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150节

  醉酒醒来后,他阴差阳错跟着辆米车来到米店,出于对米的特殊情结,他以不要钱、只吃饭的条件,成了米店一名伙计。

  米店老板姓冯,只有两个女儿,大小姐织云生性浪荡,十几岁就爬上了六爷的床,成了六爷的禁脔,她把五龙当做满足肉欲的工具。

  二小姐绮云尖酸刻薄、剥削苦力,五龙兢兢业业的干活,只是吃饭太多,都被她视作眼中刺、肉中钉,一顿恶骂。

  “这里没有一个好人。”

  在这个充满欲望和仇恨的时代里,五龙成为了扭曲的人性中的一员。

  他给城里最大势力六爷,举报阿保和织云私通,那个曾欺负过他的阿保,被六爷安排沉江。

  五龙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米店冯老板安排和怀了六爷孩子的织云成亲,成了上门女婿,给冯家遮丑。

  成亲那天,五龙一口酒都不喝,六爷给他送来一份礼物,或者说一根礼物。

  阿保的那话儿。

  成亲以后,被利用完了的五龙成了冯老板心头之患,他暗中花二两黄金买通船匪,准备杀了五龙。

  抠抠搜搜一辈子的冯老板怎么也没想到,他给的钱太少,船匪只拿了五龙一根脚指头作代价。

  捡了条命回来的五龙,心中仇恨如野火燎原。

  冯老板中风,五龙在织云生产的夜晚,强暴了那个视他如野狗般低贱的绮云,冯老板被气死之前,抠瞎了五龙一只眼睛,只剩下一只眼的五龙,成为米店的新主人。

  然而仇恨还未完全满足。

  织云和刚出生的儿子被六爷抢走,老婆都被人抢了,五龙表面上连个屁都不敢放,心中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他害怕别人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出阴谋和妄想,他心里深藏着阴暗的火,它在他眼睛里秘密地燃烧。”

  他进入码头兄弟会,积累一段时间,爬上首领位置,最后秘密的炸死六爷全家,这个全家包括织云。

  他爬上这座城市的巅峰,强娶了看不起他的绮云,给自己打了一口金牙,成为最大的恶。

  他像当初阿保欺负他一样,踩住一个穷人鬼七的头,羞辱他,让他管人叫“爹”,他比阿保更变本加厉,因为阿保至少给了他那口吃食,五龙却给了那人一顿棍棒。

  “我最恨你们这些贱种,为了一块肉,就可以随便叫人爹吗?”

  五龙一如当年的冯老板,把那个穷人鬼七收作伙计,在鬼七身上变本加厉的宣泄着他曾经遭受的屈辱。

  他肆意的享受着这一切,只是年富力强的他没有想到,他会染上花柳病这种东西,很快便虚弱无力到无法从床上爬起。

  五龙明白,鬼七会成为下一个他。

  他去找了码头兄弟会,要他们为他除掉鬼七。

  然而码头兄弟会早已有了别的心思,他们从五龙这里只能得到丁点好处,但他们能和鬼七一起瓜分整间米店。

  活下来的鬼七朝他冷笑,一如当年从船匪手里捡回条性命的他。

  就在那天夜晚,五龙听到了绮云的带着悲愤的惨叫,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躺在床上攥紧双拳,思绪贯穿数年,一如当年中风躺在床上的冯老板,气愤的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却又要在第二天为了苟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绮云是不会放过他的,她冷冷的把一把米塞进五龙的眼中,任由他痛苦的惨叫,鬼七就在一旁冷笑看着。

  五龙彻底瞎了。

  冯老板弄瞎了他一只眼睛,绮云弄瞎了他一只眼睛。

  从那以后,五龙对城市的一切都感到疲倦,他厌恶这座城市,厌恶城市的空气,永无休止的食欲、性欲、复仇的拉锯战。

  他告诉鬼七,他要一节车皮,他要带一车最好的白米回到他的枫杨树村,他隐隐听见了鬼七发出笑声。

  但五龙手里还藏着地契、还藏着钱,绮云说都装在一个盒子里,五龙藏东西的本事很大,所以鬼七只能成全他这个愿望。

  在入秋的第一场雨后,鬼七带着五龙,和一闷罐子车新打的白米出发了。

  两人置身于米堆当中,五龙静静的仰卧着。

  “火车是在向北开吗?我怎么觉得是在往南呢?”五龙突然在昏睡中发出怀疑的诘问。

  “是在朝北开。”鬼七手眼把玩着一些米粒,他鄙夷地向五龙扫了一眼,“你死到临头了还是不相信别人。”

  南方铁路在雨雾蒙蒙的天空下向前无穷地伸展,两侧的路基上长满了萧萧飘舞的灌木丛。

  鬼七闻到了一息稠酽的含有腥臭的死亡气味。

  他想到绮云说起的那只木盒至今没有下落,不由得忧心如焚,“盒子呢,快告诉我盒子藏在哪儿了?”

