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原本灌木丛生的林地被炸平一大块,开出一片大约百来平的平地,再稍作处理,就是一块很不错的观景台。
曹保义和陈善平两人拿着望远镜,看着山坳中正在比武的两个连队,
不一会儿,曹保义便将望远镜放下,提起挎在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抹了把嘴说道,“剩下的两个连也不用看了,最后让一营的两个连再比一次,就能决出第一名。”
陈善平笑了笑,正准备说话,这时一道身影从林间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报告,地委武装部派的人到了。”
“嘿,终于来了,”
曹保义将水壶盖子拧紧,笑道,“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随后看向那名民兵战士,问道,“人呢?”
陈善平也看向那人,忽然发现,这人竟然是自己一连的一个普通战士,不禁问道,“怎么是你来报告,通信兵呢?”
听到这话,曹保义也不禁愣了愣。
通信兵可不只是负责电报、电话,还要负责快马、快人传递口信,
从第一天大拉练开始,陈善平就将侦察兵都撒了出去,在四面八方布下警戒线,
他们嘴上说不重视地委派来的检查组,但哪能真的不重视,
整个地委专区有2个市区、8个直管县,3个省属代管县,总共13个区县,13个区县就是13个民兵团,
每次配发物资的时候,不是说你哪个民兵团的人多就给哪个团的先发,而是要看训练成果,
就跟二十年前战争时期,装备都优先主力部队一样,必须要保证军事素质更高队伍的火力,这样才能形成最强的战斗力,
所以,民兵大比武的成绩,就直接关系到下一次,甚至是后面几次物资装备的配发比例问题,
这个可是关键中的关键!
曹保义和陈善平可以不重视地委检查队,但必须要重视地委武装部手里的装备批条!
就为了等这支检查队,全县5万多民兵,这一个星期来可谓是铆足了力气,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和比武当中,
却没想到,之前轰轰烈烈的时候,检查队没来,这都要收尾了,检查队的人却来了。
还不是被侦察兵发现后通知的通信兵,而是一个普通战士过来汇报的,
莫非他们是偷偷潜进来的?
听到陈善平的问话,这名二十来岁的战士竟然也不说话,只是咧着嘴呵呵呵地傻笑,
陈善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强,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王强被吼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后面,“团、团长,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善平和曹保义相视一眼,随后冲着他用力挥了挥手,“带路。”
“诶,”
王强应了一声,转身撒腿就跑。
陈善平和曹保义赶紧跟在后面。
从山腰开出的一条小路穿到山外,山脚下的营地里面,各个连队按照各自的位置,正在拆解帐篷,
今天大比武结束,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不管比没比试完的都在提前做准备。
在一营一连的位置上,却没有动静,三百多人围成一个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曹保义顺着山坡往下走,看到那边的情况,不禁停下脚步,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看过去,
然后,他身体猛地前倾,手握着望远镜不断调整倍数,
看到他的样子,陈善平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片刻后,满脸无语地放下来,对着前面没听到动静,停下来等的王强招了招手,“你给我过来。”
王强小跑着过来,又咧着嘴呵呵地傻笑。
这时曹保义也放下望远镜,拉了陈善平一下,随后便躲进茂密的灌木丛里。
陈善平指了一下王强,紧接着也跟了过去。
三人蹲在灌木丛后面,曹保义将帽子摘下来,抓了一把头发,看着他说道,“你先给我说说,”
他说着指向山下,“为什么检查队的人,一个个都,”
说着还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就那个样子,连衣服都破了,他们是遇到土匪了,还是遇上山贼啦?”
王强缩着脖子,低着头小声说道,“不是土匪,也不是山贼。”
陈善平蹲在地上,却不影响他飞起一脚,“你还不快点交代,说,是不是你们打的?”
王强挨了一脚,顺势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那,那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检查队的啊,咱谁不知道您把侦察兵都放出去侦察了,检查队的人来了也是他们先发现啊,
我们就是正在训练,然后就突然遇到一个人,他还带着枪,那枪还是小国腰上的那种,咱们民兵团谁有这种枪啊?他还偷偷摸摸地从山背后往比武场这边潜行,咱就以为他是特务,都没敢往那检查队身上想,
抓住他之后,担心他是不是还有同伙,可那家……那人嘴上也硬,就是不说话,大家只能又一起把山上摸了两遍,最后又抓了7个人,
8个人就都在下面了。”
说着指了指山下,喃喃道,“就是误会。”
第102章 摊上事了
看着委屈得不行的王强,曹保义和陈善平相视一眼,不禁哑然而笑,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这次地委派来的检查队,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过来,
他们是先避开外围的侦察兵,后绕过周围几万人的大部队,再悄无声息地摸上后山,
如果不是被一营一连三排的人歪打正着给碰上,说不定被他们摸到自己两人身边都不知道,
那时候才是真丢人!
