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红河杀猪般嚎叫起来,猩红的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呼啦啦,东屋赌钱的那些人也都过来了。
乡里乡亲的,相互之间都认识,见是周旺儿子在发疯,又想到那些传言,没人敢再说话。
周东北撇撇嘴,大眼珠子一眯:“和我叫号?你说我敢不敢?”
李红河本来红光满面的大脸已经苍白一片,他不知道破了多大的口子,可黏糊糊的血顺着脖子都流到了肚脐眼儿,哪里还敢再放狠话。
“是不是琢磨着一会儿去报案?”
李红河不说话。
周东北微微摇头,“你不敢!”
房间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要知道,李红河的家虽然搬到了红升乡,但人家是城里人,是市商业局派下来的,他和乡派出所那些人关系也很好,还治不了他一个小青年?
只要今天他不敢杀人,用不上半夜,一准儿得被抓进去!
李红河平时牛逼着呢,周旺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要不是赌友的话,见面可能都懒得打声招呼,今天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丑,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李红河眼珠子通红,瞪着他。
周东北弯腰低头,先是斜瞥了一眼王木生,呵斥道:“滚远点!”
王木生低着头,一声不吭往后缩了缩。
他这才用极低的声音,在李红河耳边说了一句话......
就一句话!
再看李红河,先是眼睛猛的一睁,随后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胖脸上两个大眼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周东北嘿嘿一笑,收起了斧子。
见斧刃上沾了血,随手就抹在了王木生的黄军袄上,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撩开棉大衣,将斧子插在后腰,几步跳下了炕。
随后看着郑老屁露出了微笑,“郑叔儿,不好意思了,改天请您喝酒!”
“啊?好好好!”郑老屁懵了,印象中老旺的儿子走路贴边,蔫头蔫脑,没这么混不吝,这是真疯了?
“各位叔叔大爷,”周东北看着满屋三四十人,“丑话我已经说过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郑老屁把烟笸箩递给了李红河,李红河抓起一把烟叶就呼在了脖子上,疼的龇牙咧嘴。
“我再说一次,从今往后,谁再和我爸耍钱,就别怪我砍了他的手!”
说完,看向了周旺,“回家!”
周旺舔了舔嘴唇,看见儿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威风,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郁闷,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了郑老屁家。
爷俩一路没话。
周旺很好奇儿子在李大脑袋耳边说了啥,好几次想问,又都憋了回去。
进了院子,周东北插上院门,直接就回了自己屋。
周旺摸着黑儿进了东屋,赵玉芳已经躺下了,听他回来也没出声。
脱了棉袄棉裤,钻进炕头的热被窝,周旺头枕着胳膊琢磨了好一会儿,轻声问:“孩儿他妈?孩儿他妈?睡了吗?”
赵玉芳还是没吭声,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说,老二是不是撞着啥了?”
赵玉芳“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吓了周旺一跳。
“你发现什么了?”
周旺就知道她没睡,“我总感觉、感觉老二像换了个人似的,你明天去国祥家问问......”
第17章 盛夏
这一夜,周东北睡的非常好。
洗漱完以后,他披着大衣出了屋,昨晚后半夜下雪了,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层。
“二哥?!”
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周东北扭头看去。
“盛夏?!”他脱口而出。
是东侧邻居,小丫头手里端着搪瓷脸盆,用力把水泼了出去,好大一片雾气腾起,仙境一般,遮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盛夏比自己小一岁,一直和老嫖、二虎他俩同班。
因为自己上面有个姐姐,所以从小她就习惯喊自己二哥。
小丫头个子不算高,多说162公分,不过长得好看,性格更是飒爽!
上一世,自己每天闷头上下班,到了社会上以后,更是多少天都不回家一趟。
不知不觉间,黄毛丫头长成了大姑娘。
可那时自己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饥一顿饱一顿,自卑刻进了骨头里,更不愿意和她多接触。
人和人的缘分,往往就是那么一刹那,没抓住的话,就会失之交臂。
直到1993年她结婚,才发现自己好像丢了点什么......
