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开眼前一亮,“一切空、一切假、一切都是虚幻,对许三观而言,只有朴素的本分,只有自尊和尊严。
许三观追求的是平等,但实际上,一切都不可能平等.”
赵振开越想越觉得精妙,越想越觉得佩服。
“不愧是江弦啊,哪怕条理这么明朗的一篇文章,背后竟然都藏着他这样多的巧思!”
诗人杨炼作为理事之一,快速把讨论的内容记述下来,“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讨论内容可以写成一篇评论文章,你们同意么?”
编辑部其他人表示没什么意见。
杨炼便确定下来,待到讨论会结束,众人解散,他回到家里坐在桌前,将讨论内容的笔记展开。
稍作思索,便灵感丰沛挥笔从容
《生活中朴素的平等读‘许三观卖血记’有感》,今天文学研究会。
一篇评论,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杨炼甚至想好给它排在这一期最后的位置。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就将是《今天》编辑部所编辑的最后一期文学资料,巧合之下,这篇文学评论恰恰成为《今天》杂志的“墓志铭”。
沙滩北街2号。
《人民文学》编辑部又忙活起了一年一度的全国优秀小说评选活动。
“今年冒出来的好小说真不少啊。”
“有哪几部热门么?”
“徐怀中的这篇《西线轶事》、张贤亮的《灵与肉》、陈建功的《丹凤眼》.都深受读者们的追捧。”
尝鼎一脔,一叶知秋,从小说评选就能看出,今年的文化界宛若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大量新人、新小说,这令编辑们振奋异常。
我们的文学在走向繁荣!
“今年江弦没发短篇小说?”
“发了,《京城文学》帮他申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参评,不过票数没有《灵与肉》《丹凤眼》那么高,《西线轶事》今年应该是要砍倒一片了。”
《西线轶事》是今年的一部大热小说,由军旅作家徐怀中创作。
作家们终于将反思的目光,放到了军旅这个敏感的区域,徐怀中一改以往军事题材的老路子,不写捷报频传,反而写战士们的生活,加以反思,再外加环境的影响
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终于促成这篇小说的大热。
“这小子今年终于能给其他作家一点机会了。”有编辑感叹。
江弦年年都能憋个第一出来,去年更是一个人拿三个奖,拿奖拿得手都快软。
而且每年都还是顶着《京城文学》的名义拿下第一,让他们主办方《人民文学》很没面子。
今年总算是没了这个大魔王的阴影。
“也就是没长篇小说奖,不然他怎么可能不拿”角落里不知谁幽幽说了一声。
大家集体沉默。
他们自然知道,江弦今年的写作重心一直都在长篇小说上,就光一篇《许三观卖血记》,绝对是今年12月份的重头戏了。
《许三观卖血记》没有不火的道理,毕竟他们《人民文学》给江弦的待遇是前所未有的。
做个比较就能看的出来。
《西线轶事》最初是一篇六万字的中篇小说,但是因为《人民文学》只登短篇幅小说,徐怀中只好将小说中一部分情节抽离,重新整理稿件,变成了三万五千字左右的短篇小说,这才有机会发表。
后来抽离的情节又由他改写成了短篇小说《阮氏丁香》,作为《西线轶事》的姊妹篇,发表于《十月》。
“读者的评票又送来了?”
见男编辑梁又扛着几麻袋上来,众编辑赶忙过去搭手。
“评票?”
梁擦了把汗,“这是读者给《许三观卖血记》写的信,都快赶上评选票那么多了,下头还有好几麻袋呢,我都快成力巴了。”
“这才发出去多久,就已经有反馈了?”一名年轻女编辑吃了一惊。
“这次这么大力度推出一篇小说,要真没反馈可就有大问题了。”
有人调侃,“刚才还说没法评比,这不就有比的了,才刚刊发这么几天就收到这么多信,要是换成评选票,这么一投,恐怕《西线轶事》都得被压下去。”
王扶作为《许三观卖血记》的责编,见手下文章这样受欢迎,自然是面露喜色。
她拆开几封读者写给编辑部的信,有几封信里送了几张粮票,让王扶印象最深的是一封来自河南的信件。
读者语句真挚的讲了自己的故事,说自己就是许三观本人,这个故事就是他的故事,包括卖血之前先喝八大碗水,喝的膀胱都要炸了才卖,这样能让血淡一点,能稀释开血液。
[我不怕卖血,也不怕死,我只怕再也没有能力去为家里抵御风雨了。]
王扶唏嘘不已。
江弦的这篇文章,是真的写到了人民的心坎儿里头!
“我今天收稿子,还收着了《许三观卖血记》的文学评论。”有编辑说。
“这么快就有人些评论了?”
“我也收着了,还有些是老评论家的投稿呢。”
编辑部里喜气洋洋,王扶也满脸激动。
以她丰富的工作经验,自然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许三观卖血记》,成了!
238.第237章 都是出自他手?!
238.
