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你放心,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牛大胆道。
“还有,大胆,有田,你两是大队长和副大队长,主抓生产,有些话呢,我得说在前头,其他村我们不管,可咱们村,产量该多少就是多少,谁也不许给我多报。”
“还有个事儿,县里决定了,让咱们公社在麦香河的上游修建水库。”
“真的?”马仁礼是既惊又喜。
“这事儿是可以开玩笑的吗?”王重没好气的斜了马仁礼一眼。
马仁礼嘿嘿笑着。
牛大胆也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啊,等水库修起来,再挖通灌渠,不就有更多的村能都能浇上麦香河的水了。”
“确实是好事儿!”王重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随即看向马仁礼:“本来县里是想抽调我过去的,不过村里这边我放心不下,就跟上边推荐了你,县里的命令也下来了,抽调你去水库帮忙,再从咱们村里挑三十个青壮跟你一块儿去。”
“这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行不行?”王重高声问道。
“没问题。”马仁礼拍着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这一刻,马仁礼的眼中绽放出了已有数年未曾显露的璀璨光芒。
“这水库要是一修起来,咱们先由的灌渠和水车,就都得跟着变了,咱们得趁现在赶紧把村里所有的堰塘都先储满水。”
“有田,你暂时先领着乡亲们负责伺候冬小麦,千万别出岔子,尤其是小转和吃不饱他们两口子这几个,瞪大了眼睛盯紧了,该扣工分就扣工分,不能姑息,不能坏了咱的规矩,不然大家有样学样,那就都跟着出工不出力了。”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赵有田大声道。
“大胆,最近正是榨油的高峰期,榨油作坊那边由你全权负责,一定不能出纰漏。”
“没问题。”
“仁廉,你主要还是负责文书工作,还有和公社对接,再有,马仁礼去了坝上,他会计的活儿你先兼着,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现在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会计负责的也就是每天统计工分而已,活不多。
王重继续道:“至于我,暂时看着榨油作坊,检查咱们现有的灌渠,看看能不能再找几个地方,加几口堰塘出来。”
王重本来还想趁着秋播结束了,找时间进山打点猎物回来的,可惜一下子抽调了三十个青壮劳力去上游建水库,村里剩下的老的老,弱的弱,可还有近千亩的冬小麦得小心伺候着,拔草,追肥,除虫、镇压等等这许多活儿。
马仁礼领着人去水库才一个多月,这天就慢慢冷了下来,这天,马仁廉从公社开会回来,还带回来一大张图纸。
“建高炉炼钢铁?”纵使早有准备,可听到马仁廉带回来的消息,王重还是没忍住脸抽了抽。
现在村里的壮劳力抽有一半都在水库那边,三猴子、二柱子、还有民兵们,全都去了水库,牛大胆又领着人在榨油作坊那边紧赶慢赶的干活,村里其他人既要顾着地里,时不时还得上山砍柴往榨油作坊那边送。
没法子,王重领着人在村子外头的洼地上,花了大半个月的功夫,用黏土垒出四座三米高的土高炉来。
炉子建成以后,王万春领着人下来视察。
“我说大虫,我怎么瞧着你们这炉子比别的大队的都要小啊?就这样的,我一脚能踹到俩!”
“万春书记,我也想建大炉子,可咱们一没有铁矿石,二没有煤炭当燃料,就现在咱们高炉里烧的那些柴火,都是乡亲们一捆一捆刚刚从山上砍回来的,炉子里头熔炼的那些铁,都是乡亲们家里的锅啊,门栓,铁桶之类熔的。
现如今村子里的铁器,就剩下饭锅柴刀斧子,还有锄头镐头这些农具了,总不能让乡亲们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炼铁吧!”
王重一脸为难的道。
王万春脸上神情一僵,拉着王重走到一旁:“困难是困难了一点,你再想想办法。”
“我的大书记,不是咱们不肯出力,你瞧瞧这周围,乡亲们哪个不是一刻没停的忙着,大家伙儿都盼着给国家出力,大炼钢铁呢。
可有句老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咱们倒是想多练点钢铁出来,可咱们大队现在连一块废铜烂铁都找不到了,好多乡亲们把家里的锅都砸了,扔进这炉子里,我和乡亲们总不能凭空变出钢铁来吧!”
