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想并不远大,承包沙场是起步,倒木材是垫步,而做个腰缠万贯俗不可耐的包工头子,已经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了!
至于以后,他还没想那么远,脚踏实地往前走就行了,把一切交给时间。
当天晚上。
韩家根带着刘二狗和猪大肠,在市里的宴宾楼国营饭店请客喝酒。
周东北很清楚他后续那些心思,于是也没客气,不只带上了杨历年,同时还把二虎、老嫖、土豆、二驴子、大头、赵光腚、老四、孙广志、王贵、图四和马小花都喊了过来,狠狠宰了他一顿。
要说这韩老板还真是个人物,不仅不生气,酒桌上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都十分舒服。
按理说,周东北的这种行为,换个人早就火冒三丈了,这不就是吃大头嘛!
可他就这么干了,韩家根也认了。
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为两个人都看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你不是想看看我这个南方老客胸襟有多大,可不可交嘛,那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南方爷们豪爽起来,不比你们东北爷们差!
你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兴安市的人物,多个朋友才能多条路嘛,那我就多给你带一些朋友来!
这顿酒喝的十分热闹,更却不了马小花的朦胧诗和老嫖的二人转。
第二天,韩家根带着刘二狗去了佳市,要到那边的铁路局办理到羊城的《木材运输证》,没办法,此时的铁路运输手续十分繁琐。
当天晚上,就在韩家根和二狗同志还在绿皮车厢里苦熬的时候,周东北和徐大秘在一家小粑粑馆里正把酒言欢。
徐辉端着酒杯骂他:“好人都让你做了是不是?”
周东北连连赔不是,“哥呀,你以为我不想抽那小子几个嘴巴?可咋下手啊?那位陈局太护犊子了,我要是真敢让那小子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陈局当场就得掀桌子,你信不信?”
“信!”徐辉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打听,陈利华,老刑警出身,年轻时就人送绰号陈老虎,他可不是一般的护犊子!你呀,也是傻人傻有福,这事儿整的漂亮!”
碰了下酒杯,各喝一大口。
两个人只有一个菜,桌子中间是个白色的瓷盆,里面是30只母林蛙炖土豆。
周东北夹起一大块黑黝黝的籽,上面还裹着厚厚一层油脂,放到了徐辉的碗里。
徐辉用筷子点了点碗里的籽,“你小子总把我往这家店领,这玩意儿……”
“别整没用的!”不等他说完,周东北就瞪起了眼珠子,“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废话!”
“那不就得了!谁认识你谁呀?好吃就闭着眼睛吃得了!”
徐辉夹起来放进了嘴里,嘟嘟囔囔:“遇人不淑啊,我特么都被你小子带坏了!”
周东北嘿嘿笑着,他心里始终还惦记着一个事儿,正好今天就他两个人,于是说:“辉哥,问你个事儿!”
“嗯,说!”
“85年春天北山一场大火,虽然子城没了,变成了一片楼区,可毕竟那么多户人家被烧,损失太大了,市里对防火这块没什么举措吗?”
徐辉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了,放下了筷子,“咱们林区春季太过干燥,去年,市里又给消防部门增添了四台消防车……”
周东北有些怔怔出神,想了想又说:“我觉得防火宣传和群众意识也需要加强,尤其是进到五月份以后,风还大……”
徐辉笑了,“你小子还真是忧国忧民哪,咋就想起这事儿了呢?”
周东北只好笑笑,没再接着往下说。
要不是那次请赵凤霞夫妻喝酒,自己已经忘了上一世的那场火灾,85年、86年连续两年的大火,烧没了两座子城,烧出了两大片新楼区。
历史出现了一些变化,可今年没发生,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他想提醒一下徐辉,可又没法说的太明显。
叹了口气,举起了酒杯,“来,徐大秘,走一个!”
第215章 老嫖悲秋
1986年12月22日,星期一。
《兴安日报》头版头条,11.3特大连环凶杀案告破,报道介绍了整个案件从案发到侦破的过程。
报道中有一张照片十分醒目,郝忠海穿着崭新的83式警服,戴着奖章,精神抖擞。
郝忠海一人智擒凶犯,被省厅记二等功,奖励2000元钱;市局记三等功,奖励500元,并调到兴安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刑侦二队。
北山派出所被市局记集体三等功,奖励一台212吉普车,两台跨斗子摩托。
派出所从上到下喜气洋洋,纷纷张罗着让所长请客。
第二天晚上。
郝忠海在旭日饭店大厅摆了五大桌,不仅请来了北山派出所所长张一林、指导员秦南,同时还有林朝阳、李强等二十多位同事,以及所有朋友和家人都来了。
郝忠海的父母和两个姐姐、姐夫;周旺和赵玉芳;沈波的父母;盛夏的父母,弟弟盛春;老嫖的父母和妹妹朴满满;二虎的父母和哥哥大虎;甚至连杨历年的五姐都来了……
酒桌上,郝忠海的母亲和赵玉芳聊得非常投缘,他两个姐姐也一直围着周东南转,对这个未来的弟媳妇那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
席间,图四掐了马小花好几把,才把他要吟诗的蠢蠢欲动掐灭火。
“嘎哈玩意儿?”马小花十分不乐意。
图四都快哭了,“我滴傻弟弟,那边一大桌子公安,你他妈就不能消停点?”
“我是诗人……”
“诗个叽霸!”