距离《许三观卖血记》发表已经过去快两周的时间,《人民文学》的销量持续上涨,读者们的反馈也陆续给到了编辑部。
朱琳这段时间闲着,静待明年一月份的北电演员培训班开课,课程一共四个月。
江弦也有空闲,朱琳和他商量跟医科院的那帮同事们一块儿吃一顿饭,地点就在王府井的一家国营饭店。
许久未见,朱琳和她们本来熟稔的关系生分了一些,彼此都不大好意思,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变样。
方招娣热情话多,跟朱琳打听最近又拍摄了什么戏,一个劲儿的上下打量她看,发觉她身上脸上染了很多家庭生活温暖又私密的气息。
当然了,话题免不得要聊到江弦身上,一聊到他,就免不得谈到他最近大火的《许三观卖血记》。
“我看过了,写的真好!”
“你们都不知道我看到许三观没死的时候有多高兴。”
有个女同志给江弦说,她很担心江弦把她们医务工作者的形象写的特别不堪。
因为卖血是个敏感的事情,它门槛低,加上医药和生理知识贫乏,后面有太多阴暗的事情可以写,所以在看的时候,她就很担心江弦会着重写许三观在卖血途中染上什么疾病,进而对她们的医务工作进行全盘的否定和审问,把她们列为众矢之的。
不过并没有,小说当中许三观是遇到了很多天灾人祸,可全都不是卖血所带来的,江弦将更多的笔触放在了这篇小说的生活上面,卖血只是个意象。
聊到这里,方招娣想起在今天文学研究会的《资料整理》上看到的一篇文学评论所写:
“这是放弃了表层的反思,转而去挖掘更深层次的生活苦难,这也是江弦和普通作家在格局上的区别,这样子来写,读者便深刻的体会到:很多人同样也在“卖血”,很多人也都是许三观。
他们小事情可能会贪点小便宜,会让人看不起,大事情,从没糊涂过,为了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一路卖血,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等老了,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能享福。
这就是那一辈人,真真切切的人!”
话说开了,大家关系又近了许多,很多女同志取出几册提前准备好的《人民文学》,央求着江弦给她们签个名。
为什么是好几册呢,因为还要送人。
江弦觉得这已经挺好了,至少她们自备了12月刊《人民文学》。
记得江湖传言,王卫国,啊,也就是路遥,进京领取茅盾文学奖,不光车票钱是借的,还受人所托亲自买100册《平凡的世界》签名送人。
这么一趟下来,不光奖金花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签名当然是没问题。”
江弦微笑道:“不过既然大家都是朱琳的朋友,我觉得签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会更有意义。”
方招娣点头,“是啊、是啊!你们干嘛冷落我们朱琳,等她电影一上映,那也是电影明星了,说不定拿个百花奖呢。”
百花奖是中国影协搞得,《大众电影》印发选票,由读者和电影观众投票,作为国内电影最高荣誉奖项,最为大众熟知。
金鸡还没有,金鸡明年才创办,为什么叫金鸡呢?因为1981年是鸡年,金鸡报晓,金鸡奖后来和《大众电影》百花奖、电影行政主管部门颁发的优秀影片奖鼎足而立,共同组成中国影坛的三大奖。
朱琳是挺意外的,没想到江弦会让她给她的同事们签名,婉拒几声,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签下。
吃过饭,一群朋友又去到她们家里喝茶。
一进门,惊呼声不断。
“这么大的电视?!”
方招娣围着十六寸的大彩电转了一圈儿,捂着嘴那叫个吃惊。
等朱琳帮她开开,发现这电视还有颜色,那就更吃惊了。
“彩电啊!”
另一边儿又有新发现。
“呀,你们家还有冰箱?!”
“什么东西?冰箱?”一群人又凑过去,脑袋都往里探。
“天呐!洗衣机?”
“那是.空调?”
大呼小叫的,等江弦再抓一把外国糖到桌上,看着那写着英文字幕的高档包装,一帮女同志顿觉自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心里那叫个羡慕。
这朱琳她怎么就嫁的那么好呢?
嗯,好吧,她确实很有姿色,但这小日子过得也太享福了,真是让人嫉妒。
江弦这会儿在国内妥妥的高收入人士了。
《人民文学》那边稿费已经给他结算下来了,这个月,一篇《许三观卖血记》以及一篇创作谈,加一块儿将近19万字,光是税前的稿酬他就拿了一千九百块。
“这个月发了真多好小说,《京城文学》这期也挺好看。”
“是,上面有一部小说叫《受戒》,你们看了没有?”
80年代初,几乎所有的年轻同志都热爱文学,坐下来聊天也聊的都是文学作品。
12月10日,今年12月的《京城文学》刊发了,作为王上任以后编发的第二期杂刊,质量相较于此前显著提升了一截儿。
尤其是《受戒》这篇小说,在读者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王原准备将这篇小说作为突出作品在12月刊上推出,不过江弦给他提出了李清泉的那句话:有危险的作品就像明珠,放在一个恰当的位置才不会蒙尘。
因此放在了第四条的位置,但并不妨碍这篇小说受到读者们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