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恩情!
“李先生,我们,我们……”
“你们该得的。社会风气越来越浮躁,善良在我看来尤为珍贵,区区小事,不足以衡量。”
“可是我阿弟他……”
“他是他,你是你们。”
“我、我话又说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给你磕个头吧。”
“这可使不得!”
李建昆赶紧托住他,年近四十的胡家大哥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才是真正的恩如再造啊!
嘟!嘟!
胡同里传来喇叭声。
去庙里的三人居然都回了。
吱呀
不等春草去开院门,院门应声而开,玉英婆娘抢着脚跨过门槛,扬起手兴奋道:
“昆儿,昆儿啊,成了!
“老菩萨说你和红衣姻缘到了!
“你快快,快打电话红衣,让她赶紧过来一趟,日子定下了,得按礼节送他们家去,怎么个安排法合计合计。”
春草干脆折返而回,去屋里端出一杯热茶,送到玉英婆娘手上后,替她捋着后背,说干妈你别急。
玉英婆娘心说我能不急吗,天知道不赶紧把事办了,会不会又变卦?
老大难啊!
想想她都觉得抑郁,明明家里日子挺好,孩子们也都有模有样,怎么成家一个比一个困难?
李建昆接过老母亲塞到手上的解签纸,低头看一眼后,眉开眼笑:“好。”
如今沈家也装了座机电话,电话打过去后,这种事沈红衣就算不急,沈家父母都得轰她过来,嗖嗖的,便开着“红色大头鞋”到了。
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商议着“过礼”的事,之前毕竟有过一次经验,倒也轻车熟路。
正这时,胡同里又有汽车的轰鸣声传来,原以为是去别人家的,不承想车在院门口停下,滴了两声喇叭。
春草小跑去开门。
当院门打开,看清来人后,这姑娘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倒退着让开路。
“李建昆!太阳晒屁股喽,该起来了,想我没有?”
第1142章 从简
在有些时候,希望却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因为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这段时间虽然经历了人生中最艰苦的日子,手上直到现在仍然满是冻疮和裂口,但黄茵竹心里十分幸福,她意识到不久的将来,她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内心中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许多时候她会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曾经输给一个女人,后来她知道这是一个无可匹敌的女人,她认了。
但世事难料,这个女人没了。
她又有资格爱了。
然而当她积压多年的爱意,汹涌地喷薄而出,由内而外地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时,死去的这女人,又出现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看清那张令她深感无力的脸的一瞬间,抱在怀里的爱马仕旅行包嘭一声跌落在地,磕碰在小院的青石板上,掀起一片尘灰。
这只她没让司机帮忙拿的旅行包里没有行李,却比她的行李更重,里面全是她从港城精心挑选带过来的甜食糕点。
她不确定李建昆喜欢吃哪种,所以买了很多。她想吃点甜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沈红衣望向穿着一袭玫瑰色翻毛领呢绒大衣的女人,微微一笑:“你好。”
“一点不好。”黄茵竹翻了个白眼,故作镇定,看似挑衅般问,“所以,你还好?”
“是的,谢谢。”
李建昆踱步走过去,拎起地上的旅行包,替她抚了抚翻毛领上沾染的些许灰屑,温声说:“先进屋吧。”
“真有你的。”
撂下一句话后,女人蹬着长筒皮靴摇曳着妙曼身姿大步向前,她想,又怎样,这地方我爱来就来!
不多时。
当李建昆关上正北房堂屋的大门后。
女孩趴在紫檀木茶桌上,哭成泪人。
李建昆站在旁边,轻捋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不是我找到的,事实上我也很意外……”
他说着,把自己去未名湖赴约,然后沈姑娘也出现,以及沈姑娘失踪背后的故事,一五一十道来。
“有毛病,都失忆了还记得一个破约会。”
话虽这样说,但既然能开口说话,说明她的情绪有所好转。
然而黄茵竹事实上仍有满肚子委屈,只是她又一次意识到……打不赢啊,或者说,没法子打,山崩地裂都拆不散这一对。
这下子老天爷能有脸拆?
她想,如果换成是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这个约会吗?
能的。
一定能!
她突然破涕为笑,想起外面的那个女人也并非不可战胜,对于他的爱,她不会比她弱丝毫!
