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确实是件大事。我对代理服务也很看不惯，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管部门呢。如今有李大主任和常大科长的支持，我就接下了。”
随着任军的加入，三人行动小组正式成立。按照分工安排，李东沐负责统筹协调，常继杰负责拍摄录像，任军负责冲锋陷阵。
午餐过后，三人便开始了暗访行动。
作为非正式调查，三人全副武装，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基本上很难被别人认出来。
按照任军所说，餐饮行业的第一头拦路虎是办理营业执照，于是三人率先来到行政服务中心的工商窗口。
下午两点钟，行政服务中心大厅内人满为患，就连门口也站着等待办理手续的人。
李东沐三人站在后面等待了有十分钟，可是队伍却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这让他大为不解。
“大哥，今天办理手续怎么这么慢啊。”李东沐问向前面排队的中年男人。
“，业务窗口的工作人员还没到呢。”
李东沐一愣：“行政服务中心不是朝九晚五，午间停业一小时么？现在都两点了，怎么还不上班呢？”
中年男人看向年轻的李东沐说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业务吧？我们临川县一直都这样。”
说完，中年男子忍不住搓了搓快被冻僵的双手，然后不停的原地跺脚取暖。
看到这一幕，李东沐示意常继杰偷偷的将情况拍下来。
此时，尽管已经将近阳历三月，但北方城市的“倒春寒”丝毫不弱于腊月的严寒。
站在冷风中，李东沐三人又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人群中传来开始办理业务的消息。
漫长的寒冷等待，让李东沐逐渐失去耐心，好在终于进入了大厅，身上的寒气才逐渐消散。
进入大厅后，李东沐便脱离了队伍，而是站在一旁观看着手续办理情况。
“领导，您好，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材料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为我办理营业执照了？”
说话的正是李东沐前面的中年男子，此时他正和颜悦色的站在窗口面前。
窗口服务的是一个大约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脸上一副冷峻的表情。
她一把手将中年男子的材料拿到身旁，然后简单的翻阅了两页后又扔了出来。
“审批表上的照片不符合要求，必须用白底。”
看着自己的手续再次被退回，中年男子一脸无奈。
“来来回回跑了三趟了，次次都被退回，就不能一次性把要求说清楚么？”
中年男子小声的嘟囔引起了中年妇女的不满，白了对方一眼后，嘴中还厉声喝道。
“别在这儿发牢骚，有本事别办营业执照。”
中年男子本想理论两句，可是想到自己的营业执照，还是无奈的摇头离开了。
中年男子离开后，任军便走到了窗口前。
“你好，我想办理餐饮营业执照，请问都需要提供什么资料？”任军问道。
中年妇女看了任军一眼冷冷说道：“第一次办理营业执照，到东边柜台填写审批表，有人给你指导。”
顺着中年女人说的方向，三人来到了东边柜台，只见一个年轻的金发小伙儿坐在那儿，前面有几个正在填写资料的商户。
“你好，请问营业执照审批表是在这里填写么？”任军问道。
金发小伙儿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审批表：“趴在这儿填吧。”
看到这一幕，李东沐突然开始怀疑刚才中年男子保证的场景。
“中心大厅有人指导，服务还可以啊。”李东沐喃喃道。
几分钟后，任军按照柜台上的样表填好之后，让黄毛小伙儿看。
可没想到金发小伙儿看都没看一眼：“7天下证500元，半个月下证300元，选哪个？”
看到这一幕，任军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模样。
“帅哥，下证是什么意思？”
金发小伙白了任军一眼：“下证就是出证的意思，这都不明白，真是乡巴佬。”
听到对方出言侮辱，任军心里顿时一股火升上来，但被在身后的李东沐拽了一下。
“营业执照不就几十元钱么？怎么现在涨价了？”任军又问道。
“办证确实是几十元，我说的钱是支付给我的服务费。”金发小伙说道。
“那你在这里指导，就是为了收取服务费？如果不从你这儿办理，我是不是就办不出来了？”任军故意问道。
小伙发出一声冷哼：“你可以不交服务费，只不过能不能办证，或者多久能下证就不好说了。”
对方的话看似云淡风轻，可言语中却透露着威胁。
说话间，已经有三四个商户给他交了服务费。
金发小伙一边查钱，一边看向任军。
“喂，你到底在我这儿办不办？”
任军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排队办理吧。”
金发小伙冲着任军发出一声冷哼：“我看你能办成！”
说完，他拿着已经交过费的意见，径直走向了工商窗口。
此时，一个中年大叔刚轮到他，可没想到竟然被插了队。
