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呢,这好多人都这样,其实一天就能改好的稿子,非要磨磨蹭蹭拖十天半个月,就在这儿蹭吃蹭住。”
“管吃又管住,你们待遇真好,住的还是这么大个单间儿,比我们那宿舍强多了。”
朱琳端着茶缸,踱步在单间里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三屉桌前,视线也留在桌上的稿纸上。
“这是你的小说?”
“不是,是我这段时间写的一首小诗。”
“诗?我能看看么?”
“看吧。”
朱琳斜倚着三屉桌,捧起桌上的稿纸,杏眸微眨。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朱琳看的面红耳赤,又感觉耳目一新。
她从未读过这样大胆的诗。
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大胆的去说“爱”这个词汇。
“擦擦你头发上的水。”江弦不动声色递去条毛巾。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弹出条提示。
“灵感【离经叛道】进度+1,目前进度(1/3)”
“江弦,你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首诗?”朱琳杏眸带光,热切的问。
江弦沉吟片刻,“我是觉得,爱情这个词汇,被我们丑陋化、妖魔化了,我想用橡树、木棉的形象,象征爱情双方的独立人格和真挚爱情。”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分享的、共存的。”
“爱情应该是建立在共同的事业和命运之上的。”
朱琳听着出了神。
内心的某处柔软仿佛也被击中。
是呀。
平等、分享、共存。
她一直渴望的,不正是这样的爱情?!
第18章 《棋王》发表
提起这个时代的情诗,自然绕不过舒婷的这首《致橡树》,这首“国民级”爱情诗。
但在情感压抑的年代,这首诗无疑是大逆不道的,引起的讨论,也多以批判为主。
《鹭门日报》当时一整版一整版的批判,最为著名的争论,是《福闽文艺》所组织的将近两年的讨论。
更残酷的是,老一派G命诗人,在当时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1983年,全国诗歌评奖大赛的颁奖仪式,舒婷一上台就落了泪,“女人写诗怎么这么难!”
而在这片舒婷不存在的时空,江弦暂时还没有将《致橡树》发表的想法。
他还想再留留,时机还不够成熟。
10月,团代会召开在即。
《京城文艺》编辑部里一下变冷清不少,常能看着编辑们急匆匆斜着挎包,蹬上二八车来回奔波。
此次团代会,许多来自全国的作家都会列席,其中不乏还没改正错误、仍是y派的,像是王,方之
他们都是早已成名的专业作家,而今尚未翻身,正是和他们约稿的大好时机。
章德宁这段时间就在忙这个,她所看重的目标是王。
“这就算是改完了吧周老师?”江弦问。
“嗯,我看没什么问题了。”
江弦和编委周燕如,一起完成了最后的改稿任务。
周燕如收好《棋王》的稿子,这就没有江弦什么事了,最后的刊发工作由她安排。
“老李,你看《棋王》还有什么问题。”
李清泉花了一会儿时间,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点了头。
“蛮好。”
“那就安排刊发了,现在发第10期有点来不及,发第11期吧。”
《京城文艺》是月刊,每月10号发刊,如今虽然还不到10号,但定稿、校对、排版、印刷、邮递也需要大约半个月的时间。
李清泉想了想,“位置安排在
这是李清泉的一手绝活,他极擅长把一颗明珠安排在杂刊上最适当的位置,既不使明珠蒙尘,也能降低刊物风险。
“老周,还有件事要和你交代下。”李清泉又吩咐道:“我估摸着《棋王》的影响恐怕不小,配同期评论吧。”
周燕如愣住。
不是每条作品都有资格配同期评论的,配同期评论的小说,当然是当期杂刊极为看好的作品。
“找谁写?”她问。
李清泉沉思片刻。
“王不是在京城么?就请他给《棋王》写一期批评吧。”
11月的京城,气温已开始逐渐下降,空气也变得干燥,好些人的脸手已经爬满皲裂,有鼻炎的还顶着个红红的鼻头。
“傅老师,来吃饭呐。”食堂里,张洁微笑着和自己的编辑傅用霖打声招呼。
傅用霖回以笑容,“张老师,你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大舒服。”
张洁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她的感情生活极其复杂,并且她对文字有着近乎洁癖的完美主义。
这段时间,生活与文学的双重压力,着实使她有些身心俱疲。
“改稿子改的累。”
“要不暂时休息一段时间,放空下大脑。”傅用霖很担忧张洁的状态,“对了,第11期的《京城文艺》出来了,待会儿我给取一册,你权当休息,拿回去看看,或许有些文字还能给你带去些灵感、启发。”
不好拒绝傅用霖的好意,张洁只得答应下来,吃过饭,取了册11期的《京城文艺》,回到305房间。
先快速的浏览几篇,文章本身质量是不次的,但张洁却没看到什么新意、突破,《伤痕》显然已经影响到时代文学的走向,但对历史的描绘,似乎就停留在这一层面。
出于对《京城文艺》的尊重,张洁还是打算将这一期内容看完。
《棋王》,江弦。
“咦?”
看到作者名字,张洁眼前忽的一亮。
是隔壁那位小弟的作品!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与江弦已然渐渐熟络,他时常来串门,她也很欣赏这个颇为风趣、直率的年轻人。
不知他笔下的文字,又是怎么样的?
秋意已浸染了整座招待所,窗外是金色琉璃瓦般的银杏黄。
张洁伏在案前,除去翻页的动作,和脑袋轻微的晃动外,一动不动。
一直将《棋王》的最后一行文字看完,坐在原地怅然回味许久,嘴角才露出抹淡然而满足的笑容。
“早知他写的这般好,便早些跟他索来读了。”
燕京大学,图书馆的暖气还未完全暖和起来,但却丝毫无法阻挡学生们的阅读热情。
就在今年,特殊时期关闭的外国小说阅览室重新被打开,允许普通专业学生本室阅览,但不可借出。
梁左忿忿不平的踏进图书馆,军绿色挎包里,装着来自《京城文艺》的退稿及退稿信。
他完全无法接受,他熬了几星期夜,呕心沥血赶的稿子,就这么轻易的被编辑部给毙掉了。
恰巧,第11期的《京城文艺》刚刚送到,梁左直接借走,找一处角落坐下。
他倒要看看,那些能登上《京城文艺》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水平?
翻阅了两条,脸上浮现出不屑。
刻意的跟随《伤痕》步伐,缺少人物性格的塑造、文化韵味的展示、生机勃勃的叙事、个性纷呈的语言
虽然他未必能做的更好,但在他眼中,这些小说算不得多上乘的作品。
“《京城文艺》,不过尔尔。”梁左脸上泛起不屑。
继续往后翻阅。
《棋王》,江弦。
[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
心浮气躁的他,莫名的被这一行粗俗的文字所吸引,心神也渐渐沉浸于故事中,就连外界的动静也忽略掉。
“同学!同学!”
管理员叫了两声,才让梁左回过神来,嘴上“哎”着,眼睛却舍不得离开杂刊上的文字。
“闭馆了!”
管理员催促,梁左不得已,只好将杂刊放回桌上,这个点已不再给办理借书,他只得等明天开馆后再来看。
第19章 洛阳纸贵
黄县新兵连。
二十三岁的管谟业,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命运弄人。
这年春天,部队里头江干事告诉他,解X军郑中工程学院正在招生,他可以帮管谟业弄来个考试名额。
管谟业一心提干,深知此次机会来之不易,咬紧牙关,数月时间,每天一下班,就在一间小仓库里熬夜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