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鱼获颇丰、又回来较晚的人家,就会自己找地方卖掉,
估计那个观音码头的集市,就是他们曾经处理鱼获的一处固定点,如今统一管理下,反倒成了化外之地。
这种东西吧,也是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别大声嚷嚷,就姑且听之任之,
可林大河这么大喊大叫的,让有心人听见就不好了。
陈建国便赶紧说道,“你说石板就行。”
“哦,”
林大河大大咧咧,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顺着陈建国的话说道,“石板是城外一个老石匠做的,人都叫他刘石匠,其实他是专门做碑的,还带了两个徒弟,没事的时候就做石板,卖给附近的学生写字,
本来我爸给我也买了一块,不过看学校发了作业本和铅笔,就没有带。”
陈建国顿时恍然,
说起来这就要怪棉纺厂财大气粗了,别的学校从来不会给学生发作业本,也就只有棉纺厂小学今年新落成,给每个学生都发了十本作业本和两支铅笔,算是普天同庆,
难怪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石板,同学们都有铅笔和作业本,谁还愿意带这种既笨重又容易摔坏的东西啊!
搞清楚缘由,陈建国瞬间没了兴趣,这种东西无非就是物资匮乏的年代的一种替代品,还真和他刚才猜想的一样,跟古代的木板和沙盘没多少区别。
这时马文英却又对着梅映雪问道,“你们学校有多少人啊?一年级只有你一个人,是只有你自己在教室上课吗?”
赵跃民闻言顿时接了一句,“那不是好惨?!”
同学们一听,也都心有戚戚然,满脸同情地看着她,
班上几十个同学在一起,他们看见老师都有点害怕,想想梅映雪竟然一个人对着老师,
好可怕呀!
听到马文英的话,再看看赵跃民,梅映雪终于嘴角微微翘起笑了一下,连眼睛也似乎弯了起来,“不是的,我们学校没有这里大,只有一个教室,一年级到四年级都在一起上学。”
“都在一起上学?”
马文英顿时瞪大眼睛,满脸惊叹地看着她,“那怎么学习呀?”
梅映雪说道,“就是我和二年级的人坐一边,三年级和四年级的人坐另一边,两边墙上都有黑板,梅老师就轮流教,教到哪个年级,其他的就自己写作业。”
同学们都对新同学的生活很感兴趣,一个个追着她问不同的问题,
“你们上学也是一学期交三块钱学费吗?”
“不是,是交二十斤谷子,听我爸说这是给老师的工资。”
“只给老师吃谷子呀,那老师不吃菜的吗?”
不一会儿,这个小丫头就有点招架不住了,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才五岁多,能知道学校的东西,还是因为从记事起她就被爸妈扔到学校里玩,那个小小的房子,就是她的全部天地,
可同学们问她稻谷怎么种,菜园里有什么菜,怎么浇水施肥,
这些她哪里知道嘛。
幸好幸好,不一会儿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梅映雪也抱着石板转了回去,乖乖等着上课。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下午返校上课,然后放晚学,
半天无话,陈建国自然也没教新同学唱什么荡双桨。
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陈建国见到梅映雪跟着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一起走,便知道应该是他们原来学校的学生,
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男的多女的少,小的多大的少,最小的毫无疑问就是梅映雪,最大的估计能有十四五岁了,
看到这里,陈建国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这个年纪了,他家里竟然还允许他上学读书,可见对他寄予厚望,
这年头没有什么义务教育,小孩子必须要读书的说法。城镇上还稍微好一点,除非是实在出不起学费,否则至少会让孩子念个初小,而农村就大不一样,很多才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就已经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大部分女孩子更是连踏进校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十四五岁大的小伙子,能当大半个劳动力使,换成一般的人家,早就结婚当大人了,哪还有继续上学读书的。
不过这也跟陈建国没关系,凡事总有特例,也许这个人学习成绩特别好,家里盼着他来日吃皇粮呢!
对于农村人来说,如果能考入中学,成为公家人,不管是政府的行政人员,还是学校、医院等单位的职工,都是洗脚上岸、鱼跃龙门,值得大摆三天筵席的大喜事,
当然,如果能读个中专,进工厂当工人,端起铁饭碗,那更是可喜可贺,
这样想想,也难怪几乎每个学校都有大龄学生了。
第34章 丰收
和往常一样,陈建国背着书包和小伙伴一起回家,
进到宿舍区,各钻各的巷子,陈建国一直走到最里面,往自己家里走去。
刚进巷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子香气,
陈建国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四处扫视搜寻是哪家今天杀了鸡,
宿舍区里养鸡的人不少,只需要一只鸡笼,就可以养上两三只鸡,母鸡可以下蛋,公鸡可以打鸣,等到了重要日子,还是一道大菜,
陈家就养了六只鸡,借着靠墙的便利,爷爷自己动手做了好大一只鸡笼,早上放出来溜达活动,晚上天一黑就自动进笼睡觉,比陈建国还好管,
这六只鸡也是奶奶的宝贝,哪怕陈建国上学,也没见她杀一只,可见鸡子的重要性。
今天不年不节的,却有人杀鸡吃,莫非是谁过生日?
