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五千字的《米》,一百万册印刷量的印数稿酬就是这么多。
这当然是一笔巨款,不过江弦现在都有些不太满足了。
在日本尝了尝版税的甜头,如今忍不住就会想,这要是换成版税得是多少钱呐。
一拍脑门,真是被资本主义社会毒害的不轻。
三千块钱,放京城里头差不多够能收拾一小座四合院了。
“怎么看你不是特别高兴?”李景峰有些纳闷,“这可是百万的印刷量啊!三个月就达成,还不值得开心么?
大冯的《义和拳》可是三年都还没摸着百万印刷量的门槛呢!”
“害,之前《芙蓉镇》不是破过一次了么,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了。”江弦有些懒散道。
《芙蓉镇》当时出版三个月,总印数67万册,在9月份出版半年的时候,发行量已经到了113万册,宣告半年突破百万印刷量。
《米》算是在《芙蓉镇》的基础上更快了一倍。
收好稿费单,江弦和李景峰寒暄几句告辞。
李景峰喝了口水,忍不住感叹,什么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小子破了百万销量,三千块稿费拿到手里,眉毛都不跳一下的。
正想着,又意识到什么。
大步下楼,正巧撞见江弦正推着自行车出去,车把上拴个网兜袋,里头满满登登他们人文社的绿格子稿纸。
“稿费都给了还偷我们稿纸干嘛?”
“用习惯了,不用你们人文社的500格子大稿纸,我都写不出东西。”
“丫的。”李景峰无奈的笑着看他远去。
无端觉得,那三千块的稿费可能还不够那一沓稿纸让江弦惦记。
三千块啊!他得几年工资加起来才有这么多?这么能赚,你小子不纳税谁纳税啊!
翌日,崔道怡眼袋大的跟倪大红似得。
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江弦这篇《许三观卖血记》,他一气儿读完。
震撼!
崔道怡完全没想到,江弦就用这么简单的语句,把许三观这个小人物刻画的这么深入人心!
以至于他看的时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尤其是看到许三观“炒菜”的那一段,崔道怡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精神会餐,那是他们那代人抹不掉的记忆。
江弦不光写出了那段岁月的苦涩,还写出了那时的温情。
崔道怡来到单位以后,又重新把这篇稿子整理了一遍。
他算了下许三观究竟献了多少次血。
十一次!
第一次是出于盲从,赚了三十五块钱,凭借这些钱,许三观娶了“油条西施”许玉兰。
第二次是十年以后,一乐打伤了铁匠的儿子,为还医药费而卖血,还是三十五块钱。
第三次是他和林芬芳睡觉,卖血给林芬芳买了肉骨头,黄豆、绿豆和菊花。
第四次是不忍家人挨饿、第五次是看下乡的一乐身体虚弱给他钱、第六次是为讨好二乐的生产队长。
第七次一直到第十一次,那是崔道怡看的最揪心的一截。
为了救大儿子一乐,许三观从林浦一路卖血到上海,三个月连抽五次血,失血过多差点儿就死了。
他几乎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儿子一乐的命,但他一路都没掉一滴委屈的泪。
一直忍到最后许三观才哭了,还哭了两次。
两次都不是因为自己。
一次是以为一乐死了,第二次是看到一乐还活着。
十一次卖血,许三观全都是为了别人。
结局是他第十二次献血,这个时候血头已经不愿意要他的血了,许三观崩溃的哭了。
崔道怡看到这里忍不住动容。
作为一个男人,他难道会察觉不出,江弦所写的不正是男人的一生么?
打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默默把自己整个献给家庭。
许三观是献血,他们献出的是其他东西罢了。
崔道怡把稿纸重新理好,王扶说的一点没错,这绝对是一篇好小说,他们一定不能错过。
“光老!”
他捧着这一沓稿子,敲开光未然办公室门,他把自己和王扶大胆的计划一说,光未然吃了一惊。
“就写的这么好?”
“我和王扶同志的意见很一致,完全刊发,就看您老愿不愿意开这么个先河。”
光未然笑了笑。
“你不要来将我的军,《人民文学》不能是我一个人的一言堂,这篇小说完全刊发与否,还要编委们讨论来决定。”
而就在崔道怡为《许三观卖血记》奔波之际,江弦也用新解锁的随机词条【烤鸭】+【老字号】完成了一次自主合成。
合成结果是一篇话剧剧本。
232.第231章 舆论的冰山一角
232.
