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邮局大厅,他忽地就有些犯难了,由于时间匆促,《活着》前面的4万字,自个就只准备了两份手稿。
而抄写的投稿地址那么多,并且都是名家,一时间有了选择困难症。
前生他爱看书,闲暇时偶尔会写写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对《当代》和《花城》、《十月》这些四大名旦也有所耳闻。
但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啊,他不是文化圈的人,对各家文学杂志的偏好和底蕴都缺乏足够了解。
最关键的是,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他记不清陈小米任职哪家杂志社了?
此番他之所以投稿当作家,除了赚钱改善家里条件、挣名声改变“西门庆”的糟糕形象外,同时也带着出口恶气的念头。
陈小米到底是在哪家杂志社呢?从记忆中扒拉了许久,结果还是没找到络头,李恒顿时有些泄气。
有那么一刻,他冲动地想跑回去抓着陈子桐套套话,问问她小姑在哪家单位工作?
可这想法才生起,下一秒又掐灭了,算了,懒得跑了,随缘投吧。
何况陈子桐从小就被人取绰号“小泥鳅”,滑溜的很,在如今陈李两家不合的情况下,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反正么,只要不产生蝴蝶效应,不改变历史轨迹的话,以《活着》的泼天名气,陈小米迟早会知晓咱老李家出了一条真龙。
对着一众投稿地址思忖许久,李恒最终决定投稿《人民文学》和《收获》。
《人民文学》他听过的小道消息最多,据说背靠国民文学出版社,在国内文学界的地位一直非常特殊,是天生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
对于心怀野心的他来讲,这几乎是一个必选项。
至于《收获》,嗨!没甚讲究,纯属看这名字顺眼,收获收获嘛,寓意是极好的了。
主意已定,李恒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十二月。
为了确保安全和速效,李恒狠狠奢侈了一把,花大价钱用邮包把两份手稿分别寄了出去。
怕把《人民文学》和《收货》搞混淆,寄之前他还特意检查了三遍,并在末尾附上一句:若有意出版,请回寄联络电话号码。
想着后天就开学去邵市了,发件地址他没有用自己家的,而是填了英语老师家的地址和座机号码。
之所以用英语老师的,因为在记忆中,对方住在学校,离班级近,对他又足够好,天然有信任感。
填写英语老师家的座机时,他暗暗感谢老天爷,还能熟记人生中背下的第一个电话号码。
885708
真能背得,就像初恋女友的手机号码一样,一辈子过去了,中图没有刻意回味,却仍然悄悄地藏在心底。
看着两个邮包被工作人员收走,李恒脑海中忽地产生一种潜在担忧:一稿多投会不会得罪人?
这要是搁后世谁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编辑分分钟教你做人,分分钟拉黑。
不过随后他的顾虑又消散了,这年头的收稿环境轻松不说,而且信息不流通,自己一介无名之辈多投了人家也不知道啊。
就算知晓了也能理解理解的吧,毕竟是一纯新手,无知者无畏嘛。
或者,干脆人家都未必会在乎。
当然了,倘若将来出名了,那肯定不能这么干了,犯忌讳。
从邮局出来,李恒本能地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在他的印象中,田润娥同志往往喜欢到这里面买东西,因为同品类的东西多,能货比三家,好砍价。
寻找一番,果真在一卖服装的区域找着了人。
“雪梅,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经常在你这里买衣服,这套衣服还能不能再少点?”
刚过去,李恒就见到亲妈在用手抻摸一套白色休闲服,检查得十分细致,连针角缝线都没错过。
“润娥啊,这已经是最优惠了,正是因为我们是相熟几十年的老伙计,我才没喊你价,你看看这款式,摸摸这料子,你去别家13块钱能买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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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荒唐
站在旁边听了会,李恒后面总算听明白了,合着老妈手里的衣服正是二姐眼馋的那款。
当时二姐在别处问过价,死活要16块,这也是她铤而走险毛手毛脚的原因。
可是学费才刚刚凑够啊,还有哪来的余钱买衣服?
就在李恒生起疑惑的念头时,田润娥已经检查完衣服,站起身子对雪梅说:“9块,卖不卖?”
听闻,雪梅哭笑不得捡起衣服比划比划说,“润鹅姐诶,你摸一摸,这质感,这款式,杠杠滴,9块卖给你我得喝西北风哦。”
田润娥不为所动。
见状,雪梅左右扫了眼,见旁边没人时压低声音说:“12块,润鹅姐你拿走,这是成本价。
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我真的是一分钱都不赚你的,你也别往外面说。”
田润娥再次拿过衣服看了看,临了说:“10块,我下个月来给钱。”
这年月,乡下农村的大工是2块钱一天,小工是1.5元一天,其实算下来10块钱已经是5个工价了,很贵。
关于李家的经济条件,卖衣服的雪梅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对于赊账一事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之色,不过两人打交道很多年了,她信得过田润娥的为人。
纠结许久后,雪梅一副服了的表情说:“润娥姐,今天我就权当看在兰兰开学的面子上了,要不然我绝不会松这个口。”
说罢,雪梅拿过一个袋子把衣服打包装起来,嘴里还在不停问:
“兰兰今年是最后一学期了吧,马上要分配工作了吧。”
田润娥嗯了一声。
雪梅问,“有说分配到哪吗?”
