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纸面印刷时代最美好的时光。
这会儿的中国人或许没钱买电视、没钱看电影,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多电影可看。
所以就看小说。
因为杂志非常便宜,一个工人也订得起。
在这一年,质量哪怕很一般的作品,也可以印几万册。
而这时候那些最好的杂志,《收获》有着120万的印量,《十月》80万,《当代》60万,《花城》60万,《诗刊》50万。
而《人民文学》这本具有重要地位,被誉为最为重要、最为突出也最具权威性和代表性的文学刊物。
每期都有足足150万的恐怖印量。
“出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
崔道怡拉着一名主管发行的编辑,盘问着第6期的印量。
编辑噼里啪啦敲着算盘,还没有计算出来。
这会儿连计算机都没,更别提什么计算器了,最好的工具就是算盘,每个学生都得背着算盘去上学。
很难想象,这年头每个学生都必学的算盘,才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成了完全搁置不用的古董。
崔道怡也不急于一时,他出去借其他单位的厕所尿了个尿,回来以后,发现办公室里一派欢欣鼓舞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色。
“崔老师!”
管发行的那位编辑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嘴都乐歪了。
“崔老师,咱们第6期印量,破两百万了!”
“两百万?”
咝。
崔道怡浑身一抖,异常兴奋。
“具体是多少?”
“两百一十三万册!”
哎呦我的个娘。
崔道怡大脑一麻,感觉自己人都飘了。
就像是喝了高粱酒,而且喝得很酣畅。
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印了两百多万册,这个不同寻常的数字,意味着第六期上一篇小说受到了读者们的热烈欢迎。
毫无疑问,这篇小说是江弦的《红高粱》。
这是毋庸置疑的。
江弦这篇《红高粱》发行以后,很迅速便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
《红高粱》受到了文坛评论界的一致推崇,很多重量级的批评家纷纷撰文分析江弦的文本。
不到两个月时间里,评论文章就有20多篇了,且都是对《红高粱》进行专论。
如今,来自广大读者们的反馈也摆在了面前。
崔道怡可以宣布说,《红高粱》已经实现了在文学界和读者两个群体里的大成功。
因为卸任主编一事,最近有些不愉快的光未然,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脸上也久违的有了笑意。
在他眼里,《人民文学》在自己领导下质量的退步是肉眼可见的,就像是一座风雨中飘零的茅草屋,在一点点的支离破碎。
然而江弦这篇《红高粱》的出现,无疑是给光未然又打了一针强心剂,再一次满足了读者群体对他们《人民文学》的质量要求。
光未然至今都记得,他和一些个老军旅作家聊起《红高粱》这篇小说的时候,大部分老军旅作家,一听这篇小说写的是抗日战争,都是嗤之以鼻。
“这些年轻作家,都没经历过抗日战争,怎么能写得好抗日战争?”
老作家们不屑的背后,也是他们对中国军事文学创作经验断代的担忧。
中国的新军旅作家面临着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问题,可以说这影响了军旅文学创作的发展。
然而看过《红高粱》这篇小说以后,这帮老军旅作家们都是赞不绝口的夸奖。
对江弦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光未然同样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至今记得,江弦在作品研讨会上说过的一段话:
“我固然没有见过日本鬼子,但我可以通过查资料来解决。”
光未然当时听完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说法,就像是出自一个孩子之口,听起来天真烂漫。
但说这话的人是江弦。
这位作家,能写常人之不能写。
依靠着他天才的创造力,拿出了这么一部令老军旅作家信服的战争文学作品。
“主编,你看这封信。”
王扶找到光未然。
光未然戴上老花镜,一看,这是一封来自高密县的文化馆的信件。
“高密.高粱高密辉煌,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那个高密?”
“没错,就是他们当地的文化馆来信。”王扶兴冲冲的说。
“我还以为这是江弦虚构的一个地方,没想到真的有。”光未然来了兴趣。
这里要解释一下,《红高粱》里的高密,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这是莫言的家乡。
至于高密的东北乡,这就是虚构的了,不过莫言似乎很喜欢这个东北乡,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大部分故事都发生在这个东北乡。
后世,当地为了促进旅游发展,东北乡就和芙蓉镇、凤凰古城这些原本虚构的地点一样,变成了个真实存在的乡镇。
光未然带着浓浓的好奇,将这封信仔细读了一遍。
在读到末尾处,高密文化馆领导希望江弦谈一谈他和高密之间的缘分,光未然同样对此感到好奇。
他对王扶吩咐道:“你去帮高密县的同志,把这封信给江弦送过去,然后再试着和他再约一篇《红高粱》的创作谈。”
此时的江弦,才刚和路遥一块儿风尘仆仆的回到西安。
这段时间,为了给别人留下充分了解陕西的印象,他不光是“读万卷书”,还“行万里路”。
总之先把自己变成了个陕西通,为此甚至学了不少陕西的民歌。
一切都是为了小说创作以后的合理。
也算是为了吃点醋,包了一整盘饺子。
离开西安前的最后一晚,江弦和路遥、陈忠实还有贾平凹这几个陕西的作家一块儿喝酒。
江弦又滔滔不绝,野史侃个不停,贾平凹听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江弦说:“我这几天在陕西,学来一个新知识。”
“什么知识。”
江弦也不回答,咔嚓一下脱了鞋。
一双亚瑟士的运动跑鞋,因为这些天在黄土高原跑个不停,沾满黄土。
他脱了鞋,又不客气的脱了袜子,最后把脚直接放到桌上。
路遥他们顿时不满的嚷嚷起来。
“你这干啥玩意?”
“喝着酒呢。”
江弦不理会,指了指自己的脚指甲。
“你们看我小脚趾的指甲。”
“臭烘烘的,有啥好看的。”贾平凹捏着鼻子。
路遥也躲得老远。
只有陈忠实,他觉得江弦是真想讲什么,凑过去看了一眼。
“咋了,不就是个指甲么?”
“你仔细看。”
“有啥看的?”
陈忠实不太明白江弦的意思,这回捏着鼻子凑过去端详了一眼他的小脚趾。
“指甲?”
“你指甲咋了?”
“长了?”
“要不我给你弄个剪子过来?”
“不是长不长的问题,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江弦故意卖关子。
贾平凹和路遥这时候也不明所以的凑过来,和陈忠实一块儿端详起江弦的小脚趾。
这要让人看见这场景,估摸着得大吃一惊。
陕西文学的“三驾马车”,深更半夜居然凑在一块儿细细观赏江弦同志的玉足?!
一个个还都指指点点!
真是骇人听闻!!!
眼瞧这仨人都一双没善于发现的眼睛,江弦只好自己和他们解释:
“你们看我这小脚趾的指甲,是不是分成了两瓣?”
江弦这么一提醒,陈忠实他们一看,确实如江弦所说。
其他四个指头的指甲,都是一整块儿,但唯独小拇指的指甲,就好像挨了一刀一样,从中间劈开分成了两瓣儿。
“医学上呢,管我这个指甲叫瓣状甲,又叫‘趾’,表现就是小趾趾甲分为2到3个碎瓣。”江弦解释。
“我以为啥呢。”
陈忠实一脸的不稀奇,也蹭蹭的脱了自己的鞋袜,抬起来摆到桌上。
“我这脚不也这样么。”
虽然指甲有点发黄,看着有点恶心,不过江弦他们几个确实能看出来,陈忠实的小脚脚趾也是和江弦一样,是劈开的两块儿,如江弦所说的瓣状甲。
“我这脚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