结果便听见一户邻居也不出门,直接在厨房里面喊道,“小国回来啦,你奶奶今天给你杀鸡子吃哦。”
嗯?
竟然是自己家?
陈建国眼珠微转,抱着书包就往家跑,心里还在想着,大爷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五口人,谁今天过生日呢?
反正不是他自己,上学报名的时候,他看到过自己的户口簿,是九月份的生日,早就过了,
哎哎哎,对了对了,自己过生日,怎么没见奶奶杀鸡子吃呢?
陈建国咽着口水很快便跑回家,先往厨房瞄,只见厨房煤炉上炖着一只大瓦罐,却没见着人,正要回身,便听见屋里传来奶奶的声音,
“哈哈哈哈,二哥,你瞧见了吧,我就说他回来就要往厨房跑,就是一个馋小子,一顿没肉就吃不下饭!”
有客人?
陈建国转过身来,便看见屋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奶奶,另外两个,一个年纪看上去很大,似乎跟大爷爷差不多,另外一个是个年轻人,年纪和父亲陈速羽相仿,
而且两人的长相很像,应该是两父子,
另外,虽说他们身上的衣服比较干净,脚上也是一双布鞋,看上去和县里的老百姓差不多,但从他们黝黑的脸庞和粗糙的双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农民。
奶奶对着那位老人说完话,便转过身来冲着陈建国招手,“快过来,还不快喊二爷爷。”
陈建国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抱着书包走进屋里,先甜甜地喊了一声,“二爷爷好。”
然后看向旁边那个年轻人,等着奶奶介绍。
同时心里也猜到了他们的来历,应该是老家来人了。
奶奶嗔怪地拉住他,“这是你大伯,去年还给你带了红薯和麦芽糖的,你都忘啦?”
陈建国呵呵地傻笑,要不是重生到这个屋里,我连你们都不认识,那还认识去年的什么人呐,
然后赶紧喊了一声,“大伯好。”
同时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位大伯看上去比老爸还年轻,不是说农民伯伯更容易老的么?
等陈建国打完招呼,一直笑呵呵的二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拿起放在脚边的布袋,从里面摸出一个约摸有海碗大,用纸包着的东西,看上去就和包扎好的中药包差不多,
随后便递给陈建国,“小国,这是你爱吃的麦芽糖,拿着。”
陈建国顿时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大纸包,
这么大一包麦芽糖?
大款啊?!
真不开玩笑,就这么大一包麦芽糖,搁供销社里没有十块钱绝对买不回来,
原因很简单,十斤麦子一斤糖,小县城地处江南,稻子多麦子少,所以麦子就要比稻谷贵,再加上人工熬糖,
就这么一大包,怕不能有两三斤?
这东西的价值都快赶上一麻袋大米了。
就在陈建国发愣的时候,奶奶突然瞪着眼睛说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每年都跟你说不要带东西不要带东西,你偏要带,还越带越多,”
“,哄小孩儿的东西,不值当什么,”
二爷爷摆摆手,将麦芽糖塞到陈建国怀里,直接就岔开这个话题,拉着他问道,“上学了吧,学习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被老师打手板心?”
一听这话,陈建国就忍不住嘴角微抽,
为什么大人看见小孩子都喜欢问有没有被打手板心呢?!
不过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抱着麦芽糖咧嘴笑道,“上学了,张先生还夸我呢。”
这萌就必须得卖,就当是换这包糖了。
“嗯,是个好孩子!”
二爷爷当即竖起大拇指,又摸了一把脑袋,便算走完流程,
小孩子嘛,打个招呼表达一下心意就够了,不然咋地?!
看着奶奶陪着二爷爷和大伯说话,陈建国眼珠微转,便溜了出去,
先到隔壁自己家把东西放好,然后四处搜寻,看看屋里有没有多点什么东西,
这年头走亲访友都不容易,所以但凡成行的,都会带上大包小包数不清的物品,城里的去乡下,会带一些工业品,乡下的到城里来,就会带些农产品,
就像上次赵跃民的叔叔过来看他们,便带了好多东西,连赵跃民都有一副跳棋,今天二爷爷给自己带了好大一包麦芽糖,总不可能不给爷爷他们带吧,
东屋转到西屋,转来转去,最后陈建国在大爷爷房间对面的储藏室找到了宝藏,
额滴神嘞,
他看到啥了?!
整整十麻袋大米!
这可是麻袋装的,一袋就是一百斤,这里就是整整一千斤!
够陈家人吃一整年了有没有!
现在农村人送礼都这么壕的吗?
反正陈建国是被震惊到了。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想着是不是哪里不对,连大爷爷他们下班回来都没发现,
而早知道家里来客人的大爷爷也没顾上他,刚到家门口就往屋里瞧,一见到二爷爷,便高声笑道,“算算日子,你们也该来了,今年咋样?”
“好着呢、好着呢,”
二爷爷赶紧起身走出来,一把抓住大爷爷伸过去的手,另一手则拽住他的胳膊,咧着嘴笑道,
“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好,你们那八亩地一共打了快三千斤大米,还是按老规矩,交完公粮,剩下的咱们对半分,你们那一半,我已经给你们拉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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