不过,现在就恰好反过来,
首先,他们不打招呼,在民兵团进行大比武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潜行过来,别说是揍一顿,就算是当场射杀都不冤,这事哪怕打官司打到市里,他曹保义都不带怕的,
其次,这次检查队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检查民兵团的训练情况,另一个是用比武的方式,验验民兵团的成色,
现在好啦,磨刀石直接被刀给劈断了,
那还验个屁啊!
就这种结局,要是检查队不打个高分,他们就敢闹到市里去!
曹保义搞清楚大概情况,心里也有了底,
不过现在检查队的人还在下面待着,看王强的样子,说话说一半,也不是个合适了解情况的对象,
当即便不再犹豫,拍了拍陈善平的肩膀,将手一招,笑道,“走,咱们去会会这支“与众不同”的检察队!”
陈善平笑着摇摇头,起身跟上,
王强揉了揉被老团长踹的地方,也紧跟在后面,同时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看上去很用力踹在身上却不疼,不知道老团长在家里是不是这么揍他大孙子的呢?!
此时一营一连的营房里面,陈良平陪在检查队长李开贵旁边,笑呵呵地说着话,
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知道的实话实话,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谈了小半天,把本来就浑身疼得厉害的李开贵气到心肝肺都在疼,
就紧急***、奔袭、射击、掷弹、刺刀这些东西,我还用得着问你?
不过人家一直陪着个笑脸,又是陈团长的亲弟弟、十几年前跟着亲哥一起从烂泥堆里建起棉纺厂和民兵连的老同志,他有气也只能憋着。
等了半天,终于看见围着的民兵分开一条路,老熟人曹保义满面红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人未至声先到,
“哎哟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李啊,呀,呀,呀呀呀,”
曹保义凑到跟前,满脸惊讶地看着他的脸,又上下仔细打量,“你们这是……这是怎么啦这是?”
那迷惑中带着关心的表情,演得跟真的一样。
“滚,”
李开贵站起来小声呸了一口,
在人家的地头,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丢人的只会是自己,
随即说道,“你少跟我装糊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你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哟哟哟哟,”
曹保义脖子一缩,身体微微后仰,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我摊上大事儿了?什么大事儿?”
李开贵咬牙切齿地指了指他,凑近后小声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
曹保义将两手一摊,“我不知道啊!”
嘿,你自己带人摸进我的地盘,被我的人揍了,还敢说我摊上事儿?
官司打到地委,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就在李开贵气结的时候,陈善平走过来哈哈笑道,“老李老李,消消气,这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团部,坐下来喝杯水,慢慢聊,慢慢聊哈!”
李开贵转过脸瞟了他一眼,“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两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随后将手一挥,“前头带路。”
团部的帐篷他倒是知道,但是被一个连三百多人围着,他也走不过去啊!
检查队在李开贵的带领下,跟着曹保义和陈善平的后面,走进团部帐篷,
不等帘子放下,李开贵打了个手势,后面的7个人立刻散开,围着帐篷外面站岗放哨,
他这才放下帘子走进去,直到这时,才正色说道,
“老曹、老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是我栽了,你们这次的比武考核,我给你们打全地委最高分,9分。”
“哟,”
曹保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故作惊讶地说道,“不是10分啊?”
地委武装部给下面的民兵团打分,10分就是最高分,当然那是不可能拿到的,哪怕是市属的两个民兵团都不可能,所以9分恐怕真的已经是最高分。
“呸,你想得倒挺美,”
李开贵接过水杯灌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搁到大长桌上,哈口气说道,“你们5万多人,被我们几个摸到后山才发现,还想拿10分?这9分都是……”
是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下半句,最后将手一挥,“反正往后一年的装备分配,你们肯定是全地区最高比例,”
顿了一下,不等喜气洋洋的曹保义说话,李开贵又指着他说道,“但是,你们藏着新式战法不上报,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新式战法?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满面笑容的曹保义和陈善平,顿时笑不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眼,随后曹保义满脸古怪地指着李开贵问道,“什么新式战法,你给我说清楚?”
李开贵闻言一愣,看了看两人,发现他们确实不像在演戏,不由得疑惑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
“知道我还问你?!”
曹保义当即一拍他胳膊,满脸严肃地说道,“你现在把刚才的经过,事无巨细地给我讲一遍,”
随后看向陈善平,“老陈,你去把刚才那个同志的领导叫过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善平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大声喊道,“通信兵,去给老子把欧德丰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