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133节

  大乔此时安排完了小乔,过来拍拍韩红兵肩膀:“你跟她做那桌去,我跟她坐不了一块,三句话就想骂她。”

  韩红兵一听大乔给创造机会,当即端着碗窜去了小乔那桌,大乔大大方方挨着谢虎山坐下,侧过来对谢虎山问道:

  “哥们,你知不知道你上次打那人是谁?”

  看谢虎山闷头吃东西没搭理自己,大乔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跟他说我有主了,以后再敢找我就弄死他?”

  “噗~~”谢虎山一口烧饼喷了出来,认真的开口解释:

  “姨奶,这是个误会,我以为你是你妹妹呢,那话是替韩老二说的,要是因为这误会导致男同志和你分手,我愿意给他赔礼道歉去,你要不放心,我带我媳妇我们两口子一块去。”

  “你刚多大就有媳妇了?”大乔听到谢虎山最后那句话,脸色顿时有些惋惜,上次谢虎山开着车把骚扰她的相亲对象打跑的表现,就让她眼前一亮,这次对方为了韩红兵出头,让她对谢虎山印象更深刻。

  可是没想到,这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媳妇都有了。

  没机会了啊,这要是谢虎山没媳妇,自己把他当成对象领回家,跟自己母亲吵架就不缺帮手了。

  谢虎山认真的撒着谎:“早就有媳妇了,现在媳妇跟我一被窝住,我岁数不够,明年领证,刚好那时候孩子也该生出来了。”

  他对这位女泼皮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连说几句流氓话的兴致都没有,其他诸如小寡妇,祝幼君等女人,他还能说几句流氓话逗个乐子,因为对方不是流氓,会生气,会害羞。

  跟这大姐说流氓话,谢虎山担心她能说的比自己还溜,笑得比自己还流氓,绝对不会生气跟害臊,而且第一印象太深刻,虽然这位大姐模样很漂亮,跟小乔一样,身材高挑,五官俊俏,但谢虎山一想到这大姐在瓷厂的表现,别说主动跟她说流氓话,就是这大姐脱光衣服站自己面前,他都没反应,硬不起来。

  他看见别的漂亮姑娘,想的是哪个男同志有艳福,能跟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被窝睡觉。

  他看见大乔,想的是哪个男同志倒了血霉,能跟这位大哥一被窝结拜。

  得多饥渴才能对这种女人有性趣,中国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

  “阳县,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呢,县城好玩吗?”大乔也没有继续纠缠,干脆的换了话题,对谢虎山问起了阳县有什么好玩的或者好吃的。

  谢虎山加快用餐速度,嘴里敷衍了几句:“不如尧山,就是一小县城,也就震后新盖起来的铁路工人俱乐部还行,我估计也比不上尧山那些文化宫,俱乐部啥的。”

  “哎,我要是有时间了跟工友去阳玩,遇到流氓什么的,在你们县提你中坪虎三的名头好使吗?”大乔好奇的问道:“你在你们县应该挺能唬人的吧?年纪轻轻都是厂长了。”

  谢虎山把卤煮吃完,一推碗筷站起身朝外走:“我去外面抽根烟,顺便热热车,看看塞后面那小子什么样了。”

  临出门之前,看大乔还瞧着他等着答复,他朝对方笑笑:

  “我农村的,打小长辈教育我,遇事不是靠唬人,靠占理。”

  四个人开车回到轧钢厂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大门已经关上,韩红兵跳下车去敲门,老猛带着大黑出来把大门打开。

  车间夜班工人还在热火朝天的生产,谢虎山那间厂长办公室的灯亮着,从窗户望过去,小寡妇还在办公桌前正一张张对着货单。

  “你怎么还没睡觉去?”谢虎山从车里取出两包在小山特意帮老猛带的烧饼和包子递给老猛问道。

  老猛如今连家都不回,在厂子宿舍住着,如今倒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父母按月找他来要钱花,也就是老猛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换一个心智正常的儿子,想想之前被父母忽视冷遇遭的罪,怎么可能还毫无怨怼的面对父母。

  老猛接过烧饼嘿嘿一笑:“四姐今天走得晚,怕黑,让我等她忙完,带着大黑把她送回去再回来睡觉。”

  “吃完睡觉去,待会我开车送她。”谢虎山对老猛笑笑。

  老猛拎着食物答应一声:“是!”

