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元旦订婚吗？仪式搞了吗？】
【哪有时间啊。我天天琢磨舞蹈的事，不仅是我的独舞，她们给清蕾伴舞的细节还是我一直在盯着呢。咋了，我没订婚你是不是又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我就随便问问，你可别多想。】
【哈哈哈，到底是我多想还是你多想，你房号多少，有空我过来找你……】
【哎哎，你可不要乱说。】
【龌龊！你以为我找你干嘛？我有空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俩人说话的声音很轻，而且，事实上，歌舞团里边男男女女有时候当面说荤话，男生给女生讲荤段子并不新鲜。
但是李清蕾觉得俩人不像聊骚，应该，大概，可能有点实质内容。
……
宾馆大厅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女迎了上来，“你们好，我是吉春台外联部的江楠，请问你们是哪个节目组的？”
姜林迎了上去，作为歌舞团业务部的头头这种对接的事自然是他出面的。
文建军拽着拉杆箱站在孙涛身边，“他们这边有工作人员常驻在这，哪节目组的人过来都会登记，你要是明天早上没到他们就该一个劲的给你打电话了。要是赶不过来或者电话打不通说不定导演就火了，听说有节目就是因为路上堵车被拿下了。
要不我说咱们提前一天来呢，你看看这一路上撞了多少，开到沟里去多少，冰天雪地的不早点出门还行……等一会安顿下来我叫你去，我打听过这宾馆旁边有家小饭馆味道还不错。”
孙涛和文建军闲聊，姑娘们就三三两两分部在四周寻找着机会上来说两句话……
按照正常流程，姜林和接待员聊完就应该发房卡了，结果姜林带着那个姑娘过来了。
美女微微一欠身，“孙涛老师，我叫江楠是吉春台文娱频道的编导，呵呵，刚过实习期。”
孙涛觉得这姑娘大概是受了韩海玉的授意，“哎哟哟，可别叫我老师，您能在省台当编导那也行业里顶尖的人才了，我不过就是有点小心思。”
江楠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孙老师我可不是冲着您策划的节目写的歌来找您的，我是您的读者啊！”
江楠把背在身后的左手展示出来，手上有两本书，一本是《无限惊恐（生化危机）》，一本是《斗破天穹（三年之约）》。
“哈哈哈，如果不是我有同学在出版局上班，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文风和题材完全不同的两本书居然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这回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请你给签两个名。”
孙涛看着两本繁体字的刊物心说，“看海外刊物，新闻出版局有同学，年纪轻轻就过了实习期当上吉春卫视的编导。小丫头这是上边有人啊！”
孙涛呵呵一笑，“完了，被揭穿了，那咋整让我签啥，流浪的青蛙啊还是水电工老孙啊？”
江楠羞涩的咬着嘴唇，“签您的真名，下边再给我写点祝福的话，嘿嘿嘿。”
制服美少女，孙涛还是挺喜欢这一款的，“江南具体是哪两个字？”
“噢，长江的江，石楠花的楠。”
孙涛心说，“我要是纯东北人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石楠花。”
……
这边江楠拉着孙涛闲聊，那些拿到房卡的姑娘们已经坐上电梯去找各自的房间了，不过大家在上楼之前都做了同一件事：瞄一眼剩在茶几上的房卡。
那一张没人领取的房卡肯定就是孙涛的。
姑娘们默默记住了他的房号，4309；
电梯里田蕊拿着4307的房卡笑嘻嘻的展示给李清蕾，“就两个单人间我就赌了一把，嘿嘿嘿。”
……
孙涛正在低头给江楠签名，《斗破天穹》上他写的是：拙作，请江楠小姐品鉴；《无限惊恐》上他正准备写鹏程万里。
……光线一暗，孙涛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他还没抬头，江楠已经开口了，“李主任。”
孙涛抬起头，发现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一个清癯的中年人年龄大概不到50，一个富态的老头年纪应该快60了。
孙涛有点懵，各种职位都是乱叫的，这个主任那个主任，这个部长那个部长，这个老总那个老总，烦得很！
同样是部长，天差地别！
李主任，光听这个名字根本不知道他是干啥的，宾馆管服务员的领导还叫后勤主任呢。
不过孙涛觉得眼前这个李主任应该挺牛逼，因为他在江楠的语调中听出了紧张。