  五龙的脸像一张白纸在黑沉沉的车厢里浮动,他的四肢像一些枯树枝摆放在米堆上。

  五龙身体奇异地卷了起来,就像一片随风飘逝的树叶,“米”

  生命的尽头,他清晰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藏在米堆里?”鬼七焦急地喊叫,他在米堆里到处扒挖寻找木盒,在米堆最深处找到了一只沉甸档的木盒子。

  让他吃惊的是盒子里没有地契,也没有钱币,他看见了满满一盒子米,它在风窗的亮光下泛出一种神秘的淡蓝色。

  “你到死还在骗人!”鬼七疯狂地呐喊着,扑到五龙的尸体上,拼命地抓起米粒朝他脸上扔去。

  最后他果断地打开了五龙冰凉的唇齿,敲下了他一颗颗打上去的那排金牙。

  五龙没有听见金牙离开他身体的声音,五龙最后听见的是车轮滚过铁轨的哐当哐当的响声,他知道自己又躺在火车上了。

  五龙最后看见了那片浩瀚的苍茫大水,他看见他漂浮在水波之上,渐渐远去,就像一株稻穗,或者就像一朵棉花。

  (《米》原文后半段不是这么写的,修改过。)

第191章 新的线索

  小说《米》原本的后半段,并非江弦笔下所写的这个样子。

  它又讲述了五龙二代们的故事,还牵扯到了日本人,最后写成一个恶的宿命。

  后来黄健中准备改编成电影,对小说剖析过后,认为原著小说前半部分比后半部分写得好,所以删去了后半部分关于第二代的剧情。

  江弦同样不喜欢那个后半部分,读起来的割裂感很严重,于是《米》在他笔下,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现世报的故事,完成了一场恶的循环。

  五龙死了,死于花柳病,死在了满载着新米、返往枫杨树村的火车上。

  故事戛然而止。

  孔捷生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看完最后一页,最后一行,而后将这本书合上,将视线重新聚焦在这本小说的封面上。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去读这本书了。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经历了一场摧残。

  还是第一次读到故事性这么强的“意识流”习作,江弦对“意识流”的插入堪称绝妙,每个意象都那么的晦涩、阴暗,最后铺垫出小说通篇的压抑基调。

  “五龙看见一块新鲜的紫红色瘀痕,它像虫卵似地爬在她的脖子上.”

  孔捷生真不知道,这样的描写江弦是怎么想出来的。

  只是这样去写织云脖子上的一块瘀痕,就表达出了五龙内心对织云强烈的厌恶。

  “怎么有人能把意识流插入的这样巧夺天工?”孔捷生一脸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

  雄浑的笔力、精巧的构思。

  相比于他那些生硬刻意的“意识流”插入,江弦已经可以说是让“意识流”为他所用,达到信手拈来的地步。

  十年,至少要领先他十年,才能把意识流应用的熟练到这种程度。

  此前他写出一篇“意识流”习作《海与灯塔》,还沾沾自喜,觉得能在《京城文艺》发表,已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读过这篇《米》之后,孔捷生仿佛遭了一记闷锤。

  他有什么资格得意?

  江弦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已经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别说追赶了,望其项背都难,那真是不可企及、望尘莫及。

  “捷生同志?怎么垂头丧气的?”莫伸见天色已晚,孔捷生一个人坐在小会议室,有些诧异,走进来关心一句。

  莫伸是《窗口》的作者,荣获过全国短篇小说奖,还是陕西的代表作家,他这个人清瘦、文弱,一点不像刻板印象中的陕西人。

  而且他有种过分的幽默,特别喜欢开有点过分的玩笑,但在文讲所里没一个人讨厌他,心甘情愿的夸他是“活lf”。

  因为每到食堂开饭、名家讲座、集体乘车.这些时候,莫伸总是主动排在最后。

  除此以外。

  每天早晨,莫伸会不声不响地帮学员们把走廊里所有寝室门外的尿盆给倒了。

  把尿盆里外涮洗得干干净净,再放回原处。

  仅凭这一点,莫伸便足以被文讲所学员们认作义父。

  “和对象吵架了?”莫伸在孔捷生身旁坐下。

  “不是,看小说来着。”

  孔捷生打了个哈欠,这篇《米》他前后断断续续看了一天,才终于熬着夜看完。

  莫伸扫了一眼桌面,那里放着一本黑色的书,便伸出手拿起来,“就是这本?”

  “嗯。”

  孔捷生点点头,他与莫伸的指导老师同为王,按捺不住的分享道:“这是江弦出版的一篇新小说,王老师作序,说他写的比茹志鹃同志和王老师自己都好。”

  “什么?”

  莫伸一听来了兴趣,他是最早一个选择王作为指导老师的学员,对王的文章颇为欣赏和崇拜。

  这时候孔捷生忽然说江弦写的比王强,而且还说亲口承认这一点的是王自己,这就让他相当想读一读,江弦所写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篇文章。

  “写的什么?”

  “是一篇意识流的习作。”

  “不会是之前王老师布置的作业吧?”莫伸忽然想到什么。

  “.”

  孔捷生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怎么不是呢?

  他清楚的记得那段日子里,江弦为了写这篇作业,整个人灰头土脸,宛若中了邪。

  他一定就是在写这篇小说!

  而他的这个想法,马上就得到了莫伸验证。

  因为江弦的自序当中,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写这篇《米》是为了完成王的作业,前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孔捷生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没看自序,他不爱看作者的自序,大家都是作家,会有哪个作家喜欢看同行自吹自擂呢?

  “一个月就写了出来?”

  孔捷生一脸颓然,声音沮丧,“一个月就写了一部这么好的长篇小说。”

  他一个月连部短篇小说都憋不出来。

  “行了,跟谁比不好,非跟江弦比干嘛。”莫伸劝慰一句。

  见孔捷生如此作态,他心中对这篇小说所写内容,便更加好奇。

  时间一晃,过去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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