  随后就干脆的一溜小跑消失在宿舍。

  老猛虽然头脑不灵光,但很实在,听话,谢虎山让他负责磅房过磅,其实老猛不负责看数字,他只负责验货。

  之所以要验货,是因为有些帮轧钢厂拉废钢的拖拉机手投机取巧,在车斗里装些砖头瓦块增加重量想要多挣三五块的运费,为此有时会给磅房的人送些礼物,希望对方网开一面。

  磅房验货这事之前是民兵或者工人负责,但都有过网开一面的例子,被发现之后拖拉机手一哭穷,说些软话,把砖头垃圾卸下去,不扣运费,高高手就过去了。

  后来谢虎山换了老猛负责验货,再也没有拖拉机手占小便宜的事。

  因为你跟老猛把双眼哭出血都没用,说扣运费肯定扣,你全家死绝也不耽误你想占轧钢厂便宜被扣钱。

  至于送礼,那更是好处全部照收,情面一点不给。

  对方如果送的是吃食,那就自己吃掉,如果是烟酒,送去谢虎山办公室。

  陈大喜把人踹下车,对谢虎山问道:“这小子怎么处理,塞地窖关着?”

  “这么冷,地窖再冻死个屁的,我心肠软你又不是不知道。”谢虎山低头点了支烟,嘴里说道。

  他一句话就给大伙干沉默了。

  吸了一口烟,谢虎山这才说道:

  “天冷了,别冻着他,车间里暖和,龙门吊选个好位置,找个笼子扒光衣服塞进去,把笼子吊起来,挂车间里给工人当宠物提神助兴,也防止他们突然来抢人,敢抢人就把笼子松开泡炉子里,让他们慢慢捞。”

  “笼子里扔个桶留着他方便,笼子顶上一天放一个馒头,想吃让他用手隔着笼子慢慢抠着吃,渴了让工人把降温用的水管朝他呲一会儿,哪个人觉得他可怜,就把哪个人塞进去陪他,三天一到,对方没来人,把大黑和二喜一家七口牵过来开席。”

  杨利民欲言又止,谢虎山看看他:

  “是不是又想劝我?你想想,也就是现在不是前几年,不然黄书这事能能牵连到韩老二他哥的前程都毁了,农村人最恨被人断前程,韩老狗今天要是在,今天就得代表老韩家弄死他,还等对方厂长来人,那都不可能让他活到凌晨十二点,吓唬人你还不让我做全套,你等马老五找你解决十个人呢?”

  “注意分寸。”杨利民扭过脸不再去看对方,为难的叹了口气。

  谢虎山拍拍杨利民的肩膀:“放心,你以为我给对方看的?我是给老韩家人和中坪大伙看的,我办的场面难看些,折腾的狠些,这小子起码还能活着,反倒是让他细皮嫩肉好吃好喝交给大队,他活不过明天就得被人弄死,我这是反向保护他。”

  村里大姓的子孙差点毁了前程,不把对方蛋黄都给挤兑出来,那还想放人?

  站在对方的立场:中坪村全员刁民,有事找公安报案,怎么能私下开枪抓人!

  但站在中坪的立场:你他妈有种站在中坪的地盘再说一次?