胖老头呵呵一笑，“李松，咱们吉春台综艺部的主任，听着还像那么回事是吧，哈哈哈，不过我都59了看看就要退休了……”
孙涛虽然不算内行但也不是纯菜鸟，综艺部主任诶，如果用拍电影来比喻，晚会的总导演就是电影导演，这位综艺部主任就相当于是制片人，很看重自己的韩海玉副导演在这老头面前也就是个小扒菜。
孙涛连忙躬身跟老头握手，“孙涛，过去是歌舞团的策划，现在自己开了家小公司，平时偶尔写写歌。”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了，小韩早就跟我说过了，那家伙可是把你好顿夸啊！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天才。
不过啊，该说不说，《东北民谣》这歌写的确实是好，《卜卦》我倒是没咋看上可是架不住大家都说好啊，说节奏好舞蹈也好，我就没敢反对。
这要是跟群众作对，我怕自己晚节不保啊，哈哈哈。
……哎呀，都说这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看看，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都已经走到台前了，我这种老东西不挨拍谁挨拍！”
“噢？《东北民谣》就是你写的？那首歌很有画面感，我原来还纳闷呢……”
清癯的中年人突然插了进来，他低头瞄了一眼茶几上的两本书，“你还是个作家，那就难怪了。”
……
中年人没有做自我介绍而是自顾自的点评起来，刚刚被他截住话头的李主任对此毫不介意。
孙涛又不傻，当然更不介意了，这人肯定有某一方面是能和李主任平起平坐的，要不就是行政级别要不就是社会地位。
“噢，对了，你就是那个轻舟文化的老板，你们公司好像一直在跟我们那的老同志征集歌曲的授权是吧？”
……
江楠大概是认出了中年人，表情很兴奋，但是李主任没介绍她也就忍着没说。
这时听中年人提到了他们单位，江楠知道是时候了，这个时候由她来介绍对方的身份就很恰当，比人家自己说就好的多了。
她压低声音，但是又确保对面俩人也能听见，“这是章厂长，咱们长影制片厂的副厂长。”
孙涛有点慌，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骗小孩棒棒糖被人家大人堵住的骗子。
孙涛脑筋飞转，幸好秦博雅她俩跟老艺术家们签的都是代持协议，连忙解释道：“现在咱们国家知识产权保护的意识还是太弱，老艺术家们辛勤创作的成果被人家各种盗版，我想着把大家的作品都聚集起来抱团取暖好给大家多争取点权益……”
孙涛心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从中赚点辛苦费很合理吧！
章焕春意兴阑珊，他强笑一下，“别误会，我挺支持你的做法的，老同志根本没有维权意识，而且我听说你们还给了签字费，说实话是解了很多人的燃眉之急啊。”
孙涛有点懵逼，咋的？偌大个长影制片厂难道还负担不起老同志们的退休金咋的！
章焕春却没有给孙涛解惑的意思，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孙涛，“孙先生，我听《东北民谣》的时候就觉得这首歌里隐含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首歌现在影响力这么大，我想如果能顺势把电影拍出来效果应该不会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一回编剧？”
李松诧异的看着章焕春，其实他也是长影出来的老人，长影就要垮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聪明人早就在找下家了。
这一刻，李松眼中的章焕春仿佛就是蜀国的姜维，所有人都认命了，只有他还在垂死挣扎。
第189章 剧情片谁看啊，要拍还得是爱情动作片
孙涛受宠若惊，长影制片厂的副厂长啊！
居然屈尊降贵邀请他一个无名小卒当编剧，而且看人家的表情似乎还非常真诚。
孙涛只是听说过长影有一个超大规模的乐团所有电影配乐都是自己人包办、长影有七个摄影棚规模堪比衡店高峰期制片厂里曾经同时开机十几部电影……
可孙涛不知道的是，那七个摄影棚现在都已经拆了，长影的乐团也早就解散了，长影旗下那些有名有姓的导演、演员能走的都走了，树倒猢狲散，凋敝、萧条才是长影的现状。
……
孙涛还在乐呵呢，心说，“MLGB的，还是重生好啊，不重生我连长影的门都进不去，诶，不对啊，我咋记得我进去过呢，我好像还花了90块钱买的门票。”
长影制片厂离孙涛的生活实在太远，好容易在记忆里泛起了一点浪花，也就是参观长影花了90块钱，其他的啥也没有。