田润娥摇头,“还不清楚,那丫头没跟家里说过。”
雪梅把衣服递给她,忽然画风一转:“这些年我家那小子一直在说兰兰的好,今年也要毕业了,他爸爸找关系帮他弄到了国土局,要不哪天找个机会让俩孩子见见面?”
田润娥没答应,却也没直接拒绝,只是温和地说:“她那烈性子你也了解的,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
“诶,烈一点好,我就喜欢烈一点,这样出去不会被人欺负。”
雪梅脸上堆满笑,她是蛮喜欢李兰的,一眼就相中了。可自从上回当着李兰的面开过这样的玩笑后,李兰就再也没来过她这里了。
离开农贸市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母子俩哪都没去,直奔石门站。
李恒没就刚才的事情发问。
因为他明白,别看亲妈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骨子里其实傲着呢,根本没看上雪梅家的孩子。
田润娥同志如此,心比天高的二姐必定更甚。
每逢赶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比肩接踵,拥堵不堪,李恒和田润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两条街道挤到石门站,差点窒息,出了一身汗。
这时雨早就停了,见亲妈遇到了一些生产队的熟人、准备走路回去时,李恒对她说:
“老妈,我就不跟你们走路了,我等张志勇。”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秉性,田润娥再清楚不过,从小就是个惫懒的货,可以坐着,绝对不会站着,估计又惦记手扶拖拉机了。
不过联想到满载和志勇的要好关系,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
“你二姐下午要回学校,别到外面玩太晚,早点回来。”
“诶,晓得个,您老就放二十四个心吧,我中午保准回来。”
他确实不太想走路,十里路啊,一半多都是山路,陡峭不说,路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泥糊浆,来时已经糟过一回罪了。
哪还愿意再受?
目送田润娥同志和一众村里阿嫂有说有笑离去,李恒寻一处落脚点歇着,无所事事地听周边人侃海吹牛。
一开始这些人是五花八门地谈说,上到天文地理、宇宙恒星,下到国家大事和鸡零狗碎,无所不聊,无所不包,这种感觉久违了,听得倍感亲切,李恒还默默感叹人家的知识渊博。
瞧瞧,谁说庄稼汉没文化的?
只是听着听着,他娘的就感觉不对味了。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的头,话锋一下子转到了上湾村春奶奶的葬礼上,这些人无不在夸赞,说极其风光,在前镇这小地方的历史上,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倍有面。
有个老头十分艳羡:“我要是死后有这排场,今天死了都值。”
一瘦削汉子哟喝,“寿大爷,那您得先有个当大官的儿子呵!这样就没烦恼了。”
旁边一胖女人这时插嘴,“我看这话不准,当多大的官都有烦恼,那陈高远的宝贝女儿还不是被人给睡了?听说成绩很牛,今年马上就高考了。”
吃瓜忽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卢李恒身子一僵,心头没来由突突地紧。
小心翼翼把周围的扫视一遍,还好!他娘的还好!发现都是陌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为了检验没有纰漏,他故意咳嗽了一声,众人齐齐望过来,稍后又收回视线继续聊了起来,没甚反应。
心里有谱了,李恒试着搭话问:“大爷,你们是在说上湾村的陈家吗?谁有这本事啊?”
瘦削汉子挠挠头,歪头问:“叫什么?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忘记了。”
胖女人接话,“李恒,叫李恒,听说跟戏里的西门庆一样,嘴上功夫了得,特别会哄女人。
上湾村好多阿嫂讲,都不敢让自家女儿单独跟这李恒接触了,生怕被骗。”
这他妈的什么跟什么哪?
自己什么时候在村里哄过女人了?
李恒听得面皮直抽抽,差点晕过去。
奶奶个腿,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没想到自己如今的名声已经冲出上湾村,盖过小镇了。
这一刻,他觉得梁姓扒灰佬忒不争气了些,多年的热搜宝座竟然被自己给抢了。
我还年轻啊,不要这样谦让好不好?
其实他明白,自己和陈子矜的事情之所以能广为流传,还是借了陈家的“光”。
假如陈家是一普通农户,那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负面影响至多局限在村子里,根本不会在十里八乡掀起任何波澜。
说到底还是人心在作怪,陈家对于前镇这个山旮瘩地方的人来说,可谓是高门大户,平日里只能仰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大伙在酒足饭饱之余落井下石,自是要好好编排一番。
轰隆轰隆!
在一阵轰鸣声中,张志勇骚气地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来了,车的四周挂满了人,看样子这缺心眼今天没少挣。
张志勇一熄火就跳下车朝着李恒方向大声鬼叫:
“李恒!李恒!来帮.”
听到“李恒”二字,刚刚还在和李恒胡诌的一圈人登时懵逼了!
安静了!
不说话了!
瞪大眼睛,不约而同地扭头过来。
这些人脑袋转地那叫一个快速啊!
好在李恒反应够敏锐,在那二货一开口的瞬间,就慌忙背过身,往里边的小弄子里一钻,没影了。
“这小伙子就是李恒?”
“上湾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