那天,自己喝多了,趴在炕沿上整整吐了一夜。
人总是这样,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雾散了,盛夏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板杖子后,踮起了脚。
周东北仔细端详,小丫头还有一点婴儿肥,小下巴圆乎乎的十分可爱,就是穿的屯了点。
两个人小学时还经常一起上下学,上了初中以后反而很少来往了。
那年代,男女生走近了,就会受到嘲笑,关系自然也就淡了。
他清楚的记得,好多次两个人挎着书包回家时,后面一群坏小子齐声呐喊:姑娘和小子玩,天天抱小孩儿......
“二哥,你咋了?”
盛夏见他盯着自己怔怔出神,不由想起母亲的话,难道真被打傻了?
“哦,没事儿!”周东北回过神儿来,呵呵一笑,“上班了吗?”
盛夏的眉毛,并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古典柳叶弯眉,相比之下要粗了一些,更浓一点。
听到他的问题,这双英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你上周问过我了!”
“是吗?”周东北干笑两声,自嘲道:“睡糊涂了,呵呵!”
盛夏笑了起来,一口小白牙,乌溜溜的大眼睛成了两弯月牙。
她有着一头黑色茂密的长发,很随意的用一条白手帕扎在脑后,穿了件碎花棉袄。
冬日清晨暖阳下,青春、靓丽,这是一种让人怦然心跳的、原生态的美,美的让周东北一阵阵眼晕。
看来甭管多少岁的心理年龄,男人都喜欢青春靓丽的大姑娘!
记得她没考上大学,不过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还不像后世那么不值钱,因为农业户口的原因,她爸又托了关系,没多久就去旭日国营饭店做了服务员。
这嗑已经唠死了,不能再问了,周东北刚想换个话题,盛夏母亲牛素芬就在屋里喊了起来:“小夏?!干啥呢?倒个水你也磨磨唧唧的?”
“来了!”盛夏回了一句,又说:“二哥,我回去了!”
“嗯!”
她拎着盆转身回去了。
臃肿的棉袄遮挡不住她纤细的腰肢,还有微微摇摆丰腴的臀部,周东北站在杖子后,抄着袖,咧着嘴,眼睛一眨不眨。
见她进屋了,连忙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咋这么好看!
“有啥说的?”盛夏刚进屋,牛素芬伸手就去掐她的胳膊,“他疯了你不知道?”
盛夏闪身躲了过去,杏眼圆睁,“怎么就疯了?能不能别乱说?”
“咋就乱说了?”牛素芬拉着脸,伸头还往老周家瞅了瞅,压低了声音,“前天下午你没看见,他拎着大斧满院子跑,把小屯的王老骚都吓尿裤子了!”
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老二以前啥样你不知道?三脚都踹不出一个屁的主儿,一天天蔫头耷脑像霜打的茄子,被打了几扁担就敢抡斧子,你说是不是疯了?”
“我还听说呀......”
“哐!”
盛夏没好气地把洗脸盆摔在了板凳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爷俩逼上门,还不让人家反抗了?”
她转身往里屋走,“一天天嚼老婆舌,张家长李家短,破嘴像棉裤腰似的......”
“说谁呢?有这么和你妈说话的吗?反天了是不是?”牛素芬掐着腰,嗓门尖锐高亢,“你给我回来,臭丫头片子,麻溜把泔水倒了去!”
“让我弟去,一天天养少爷秧子呢?”
吃完早饭不一会儿,老嫖和二虎推着自行车来了。
老嫖踮起脚往盛夏家看,“呦,小辣椒还没走呢?”
“盛夏还在饭店上班呢?”周东北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问的漫不经心。
“你被打失忆了吧?”老嫖撇了撇嘴,“不当服务员她能干啥?”
周东北没再吭声,看来历史没有改变,她确实去了旭日国营饭店工作。
“你俩谁驮我?”他岔开了话题。
老嫖问:“你自行车呢?”
“丢了!今天再买一辆......”
“买个屁!哥们给你整一辆,这玩意儿还用花钱?死心眼儿!”
没等周东北骂他,赵玉芳出来了。
“周婶!”
这俩货异口同声,从小嘴就像抹了蜜一样。
老嫖还翘了翘脚往里看,“我东南姐呢?”
没人搭理他。
赵玉芳笑道:“咋不早点过来?婶子早上用荤油炖的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