见状，中年大叔开始向中年妇女控诉：“领导，这儿有人插队。”
中年妇女头白了他一眼冷声道：“那你就等一会儿。”
见状，金发小伙冲着中年大叔做了一个嚣张的耸肩动作，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红姐，4个加急办理。”
听到报的数量后，被称为红姐的中年妇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小弟，今天成绩不错。下午刚营业就开张了，实力派选手啊。”
金发小伙冲着红姐傲娇的笑了一声，然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第116章 利益链条
见到黄发小伙离开，中年大叔再次将资料递给中年妇女。
“姑娘，插队的人也走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中年妇女一直忙碌着黄发小伙递过来的材料，听到中年大叔的话后，头都没有抬。
“着什么急，没看到我在忙么？”
中年大叔无奈的只好待在窗口前等待，很快，队伍后面再次排起了长龙。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面有人终于忍受不了大声发泄着不满。
“怎么回事，这个窗口怎么这么慢。”
“就是，都等了这么久，怎么一动也不动！”
听到不满声，中年妇女猛的拍了下桌子，然后起身怒吼。
“瞎嚷嚷什么呢，想快就别排队，要不就乖乖的排队等，再让我听到有杂音，立马停止窗口业务的办理。”
李东沐站在队伍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声张，而且还表现出莫大的官威。
“继杰，刚才那一幕拍下来了么？”李东沐问道。
常继杰点点头：“都拍下了，而且把丑恶的嘴角来了一个特写。”
见状，李东沐拽着两人离开了行政服务中心。
“东沐，业务还没办呢，怎么就走了？”任军不解道。
“你觉得再排一次队就能把手续办了？她照样拿其他问题卡你。”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已经形成了利益链条，窗口的不作为就是倒逼商户通过代理中介办理手续，以此赚取费用，他们之间不仅是服务的关系，而且还存在交易。”
说完之后，李东沐不禁感叹：“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啊。”
离开时，常继杰提出了一个问题假设。
“行政服务中心的窗口值班是按天轮换的。有没有可能明天的值班人员不存在这种情况呢？”
“为了不错杀无辜，我们明天再来一趟，看是否还存在这种现象。”
三人回到任军办公室，然后将视频导入电脑中认真的查看。
在大厅时，李东沐的注意力都放在工商窗口，并没有注意其他的，可当看到视频中关于其他窗口的情况同样严重时，他突然有些理解刘强东的担心了。
三人不约而同的点燃了一根香烟，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任军猛吸一口烟，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气死老子了，以前只是听说有这种现象，可亲自经历的时候才发现，有多么的无助。”
说完，任军冲着李东沐竖起了大拇指。
“东沐，我终于发现和你的差距不只是智商和能力，最大的差距在心上，为民的初心。”
“在这件事上，只要有需要，我就奉陪到底。”
晚上，三人在店内为了行政服务中心的郁闷，在酒中发泄着不快。
翌日，九点钟。
三人准时来到行政服务中心，大门已经打开，可是窗口却还是不见人。
大约三十分钟后，窗口值班人员陆续到岗。
今天，工商窗口换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当任军将资料递过去后，对方只是看了几眼，便又退了回来。
“资料不合格。”
任军直勾勾的盯着年轻人说道：“哪里不合格？”
年轻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到东边柜台，有人指导你哪里不合格。”
李东沐望向东边柜台，昨天的黄毛换成了年轻少妇。
“7天下证500元，半个月下证300元。”
同样的话，同样的价格，在不同的人口中说着。当然，承担这个费用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李东沐摇了摇头对两人说道：“走吧，这里已经病入膏肓了。”
瞬间，李东沐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节选片段。
离开行政服务中心后，三人坐在车里，情绪有些低落。
“东沐，我们看到的只是窗口服务的冰山一角，只需要花小钱就能解决。像那些来临川投资的大企业，需要的审批环节更多，需要签批的领导也更多，这些环节可不是花小钱就能解决的。”
常继杰在国土局见过企业家的着急，也经历过部门科室的吃拿卡要，他对这种事情的感受更深。
李东沐点点头，说出了两天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