见王重一脸的难色,王万春也知道问题所在,“这个”
王重建议道:“书记,要不你和上边申请申请,弄点铁矿石和煤炭过来?或者随便什么能练出铁的东西来,只要有,我们麦香大队保证炼出铁来,绝不含糊。”
“我回去试试!”王万春不是县里那个张德富,虽说有些趋炎附势,明哲保身,有时也糊涂,但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
陆陆续续又开了几次会,麦香岭公社几十个大队,情况基本都和麦香大队差不多,炉子是建起来了,可大队上含铁的东西就那么一点点,炼上一阵子土高炉就成了摆设。
王万春也为这事儿发愁,一次次的叫众人过去开会,可开来开去,还是没辙,为此还挨了县里不少训斥,严重的时候,他这个书记差点就被撤了。
为此县里特意请了专家过来,在麦香岭地区仔细考察了一阵子,最后得出结论:麦香岭地区既无煤炭,又无铁矿,总不能把老百姓家里做饭的锅和农具给融了,因此麦香岭公社根本就不具备大炼钢铁的条件。
第283章 总要撞了南墙才会知道疼
时间一日日过去,天气越来越冷,高炉那边王重派了几个人老弱在那边看着装装样子,自己和牛大胆等人领着其余的乡亲们搞冬灌,拉着石碾子镇压长势不错的麦苗。
进了腊月,如刀的北风呼啦啦的见天的吹着,天气越来越冷,水库那边也停了工,腊月初八这天晚上,到了半夜才飘下来一场小雪,可只持续了小半个晚上就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王重带上一包姜红果摊的煎饼,背着水壶,提着弓箭就进了山。
“大虫,进山去?”王重才刚出门,就碰见了牛大胆。
“最近不是没事儿了吗,我寻思着进山瞧瞧,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王重道。
牛大胆好奇的看着王重背后的箭袋问道:“你那箭头不是都拿去炼钢铁了吗,还怎么打?”
王重抽出一支,递给牛大胆。
“这是?骨头做的?”牛大胆诧异的看着白色的箭头。
王重笑着道:“没错,花了我不少功夫呢!”
“哎!”牛大胆叹了口气,把箭矢还给了王重:“你一个人进山小心点,听说近几年山里又有狼冒出来了。”
“放心,山里我熟得很!”
王重这一去,就是三天两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
“谁啊?”
听到后院传来的响动,韩春梅立马从炕上坐了起来,站在炕边上,高声冲着后院喊道。
“我!”伴随着王重的声音响起,大红二红也跟着‘汪汪汪’的叫了几声,王重训斥了几下,两只狗呜咽两声,钻进了墙角的狗窝里。
姜红果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走过夹道,来到后院。
看着身上披着军大衣的姜红果,王重赶忙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这么冷。”
黑暗中,姜红果来拿上露出笑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进屋说!进屋说!”
进了屋姜红果才看清楚,王重的担子上竟然挑着两匹灰狼。
“当家的,遇着狼了?伤到哪儿了没?”姜红果一脸紧张的抓着王重的衣裳,绕着王重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放心!”王重抓住姜红果的手腕,微笑着道:“我没事儿,别说几头狼了,就是老虎狮子我也一样收拾了。”
“呸呸呸!”姜红果见王重真的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道:“还老虎狮子呢!”
随即脸色一变,看着王重,话音中带着几分哀求:“当家的,要不以后咱就别进山了吧!”
“不进山哪儿来的肉吃。”王重道:“这回我是走的比较深,才遇到这几只狼,不过已经都被我收拾完了。”
“几只?”姜红果秀目圆瞪,瞳孔皱缩。
“总共才五只,都被我给收拾了,这几天那我和大红二红吃了一只,还有两只我藏了起了,明儿再带回来。”
“大不了以后我不深入,就在外围,打点野鸡兔子行吧?”