女孩昂起头,含着眼泪笑着说:“所以别再让我看见你像条死狗一样,从今往后,一直要幸福。”
男人热泪盈眶,重重说了声好。
爱到极致,是放不下,或者,放下。
……
……
不只是玉英婆娘觉得子女成婚一个比一个困难,李建昆更是深有感触,可谓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和沈姑娘终于能喜结良缘,因此他格外在乎这场婚礼。
必须盛大,必须隆重,必须难忘。
事实上想小也小不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有些人即使不发请柬,都会不请自来,譬如昆仑会的数百成员。
对于他而言举办这样一场婚礼倒也不难,哪怕是规模空前的世纪婚礼。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问题是,有人劝他低调点。
小院里,依旧是艳阳天。
李建昆和王家父子坐在一起,王秉权黝黑的脸上满是疲倦,不过眸子里又有股庆幸。
“还得是建昆你啊,站得高望得远,如果不是去年听你的,把街道拉进来,白给大干股,我王秉权这下子只怕也要出名了……”
清溪冰箱厂在不缺资金,不缺设备,不缺技术的情况下,经过几年发展,规模已干得颇大。
在北方听说过雪花冰箱的人,大抵上也听说过清溪牌冰箱。
“不过还是……哎,不提了,你这马上大喜的日子,不跟你说这些晦气事了,我这边顶得住。”
王山河表情担忧道:“建昆呐,应该晓得的,任何谈论到私营经济这一块的话题,都不可能绕得开你,现在已经有些舆论了,如果不是有更多人替你说话,你现在的处境估计不会比架在火上好多少。”
这段时间由于沈姑娘的事,李建昆根本无暇顾忌其他。
但是他只要没聋没瞎其实也知道。只是又冲昏在婚礼的喜悦之中。
正如他那日在燕园所见,社会心态失衡了。
人们对于倒爷、暴发户的不满,延伸至了更大的层面。
他倒是有些后悔承诺在燕园做演讲,大王小王的奉劝有道理,他现在其实并不适合露面。
可是这个鸽子他又实在没脸放。
……
……
燕园大礼堂。
原名施德楼,始建于一九二六年,北大最崇高的地方,许多重量级的贵宾都在这里举行过演讲。
上午,大礼堂内人满为患。
不要提座位,早已坐不下,连过道中都戳满人。
因为这场活动,学校上午几乎所有课程都停了,开课也没用,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会有几个学生。
今天这里的主角,叫李建昆。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身穿正装、系领带的李建昆,从后台出现,缓缓走上高台,来到布置在黄金分割线处的红漆演讲台旁。
他留意到台下第一排坐着的全是老师,八十九岁高龄的扛把子约莫是被推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李建昆离开演讲台,来到空地处,向下行了一礼,这才打开话匣子:
“不怕各位笑,来之前我很紧张,昨晚辗转反侧许久没睡着,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讲些什么,同时我意识到我的话,可能会对一些学弟学妹往后的人生造成影响。
“而每个人的性格、思想和际遇,都不相同。我的看法,我的话,未必会对你们带来帮助,误人子弟可就不好了。
“有幸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跟许多人打过交道,我知道现在有股留学潮,想必大家都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那么我今天就来讲讲我的见闻,希望能够帮助大家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不是什么高深的话题。
然而底下的燕园学子们个个都竖起耳朵,充满期待。
果不其然,李学长的见闻,岂能寻常?
李建昆从特区讲到港城,从港城讲到日苯,从日苯讲到美国;从胡自强讲到林兰瑛,从包玉钢讲到董浩芸,从堤义明讲到盛田昭夫,从巴菲特讲到吉姆罗杰斯……
底下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大脑跟着构建画面,仿佛身临这些地方,目睹了它们或好或坏之处;仿佛与这些人物亲密接触过,从他们身上汲取着成功的经验或教训。
洋洋洒洒怕是有十万字。
讲到口干舌燥。
李建昆含笑谢幕之际,底下的学弟学妹们仍意犹未尽,纷纷举起手来。
李建昆望向扛把子,后者微微点头,看来搁这演讲还有这个惯例。
无奈只能随意翻牌,回答学弟学妹们提出的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