马小花见他还要掐自己,就跑到老嫖身边坐着了,他刚走,大虎坐了过来,和图四搂着脖子喝了起来。
今天老嫖一反常态,不仅没唱二人转,还喝多了。
他搂着马小花磨磨唧唧,“花姐,花姐呀,我贼伤心……”
马小花哪儿知道他抽什么疯,还以为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儿,一再温声细语的劝他。
郝忠海给所长张一林和指导员秦南敬酒,两个人很清楚方大局长对他青睐有加,此时又立功调走,前途不可限量,自然热情又亲近,完全没有了以往上下级的态度。
派出所这桌是最先撤的,往出走的时候,李强醉醺醺搂着郝忠海的脖子,“兄弟,千、千万别忘了咱们这些老哥们……”
周东北笑呵呵与张一林、秦南分别握手,一直送他们出了饭店大门。
北山派出所从上到下,现在没有不认识他周疯子的,不只是因为抓过他,主要是他的背景,谁都不傻,他能囫囵个从那个案子脱身,和市局老大脱不了关系。
通过这顿酒,大伙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老海儿和周疯子是这种关系,只是都不清楚,到底两个人谁和方局关系好,谁坐了顺风车。
因为有那一大桌子公安,大伙没怎么太放得开,他们离席以后,杨历年他们才一只脚蹬着椅子划起拳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长辈们要先回去,郝忠海和周东北出去送。
郝忠海二姐搂着周东南的胳膊,问弟弟,“臭小子,你说说,啥时候把我弟媳妇娶回家?”
周东南脸羞得像块红布一样,大伙七嘴八舌地拿他俩打趣。
一旁,牛素芬和二虎母亲陈淑梅聊着天。
“你说大丫这孩子多有福,去了商业局上班,又找了这么精神的小伙子……”
陈淑梅笑道:“素芬,你也不错了,你看老二多精神,又给你家小夏办去了人事局,用不了多久该转干了吧?”
牛素芬有些得意,细眉飞扬,“已经转干了,就上周的事儿!”
“呦,咋没摆酒呢?这么大的事儿!”
“这算啥事儿呀,咱可不像李嫂似的,砌个猪圈都摆酒,为了点儿礼份子,不够她折腾的了……”
陈淑梅附和着,又叹了口气,“你们都好,可我家这俩臭小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你家二虎现在多好,跟着老二弄沙子,钱也没少给吧?”
陈淑梅怕她小心眼,没敢说实话,“还行,比砖厂挣的多……”
“……”
该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了这些最好的哥们继续喝。
饭店经理杨大国很给面子,留下一个服务员,告诉大伙慢慢喝,他才下班回家。
盛夏很会来事儿,虽然早就不在这儿了,可杨大国走的时候,还是和周东北一直送他到门外。
沈波也喝多了,他为好哥们开心,但同时又有一些失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更进一步,毕竟做刑警是两个人一直以来的理想。
大伙一直喝到了半夜。
散席时,杨历年约大伙元旦下午去他家喝酒,大伙知道他那天过生日,纷纷答应。
回到红升乡。
大虎回去了,老嫖蹲在家门口杖子根下就吐了起来,没几下把二虎也熏吐了。
两个人吐了个天昏地暗。
老嫖搂着板杖子旁边那棵大杨树,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我的东南姐,呜呜呜”
二虎愁的呀,蹲身边看他哭。
“二货呀,你是不知道啊,没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立志要娶东南姐,可谁承想……呜呜呜……”
“……”
二虎知道这货憋很长时间了,不让他哭痛快了,以后还得间歇性发病。
他才不信这家伙是真爱东南姐,如果他爱,那自己也爱,因为东南姐不只是长得好看,还那么的温柔善良。
从小他们顽皮打闹破皮儿出血,都喜欢往二哥家跑,因为东南姐抹消毒水的时候,特别温柔,温柔的都感觉不到伤口疼。
东南姐,从小就是他们这些小屁孩心目中媳妇的模样。
所以二虎也不劝,背着风点上一根烟,摇头晃脑地欣赏他边唱边哭。
“满满的斟上一杯酒啊,斜椅而卧倒在床头啊,来个一醉解千愁,嗯唉唉嗨呦,唱上一段我老朴悲秋啊”
“老朴啊今年刚交一十九啊,再过一年二十出了头,须长结发何人能收留啊,嗯唉唉嗨呦,须长结发何人能收留啊 ”
“我有心离开这儿啊,跟着那个小娘们走啊,又害怕起早贪黑多不自由啊,顿顿竟喝大碴子粥,嗯唉唉嗨呦,顿顿竟喝大碴子粥 ”
“秋风啊,嗖嗖呀,吹动了梧桐树,花木凋零啊,冷气嗖嗖啊,寒风阵阵吹得骨头疼啊,嗯唉唉嗨呦,寒风阵阵吹得骨头疼啊 ”
“……”
一连听了两根烟的《老嫖悲秋》,二虎觉得冻得慌了,起身拍了拍屁股,“明晚去不去跳舞了?”
老朴瞬间收了唱腔,抹了一把晶莹的大鼻涕,“嗯呐,去呗!”
“走,回家!”
第216章 哥
接下来的日子又如往常一样了,河西湾的采沙工作不紧不慢,“员工”们两个人一组,冻一天暖和三天,张弛有度。
十冬腊月,很多人都在猫冬,尤其是红升乡的乡亲们。
郑老屁被刘老六砍的像鬼一样,家里的局子也不干了,据说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炕上看电视抓虱子玩。
王老骚村长的位置早就交给了别人,三个儿子又不在家,底气也早就没了。
据房西头小喇叭李嫂说,小屯的人也好长时间见不着他一面,偶尔看到都有些不敢认,说他现在又白又胖,一脑袋的头发都白了,胡子更是一根不剩,说话的声音也尖细了好多。
周东北毕竟没见着,也没那个闲心,不知道真假。
冯嘎子前几天来了,人黑了,也更壮实了,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四瓶黄桃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