“这样也好!”姜红果道:“我加点柴火,把水烧热了好洗澡。”
“嗯!”王重笑着拿出刀具,动作娴熟的把两匹狼给给剥了皮。
洗过澡,和姜红果一番云雨,廖慰几日不见的相思之情,二人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王重打到了两只狼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麦香村。
大多数的乡亲也都是第一回见着狼,当天就有不少人提着粮食和钱来找王重换狼肉吃了。
至于狼下水,都是大红和二红的。
余下的两只狼,狼肉都被王重做成了肉干,让姜红果收进了地窖里头,狼皮被王重剥了下来,硝制好了,准备让姜红果做成几件件狼皮袄子,再用边角料做几顶帽子和手套。
转眼就到来到五九年初夏,浮夸风越来越严重。
五月,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这天,公社来人,说是王万春请王重过去一趟。
王重心知肚明,王万春叫自己过去干啥。
到了地方,王万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了,满脸笑容,还带着几分谄媚,象征性的问了王重几句话之后就被王重打断,让他进入正题。
“起步一万?”王重失笑道:“王书记,你干脆让我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得了。”
“上面要的就是个数字,他又不管你要粮。”王万春道。
“不要粮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不是欺骗国家,欺骗政府吗!王书记,这种事儿咱们可不能干。”王重一脸正色的道。
“大虫,这风都已经放出去了,县里头让每个社都派人来咱们公社,要开一个生动的现场估产会,你就当是帮帮我,把这事儿办好了,让上面脸上也好看的。”
王重却道:“上面脸上好看了,那我们大队的队员们怎么办?要是上面按着亩产万斤来征收公粮呢?我们上哪儿找那么多粮食交上去?”
“不会的!”王万春道:“这就是走个过场。”
“王书记,咱们是自己人,你也是从咱们大队里走出去的,这种糊弄小孩子的话,说说也就得了,咱们今儿把这数字报上去,要是明天县里就派人按着这个数字来公粮怎么办?难道你非得让我们大队的队员们砸锅卖铁把公粮给交上去吗?”
“不对,我们现在也没锅可砸了,去年搞大炼钢铁的时候,村里那些但凡是和铁沾点边的,能砸的都砸的。”
“我跟你撂实话吧,这话就是我放出去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拆我的台啊!”王万春道。
“王书记,不是我拆你的台,是我实在没法子吗!亩产万斤,你把我这一百多斤折进去,那也没有这么多啊。”
“大虫,你可是咱们麦香岭公社的大能人,咱们公社这些年粮食年年丰收,你功不可没,刚才你也说了,我也是从咱们大队走出来的,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王重的态度却还是很坚决:“王书记,要是能帮的,你开口了,我绝对没二话,可这事儿我真没办法帮你。”
“你要说亩产五百六百的,我还能给你想想法子,可这是一万斤啊,我没法答应你啊!”
“过几天就是估产会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
“王书记!”王重也一脸正色:“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亩产万斤,到时候上面真的按这个数字来征收公粮怎么办?难道你是想让我带着乡亲们拒交公粮吗?”
“我”王万春被王重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事儿别说是咱们麦香大队了,你自己想想,我们麦香岭几十个大队,有哪个大队敢答应你这个事?”
“王书记,你就当我求求你了行吗,你就别为难我了,粮食那可是咱们老百姓的命根子,就为了一时的意气,非得要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搭上性命才行吗?”
王万春看着语重心长,满脸真挚的王重,一时之间,竟愣住了,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干裂泛白的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眼神涣散,就跟丢了魂一样。
好一会儿,王万春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王重的手腕,抬头看着王重,一脸担忧的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过几天可就是现场估产会了。”
王重坐回了王万春对面,说道:“一个谎话,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可说谎吹牛,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帮你圆谎重要,还是一个大队,几百口子人吃饭活命重要?”
王万春无言以对,一脸的纠结和后悔。
王重接着道:“真要我说,眼下及时止损才是最要紧了,咱们错了及时改正,以后还有机会,可要是老百姓们民心丢了,把乡亲们推到了对立面,那可就”
王万春顿时瞳孔皱缩,愈发紧张起来,抓着王重,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王重道:“我建议,你现在最好直接去县里,去找周书记认错,直接当面承认错误,求周书记帮忙,你和周书记关系那么好,只要你认错的态度诚恳,以周书记的性子,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王万春顿时眼睛就亮了:“对,对、对,我可以找周书记,我还可以找周书记。”
从公社回到村里,王重立马叫上马仁廉、牛大胆几人开会,将王万春的事情和众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