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县是有名的贫困县,民风自古彪悍,乡下初中就更是不堪了。由于这一批出生的孩子多得冒泡,素质良莠不齐,学校团体那是五花八门,男的女的,哥哥妹妹,横行霸道。
他和张志勇前脚才踏进镇中,后脚就遭到了小学玩伴刘水文的背叛。
刘水文仗着堂哥是学校里的差生混子,经常喊着堂哥和一伙人进寝室收保护费。
短短一个月,李恒和张志勇就被抢了四次伙食费,每次钱都被抢光,每次肚皮上都挨踹。
第五次由于钱不够数,他们一宿舍人被刘水文两兄弟带人殴打了一顿。
被打狠了,忍到极限的李恒和张志勇等人就此爆发。不仅在学校纠集被欺负过的同学跟他们斗,还经常放学后在必经之路上堵截刘水文两兄弟。
鼎盛时,曾有几十个被他们欺负过的同学一齐来上湾村把刘家给围了,手持棍棒打砸,讨要说法。
也就是那一次,吓得瑟瑟发抖的刘水文两兄弟从骨子里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后来在学校老师和村委会的调节下,不仅签字画押写保证书,他们父母还被迫掏出双倍钱赔偿给大伙,以后在路上见到了都绕着走。
这事看起来挺瑟,十分风光,其实得不偿失。
由于一个多学期没怎么用心读书,李恒辉煌不在,成绩一落千丈。
记得初一年级有15个班,大概千把来人,他的成绩在学校排名250往后。这还是仗着数学天赋好,几乎每次满分的结果。
而同瞩目的数学相比,英语却显得无比凄惨,从没及过格不说,最高分是53,就这还一半是蒙的答案,真真是记忆尤深啊。
眼瞅着陈子矜是全校前二十的常客,杨应文更是稳居全校第一,李恒被田润娥一句“满崽,你进初中怎么就拿不到奖状了”给刺激到了。
进入初二,他自尊心觉醒,决定发奋图强,追上她们。
经过夜以继日地刻苦学习,其它科目还好,慢慢能追上来。
只是英语,哎,老犯难了,他就犹如一个油盐不进的霜打茄子,总是摸不到入门诀窍。
而杨应文的英语很猛,猛到什么程度?次次满分,课堂上能和老师流利对话,让学校所有老师都记住了她这号牛人。
可能是缘分到了吧,初中三年两人都在125班,仍旧是同班同学。
有一次英语课后,蒙头蒙脑的李恒抱着谦虚的态度向这姑娘请教:
“应文,decide to do sth是什么意思?”
闻言,前排的杨应文半转头,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
“呀!李恒你不是打架数学也经常满分吗?要读什么书?”
说完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后,她又转了过去,继续埋头做她自己的事,硬是没告诉他。
当时刚下课,周边有很多人围观,被无情奚落了的李恒面红红的,弯腰站着,一时下不来台。
他特别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多走几步路去三楼129班问陈子矜?
这时杨应文的同桌肖涵,弯起嘴角,古灵精怪地瞧了他好几眼后,出乎意料地帮他解了围,教他这个句式的详细结构,并举了三个例子。
那一瞬,肖涵的身影在他心中无限放大,犹如观世音菩萨在世,光芒万众,普渡众生。
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钻破脑袋也没想通对方为什么会帮自己?
最后他把这归结于:鲨鱼腻味了血腥味,偶尔发发善心。
之所以这般说叨,是因为整个初一李恒和肖涵都没讲过话,两人还曾因为抢凳子一事起过争执,猛烈地吵过两架。
那时候不像后世,桌椅板凳特别珍贵,坏了要照价双倍赔偿学校的。
所以大伙都喜欢在凳子上做个记号,比如写上自己名字,署名归属权。有点狗撒尿圈地盘的意思。
每回肖涵都是伙同三个小姐妹牙尖嘴利地骂他一人,他被喷得体无完肤,抱头鼠蹿,压根不是对手啊。
当时好哥们张志勇哪去了?在旁边装哑巴呢,贱嘻嘻地看把戏呢。
事后这缺心眼举起右拳,梗着鸡脖子振振有词地辩解:大家公认肖涵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女生,我傻了才跟你骂她唷。
decide to do sth,肖涵教得很认真,很细致,李恒仿佛被神功灌顶,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英语从此渐渐有了起色。
先是及格,再到70分,后面稳定在了80分往上。
因为请教英语这一事,在初二阶段李恒和杨应文的关系步入了低谷。
虽然双方是前后排座位,她偶尔嘴快了一不小心也会搭几句话,但彼此都从朋友名单里划掉了对方。
或者说,由于他初一频繁闹事打架,变成了杨应文十分厌恶的对象,把他划掉了。
初二开始,李恒再度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各科迎头赶上,学校排名飞速上升。
并在初三最后几次摸底考试中,一鼓作气冲进了全校前20名,获得了考取一中二中的资格。
这年头前镇中学只有35个名额能报考一二中,刚好挤满挤满一班车。
而且这35人的中考考场单独设在一二中,镇上到县城相隔100里有专门的班车接送,并由他们本校的老师亲自监考。其它地方的考生就算分数达标了也不招。
一句话,中考不是一二中考场考的,人家信不过你的真实成绩。
就是这么的牛气!