  这就是权力下放到基层最常见的国情。

  杨利民不再说话,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谢虎山对韩红兵说道:

  “你晚点回家,我估计这点儿二面肥和赵会计还在队部呢,你过去把今天这事跟他们说一遍,让他和二大爷连夜研究怎么宰人。”

第193章 :韩老狗如何敲竹杠

  第二天七瓷就派人来了,对方领导没敢自己直接找过来中坪,不知道转了多少人情关系,愣是在上午十点钟时,带着阳县政府还没退的老干部一起开车赶到了中坪大队部。

  这位老干部的媳妇姓韩,不过不是中坪村走出去的,是韩家楼走出去的。

  但按照辈分,是韩老狗的姑姑,所以这位老干部算是老韩家的姑爷,虽然没什么大的来往,但总有那么一些亲情联系。

  谢虎山如今是大队干部,三队队长,这种事虽然轮不到他出面主持,但至少已经有了队部旁听顺便帮韩老狗站脚助威的资格。

  换做以前,他只配带着韩老二那群货在外面等着,现在韩老狗跟外人谈判,身后站着民兵营长兼武装民兵连长葛宝生和他治保主任谢虎山两个人。

  对方只来了四个人,一辆车,为首的是七瓷厂的书记,姓钱,其次是七瓷厂公安科的科长,再有就是韩家这位干部姑爷和一名瓷厂司机,绝对的轻车简从。

  而且言谈举止和做派非常谦逊。

  中坪这边出面和对方谈话的就是韩老狗一个人,这是中坪多少年的规矩了,一旦有需要对外的事,甭管事大事小,首先确保大队内部先统一意见,绝不能出现不同声音。

  是战是和,是死是活必须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不能谈判半截,自己内部出现不同的声音。

  其他大队干部要是愿意,可以在旁边陪着坐会儿,但具体事情上,不能随便开口说话发表意见。

  有意见既然不早说,那一旦开始谈,就算再不满意韩老狗的处理方式,也只能憋着。

  双方先借着阳县这位韩家干部姑爷的关系,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喝了杯茶水之后,那位七瓷的钱书记才把话题转到昨天那件事上:

  “是这样,韩书记,经过厂领导了解,发现昨天咱们中坪轧钢厂有位叫韩红兵的年轻同志受委屈了,厂公安科的工作出现了重大问题。”

  “厂领导得知这件事之后,连夜组织开会研究处理,首先呢,我们决定把那两名带韩红兵同志回去的公安科工人,全厂开大会通报开除,厂公安科原来的科长也准备给他处分,让他换地方发挥余热,今天跟我来的这位高科长,虽然也是我们七瓷的人,但之前一直以工代干,在尧山公安局工作,这次被厂领导决定抽调回来担任七瓷公安科长。”

  “后续的一应处理,都会是在全厂大会上进行,我这次来呢,第一件事就是想说啊,您过几天还得赏光,带着那位韩红兵同志,亲自去大会上监督一下,看看我们处理的怎么样,是不是满意,如果有不足的地方,欢迎您再给我们提一些宝贵意见。”

  韩老狗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吧嗒着烟袋:

  “我们是乡下种地的农民,不懂那些,城里的厂领导们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件事很恶劣,如今都已经改革开放了,用过去那种下作手段整人那一套,必须禁止。”瓷厂书记面容严肃的继续说道:

  “所以第二件事,我就想说我们厂技术员赵善诚借着一本所谓黄书整人这件事,把他开除出厂是肯定的,绝不能姑息,同时,厂公安科后续会对这件事立案,如果调查后发现有必要,该抓就抓,该判就判!我来,也是表个态,请韩书记和韩红兵同志的家属放心,肯定很严肃处理这件事。”

  “这件事确实很恶劣,昨晚整个大队一多半的社员都睡不着觉。”韩老狗取下烟袋磕了磕,对瓷厂书记说道:

  “领导们还是要抓一抓这些问题,你们城里人可能不怕这些事,可我们农村人没有别的路,这整人的口子一开,成分一受影响,那是不小心就容易闹出人命的。”

  瓷厂书记连连点头:“韩书记您说的没错,我来的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是关于韩红兵同志……或者说中坪生产大队因为这件事受影响的一个补偿问题,孩子受委屈了,不能白受,赵善诚的父母和我们厂领导,在出发前都叮嘱我,让您随便提条件,我们只要能尽力满足,就绝不推辞。”

  谢虎山在旁边听得心里直嘀咕,对方厂里有明白人啊?