“真成功了!”
江弦精神一振。
合成之前他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迄今为止,他还是第一次合成话剧这样的文学样式。
话剧是属于文学范畴的。
它不仅属于文学范畴,还属于文学的最高表现形式戏剧。
在诺贝尔文学奖三大文学身份版块剧作家、小说家、诗人当中,最终的获奖者十有八九都是剧作家。
可以说,戏剧占据了诺奖文学奖的半壁江山。
就连莫言的后半生,也在从小说家往剧作家转变。
江弦对话剧蛮感兴趣,电影剧本、电视剧剧本都是他尝试过的领域,但话剧这一块他还从未有过建树。
他坐在椅子上,简单看了一会儿合成的这部话剧。
这是部他看过的话剧。
名气很大,含金量一点不低,堪称中国话剧领域的代表之一。
消化下内容,上厨房打一盆水洗了把脸,穿戴整齐,蹬着自行车离开虎坊路15号,往王府井去。
京城又到了屯冬储菜的季节,冷飕飕的空气里夹杂着大白菜的味道。
巴金自掏腰包,在萃华楼为代表团成员践行。
摆了两桌,年长的坐一桌,江弦跟李小林、万方、吴青、陈喜儒这几个年轻的则坐小孩儿的桌。
江弦身边就是陈喜儒,俩人闲聊几句,他注意到陈喜儒已经换上了在日本买的皮鞋。
“老陈,皮鞋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皮子有点儿硬。”
“多穿穿就好了。”
男人的皮鞋需要驯服,就跟男人的大裤衩子一样,总要从紧绷的驯服成松松垮垮才舒服。
俩人正聊着,巴老起身,颤颤巍巍地举着一杯葡萄酒慢慢朝陈喜儒走过来,“喜儒同志,全团你最辛苦,谢谢你。”
陈喜儒受宠若惊的站起,“巴老,我不辛苦。”
“老陈,别谦虚。”江弦也冲他端起一杯酒,“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每场活动对于翻译都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文化修养、知识储备、政治素质、反应速度、表达能力缺一不可,是对精力、体力、脑力和心理承受力多个角度的全面考验。
这里面的苦、累、难自不必说。
陈喜儒百感交集,一仰脖,把一杯葡萄酒全灌下去了。
巴金又拍拍江弦的肩膀。
“江弦,喜儒同志的付出不少,的贡献同样不小,几次危机都多亏你机灵,这次你的作品又能在日本出版,这件事很好,你要带领着中国文学走向世界。”
江弦比刚才的陈喜儒更受宠若惊,“巴老,您言重了。
我这点成绩微不足道,我在东京看到了不少鲁迅先生、老舍先生还有您的作品,还有沈从文老师的《边城》,您和他们才是真的带领中国文学走向世界。”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巴金惊讶,他当然认识沈从文,俩人还是挚友,在青岛曾经住在一起。
说话间,江弦注意到巴金今天没穿礼服,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脚上穿了一双白底黑面的懒汉鞋,相当破旧,前面有一排洞,隐约都可以看到脚趾尖。
“巴老,BJ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事情?”他问。
“意大利作家代表团要来,我不想见了,最近身体不好,总感冒、咳嗽,气管也不好,事情又多。”
巴金简单解释,又问:“江弦,愿不愿意加入中国笔会中心。”
“中国笔会中心?”江弦不知所谓。
陈喜儒也是笔会成员,在一旁给江弦介绍说,这个笔会是今年4月成立的,会长就是巴金,5月已经在南斯拉夫国际笔会代表大会上被接纳为国际笔会会员,主要是组织中国作家参加国际文学交流活动。
“好啊。”江弦一口答应下来。
巴老这个笔会会长都亲自邀请了,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晚宴结束,江弦找李小林问了下巴老的离京时间。
“我们明天下午就回上海了。”
“那我明天早上去送送你们。”
“行,还是老地方。”
翌日清晨,江弦骑着自行车,出门以后先去了一趟大栅栏,逛了一圈,才去到金鱼胡同一带的和平宾馆。
敲三下门,是李小林开的。
巴金看见他很高兴,寒暄几句,江弦取出那双刚买的内联升布鞋。
“这是我送您的,我看您鞋子都破了。”
巴老哈哈大笑,“我觉得这双鞋穿着舒服,还能再穿一阵子,就没扔掉,只对内穿,不对外穿,不然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