接给出了一个1.3亿的很有诚意的心理底价杨默在自己的老家和附近几个村子搞肉鸡饲养项目的事情他知道，在他想来，就算是这小子玩一手李代桃僵，将默默百炸的原料供应/加工产业链全部逐渐转移到那些村子，这1.3个亿预算也绝对够用了。
当然，这1.3个亿的预算落到真正与杨默沾亲带故的村子里，顶天能有个五六千万就不错了，毕竟在债务置换模式下，其它一些村子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只不过，杨默今天玩的这一手的确有点脏。
先是利用了王一诺的礼贤下士心理和对穆大小姐的信任，在之前的方案框架里刻意地隐去预算金额；等到现场当着一众主管单位领导和企业负责人阐述和示范这种债务置换模式，让他们见到其中的甜头之后，又反过来卡王一诺的脖子……要知道，时机不同，因果就不同，杨默他们的现场动员示范活动还有三天呢，有些话，一旦当着这些人的面放了出去了，就由不得王一诺自己愿意不愿意了。
这也是为什么王一诺为什么会当着穆大小姐和杨默的面说出“你太让我失望了”这种重口的原因。
身为公司一把手，到了他这种层次，接触到的人不管是下属也好，朋友也罢，甚至是对手，做事无一不心照不宣地讲究一个尺度，他万万没有想到杨默这个被穆丽雅极为看重，自己也颇为欣赏的年轻人会在刚刚开始协作的这时候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但对于杨默来说，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干的不地道，但却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后世在做VC的时候，临时跳票或者临时对赌加码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
商业上面的事情从来都是先小人后君子，谁叫你在点头之前不把条条框框全部问清楚？
再说了，王一诺又不是穆大小姐，自己跟他压根底就没什么私交，更没有什么情谊可言，犯得着给他手下留情？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世道马上就要变了，再以央企2.0的思维去办事，有的你哭的时候……说不定几年之后，这位一把手还得感谢自己才对！
…………
“好吧，1.3亿就1.3亿吧……虽然少是少了点，但总归比没有强。”
杨默一脸的不情愿，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见到这货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饶是以王一诺的养气功夫，也忍住不升起了锤他一拳的冲动。
“好，既然我们之间达成了统一意见，那我明天就把财务科的郑科员调过来，给你们当临时出纳，协助你们的工作！”
紧急给自己的疏漏上了把锁之后，王一诺扫了一眼杨默，然后双手轻轻架起，十字交叉，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模样：“接下来……小杨你是不是该给我说说你已经有想法的那几个外贸项目了？”
微微顿了顿，这位一把手补充了一句：“项目的源发思考、切入点、规模预期、资源整合、配套升级……还有大体预算和工作推进的时间节点，麻烦小杨你都给我说说。”
很显然，这位一把手很擅长吸取教训，在意识到杨默这家伙跟自己以前接触过的下属全然不一样后，立马改变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开始切入了工作细节。
扫了一眼表情开始认真严肃起来的王一诺，又看了一眼表情淡淡，但瞄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嗔怪和不满的穆大小姐，杨默笑了起来。
在征得对方同意之后，杨默摸出一根烟点燃，把玩了一下今天刚刚到手的煤油打火机，这才开口说道：“既然王总想知道，那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现在这些项目都只是设想框架而已，所以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王总能予以指正……”
王一诺听到这番看似谦逊的话，眉头再度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