见他真的浪子回头,杨应文后面好几次主动跟他搭话,并向他道了歉,两人的关系莫名得到了缓解,并在读高一时恢复如初。
曾经就此事,他借着酒醉问过这马尾辫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杨应文反问:“你是不是记恨过我?”
他想了想,坦诚给出答案:“恨算不上,但心里耿耿于怀。毕竟以前咱们的关系那么要好。”
杨应文盯着杯中酒,良久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脑子一热讲那话,可能是恨铁不成钢吧。初一的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后来他之所以抛弃公务员铁饭碗不要,下海经商,就是受她的不停蛊惑。
说起来杨应文这名字还有一段趣事。
她妈妈在怀她时梦到了文曲星下凡,醒来后她妈妈那个激动地嘿,逢人就说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肯定读书厉害。
结果么,显而易见只对了一半,是女孩,但读书确实猛得一塌糊涂。
而取名“应文”,就是祈祷好梦照进现实,应验文曲星之意。
第10章 ,西门庆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闪过,李恒故意哑着嗓子喊:“谁在偷树?”
“啊?”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杨应文惊吓出声,身体有些僵住,过了好会才反应过来。
四处张望,她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她瞬间松了口气,拍拍饱满的胸口埋怨道:“是你呀,装神弄鬼干什么?吓死我了。”
稍后她又问:“你这种懒汉怎么进山来了?”
李恒顿时不高兴了,眉毛一挑:“不是,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这样子的形象?很懒?”
“天!你还不懒?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皮肤比城里人还白,大家背后都说你跟个绣花小姐似的。”杨应文不客气回嘴。
李恒把头伸过去,好奇道:“大家背后还说我什么?”
杨应文偏头瞅瞅他,认真说:“最好别打听,没什么好话。”
李恒愣了愣,“我好像平时待人真诚友善吧,口碑这么差劲?”
杨应文呵一声,无情抨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就你把陈子矜骗上床这件缺德事,你自己去打听打听,现如今谁家还敢让女儿跟你接触?”
被揭老底,李恒脸色有些挂不住,气得反驳:“别胡说八道,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跟我吹胡子瞪眼管什么用?又不是我在背后嚼舌根。”
杨应文说完一句,仍觉得不解气,继续刺激他:“再说了,你都有脸干出那样的事了,还不兴许别人说几句啊。”
李恒指指她,特郁闷:“合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信不过我?”
杨应文说:“你又不是没有前科,初一可是个烂仔。”
奶奶个熊的!尽揭短,这天没法聊了,李恒越过她,准备把她砍倒的桐子树拖回家。
见状,杨应文有点急眼了,连忙跟了上来:“喂!李恒你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棵干死树,准备拿回家透火的…”
家乡话,透火就是引火。
没等她说完,李恒回头:“你就说这山是不是我们老李家的吧?”
听到这话,她嘴巴张了张,自知理亏。
李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桐子树从山里拖出来,却见这姑娘始终跟着自己,而又不言语。
于是逗她:“求我!说句好听的话,我就把这树给你。”
杨应文硬气得很:“骚的吧你,想都别想,大不了我再去找一棵就是。”
“那你去找,我回家了,谢谢你帮我砍树。”
说着,他把树扛在肩头,做势要走人。
没想到这姑娘无动于衷,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李恒扭头端详她脸蛋一会,临了忍不住开口:“杵着干甚?走啊,我送你回去。”
杨应文并不领情:“你别,我可当不起,不想别人背后说我们闲话。”
李恒挑眉:“你几个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是觉得跟我走一块很丢人?”
得胜即可,点到为止,杨应文土味笑笑,没再继续招惹他,转身往山里走了去。
认识这么多年了,李恒知晓她脾性,不是真生气,当即把树放到宽阔的地方,以免挡路,然后跟上。
连着找了两个山头,功夫不负有心人,又寻着了一棵干松树,但这地界已经不是老李家的了。
不过管它呢。
按老话讲,偷柴不算偷,偷到手了这叫本事。
只要没抓到现行,没太过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生活在农村,这种狗屁倒灶的事谁没干过?
谁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干松树好大,砍成四段,还捆了三担柴,李恒和杨应文来回跑了四趟才把它们搬出山。
此时两人汗如雨下,早已累瘫了,累成狗了,累得不像样了。
路过一山泉水时,他们欢天喜地趴地上咕叽咕叽喝饱水,又洗了个手,洗了把脸子,才有空坐下休息会。
她问:“春奶奶去世了,子衿竟然没回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李恒摇头:“没,不过她妹妹昨下午送了一袋学习资料书给我。”
杨应文惊讶:“陈子桐送给你的?骗鬼吧你,你都把她姐姐那样了,她没恨死你?”
李恒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这事有完没完?能不能翻篇?”
杨应文照顾他情绪果真没再提,两人聊了会一会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桐子树是最好的引火材料,李恒留给了她,然后只想扛一段干松树走。
但她不让,坚决平分。还说这样她都已经占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