  这是硬生生想要把谈判引入人家那一方的节奏。

  第一,对方没让名字叫赵善诚的小眼镜父母跟着来增加不必要的变数。

  第二,来了之后沉得住气,决口不提人被中坪扣下这事。

  第三,对方开口说的三件事,全都是跟中坪这边展现姿态的安排。

  抓韩红兵的厂公安,开除。

  赵善诚开除,还得被厂公安科调查,搞不好要送进去。

  韩红兵受委屈了,中坪这边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这姿态放得很低,就会让一门心思憋着想要狮子大开口的人很为难,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一个光喝茶不吭声的韩家姑爷呢,虽说七瓷没有用这位韩家姑爷帮腔的打算,但人在这坐着,就是对方的压舱石,不用求情,看着就行,这么低的姿态摆出来,你中坪人狮子大开口,到时候韩家姑爷回去都得替你们出去扬名,说你们干的事不厚道。

  刁民,也是要脸面和牌坊的。

  谢虎山在心里盘算着中坪现有这些干部遇到这局面,谁能拉下脸。

  杨利民肯定不行,老杨脑子想得多,这种局面是想得越多,产生的顾虑越多,最后肯定扯犊子,占不到大便宜。

  师傅张诚估计也不行,因为老张好面儿,对方姿态低,老张也拉不下脸。

  但是公社书记尹千峰应该没问题,老尹那是笑面佛,你姿态低,我姿态更低,但对方要玩这套,尹千峰能打官腔兜圈子,绝对不跟你说一点儿正事,就跟个老阴比一样,兜着圈子慢慢耗,啥时候对方沉不住气,要涨调门,让他逮住机会,那肯定没跑,也就是韩老狗不吃他这套,能治的了他。

  韩老狗面对这种情况那就更没问题了,因为姿态低这招,韩老狗已经被尹书记整免疫了。

  某些时候,韩老狗其实和看磅房的老猛类似,你爱说啥说啥,说多惨,不妨碍我宰你。

  要不然尹书记能看见他就脑袋疼吗?好话软话早就跟韩老狗说过无数遍了,一点效果没有。

  再有就是他自己,因为谢虎山觉得自己也能把节奏给扭过来,方法很简单,就是一般人不屑这么干:单纯不要脸就行。

  “要说领导们深明大义,这事我听着办得就敞亮,没说的,挑不出毛病。”韩老狗听完对方的三件事,慢悠悠的又朝烟袋锅里装了袋烟,划着火柴,慢慢的借着火苗把烟袋锅嘬着:

  “昨晚人被带回来,大队干部和很多中坪群众都主动提出,我们不是刁民,要相信人家厂领导能公正处理,抓紧把人送回去,可是最后为什么没送成呢?”

  对方几个人眼巴巴的瞧着他,那是光抓人的事吗?今天瓷厂大门那俩枪眼可还清晰可见呢。

  韩老狗取下烟袋,看向钱书记:

  “因为我是刁民。”

  这句话绝了。

  谢虎山对韩老狗恨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韩老狗能当这么多年大队书记,威望高不是没道理,这时候就能看出来,遇到事他是真敢一个人扛。

  全大队没有坏人,都劝把人放回去,就我一个大队书记不同意,把人扣下了,我接下来开的条件,不代表中坪其他群众,们不满意就冲我来。

  “韩书记您开玩笑了,您怎么可能是刁民,您是老革命了,阳县志里那都有您的名字,这话可不能乱说。”瓷厂书记的脸色明显因为韩老狗这话变了变色,书记主要是负责思想方面的工作,谈心谈话那都是再擅长不过,韩老狗一开口,他就有些隐隐不安。

  对方不上套,自己这边姿态摆的再低也没用。

  主打一个坦诚,我就是刁民,怎么着吧,不愿意你也得听我提条件。

  “我爸打了一辈子短工,他跟雇他的东家常说一句话,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什么意思呢,就是先谈好工钱,再说别的。为啥他老说这句话,因为他之前被坑怕了,他实在,人家找他割麦子,他觉得乡里乡亲不好意思问价,结果干完活再提钱就吃亏了,吃的亏多了,就学会先小人后君子这招,教给我了。”韩老狗始终是慢条斯理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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