章焕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激情，“你没当过编剧也没事，你不是写过小说嘛，你就按小说的套路写，完事之后我来改编，我来当导演，我去找摄像师，我来找拍摄场地，我来找制片人，我去拉赞助……”
孙涛越听越不对劲，你一大厂长，噢，就算是副厂长吧，拍个小成本电影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咋还非得事事都亲力亲为呢？
这时李松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小章，算了吧，以你在圈内的人脉和地位就算去了民营电影公司肯定也差不了，冯小刚当年名气比你不是差远了可你看人家现在过的多好，我听说有几家公司也在联系你，你也别忙着拒绝，可以先谈谈再说嘛。
长影这边我看你就别瞎操心了，人心都散了哪还聚的起来呀，而且，你就算再咋努力，唉，改制啊，那是大势所趋，时代的洪流浩浩汤汤，你现在做的一切努力那都是螳臂当车。”
章焕春声音嘶哑，“可是我不甘心啊！说是改制，可你知道嘛，长影以后就要沦为一个旅游公司，影视基地了。”
李松拍拍他，“人家那叫多元化发展，我听说还要搞培训基地，重开乐团……”本来是安慰章焕春的，结果李松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红颜易老，英雄迟暮，不外如是。
孙涛还在对面呢，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日了狗了，好嘛，我就说嘛，人家身为长影的大厂长咋会对我个小喽这么和颜悦色的。感情好，还以为是礼贤下士原来是要拉我上沉船！”
孙涛现在很想说，“章厂长，我把行李先拿上去，一会儿下来咱们慢慢聊。”
但是孙涛没说！！！
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孙涛深知一个道理：对那些绝望的、疯狂的、病态的、歇斯底里的乘客绝对要小心伺候着，你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他们就会把火撒到你身上。
这时候说要走，对面说不定就觉得你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孙涛不觉得自己能承受住章焕春的邪火，他洒然一笑，“哈哈哈，难得章厂长您看的起我，《东北民谣》的小说我就试着写写。”
李松感激的瞄了孙涛一眼。
章焕春惨然一笑，“呵呵，本来不愿意到处卖惨，但既然是我先起的头我还是得把长影的真实情况跟你说说。你大概还不了解长影的现状，自从要我们自己联系发行方之后长影是连年亏损，拍一部电影赔一部，再小的制作，每部电影怎么也得投个百八十万的，拍完的拷贝就放在库房里积灰……
现在听说要改制，一个个都担心自己未来的出路，人人没有，钱钱没有。”
孙涛摇摇头，“其实，拍不拍都不重要，我在这宾馆里还要待到春晚录制完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当是学习一下剧本的编纂了。”
李松探寻着问道，“你，这是？”
他没好意思说明，但那意思就是你每天就待在宾馆啊！你不干点正事啊？
孙涛笑笑，“《卜卦》那首歌的歌手是跟我们公司签约的，她来演出，我们这边作为经纪公司总还是要来个人陪一下的，但，这不是嘛我们借光跟五安歌舞团一起来的，有点大事小情就靠他们了。”
李松拍拍孙涛，点了点头。
他倒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那意思表达的也很明白了，有事你找我，好使！
李松转头看向章焕春，“就当是咱们长影的谢幕演出吧，你看看，要是有需要点啥……我现在毕竟还在这个位置上，调配几个人，搞搞场地还没问题……”
李松说完眼神在孙涛的行李和房卡上停顿了一下。
章焕春在片刻的失态后也清醒了过来，“哈哈哈，唉，怪我怪我，孙老板咱们先留个联系方式等你空了再联系我。”
李松看了看江楠，“小丫头别看我了，我不是来检查你工作的，我们俩下午一起参加个会完事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聊聊天。孙总这边你多关照一下。”
江楠连连点头。
和孙涛交换完电话号码，章焕春拉着孙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事要紧，不用……”
大家都明白，这时候应该说两句场面话，正事要紧剧本你有空就写，没空就拉倒，可是章焕春呲了两下牙没说出来，他手在孙涛肩膀上压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腰背挺拔，步伐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