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主任也点头说：“是啊，相差这么远，这钱肯定是不能按照一样收的。”
李镇长说：“二位领导发现了吧，这个咨询服务公司最大的难点之一就是收费难以明码实价。因为服务的对象每个都不一样，所以收起费来也肯定无法做到统一。此外更关键的是，我们这个咨询服务公司只有周夏严有这种能力，说白了，这个咨询服务公司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别人想管都不知道怎么进行管理，所以他必然是这个咨询服务公司的负责人。”
说到这里，李镇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跟他相比，就算我们向咨询服务公司里派再多的人，其实也没有用，最多做一下后勤。所以第二个难题出现了，那就是我们怎么给周夏严开工资呢？如果镇上只给他开一份基本工资，肯定不合适，那不相当于在剥削他吗？但是如果多给的话，传出去，其他的同志肯定也会有意见。”
秦主任和顾主任两人面面相觑，的确，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的企业，特别是社办企业，可都是拿基本工资的，而且基本工资都很少。剩下的钱，除了用来补贴公社，就是留给后面企业发展用。
但这个咨询服务公司却不一样，完全得依靠周夏严才能运营。
给他一把手的职位倒没有什么，可工资待遇却是个大麻烦。
就像李镇长说的，活儿都是人家一个人做的，也不需要公社提供什么支持，光给一个基本工资的话，的确不好。
但这个时代的工资待遇都是全国统一的，所以也不能多给，要不然肯定会有人向上级举报。
更难办的是，这个咨询服务公司只是一个社办企业，不能跟国企一样给周夏严一个向上升迁的通道。
也就是说，对周夏严认真工作的奖励，也只能拿钱来弥补了。
这样肯定不行！
这时，顾主任轻声问旁边的秦主任：“班长，您看这个事情可不可以这样办？咱们把咨询服务公司收上来，变成县的国有企业，这样的话，周夏严干得好，可以提他进县政府任职。他有了进步的机会，也就不用只用钱奖励他了。”
秦主任听后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好，毕竟咨询服务公司是新生事物。刚才听小李的介绍，里面很多地方跟咱们现有政策未必一致，甚至冲突。所以贸然将咨询服务公司办成县里的国企，一旦出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而如果放到社办企业去就灵活多了。真要是出了问题，可以直接关掉，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顾主任点点头，忽然他又说：“班长，这个周夏严不是被贾主任邀请去地区工作了吗？我看他虽然不想去地区，但是这些事情最好还是向地区领导汇报一下，听一听地区的意见。毕竟地区可是一直想做汽车产业的。如果咱们这边误打误撞地先做起来，影响了地区的统一部署，反而不美了。干脆，连这个咨询服务公司一起汇报上去，让地区给咱们定个调子。”
秦主任想了想，点头说：“老顾你说得对，是应该及时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样，我们先跟周夏严谈一谈，听听他个人的想法，然后再向领导进行汇报。”
顾主任听后点点头，又转向了一旁等待的马市口干部，吩咐道：“这样，你们谁去农机厂找一下周夏严，把他叫过来，听一听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他的个人想法。毕竟咨询服务公司这件事情虽然是件好事，但我们也要尊重他个人的利益嘛。”
其实这也是几个马市口镇干部的想法，现在听到领导拍板了，李镇长立刻站起来说：“我去找周夏严。”
县政府离着县农机厂并不是很远，不到三十分钟，周夏严便来到了县政府。
这次除了马市口镇的干部，在家的所有县主任也都参加了此次会议，另外还把县工商、财税等部门的头头也一起叫了过来。
毕竟周夏严所说的“华夏第一”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没办法不引起他们的兴趣。
看着对面乌泱泱一大群领导，而自己只有一张小书桌，周夏严仿佛回到自己上一世刚毕业，去外企面试的场景。好像上辈子的面试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但这一幕又让他回到了上一世的青春岁月。
正在周夏严沉迷于过往的时候，就听到主管地区工商业的钱主任笑着问：“小周同志，今天把你请过来，主要是想听一下你关于咨询服务公司的想法。特别是我们想听一下，你准备怎么运营这个咨询服务公司，怎么进行收费？当然，我们也想听一下你对个人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毕竟这个公司主要还是以你为主，组织上还是希望保护你的利益。”
钱主任的问话，把周夏严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让自己坐的笔直，脸上露出最灿烂的职业化笑容，如同年轻时面试一样，大声说：“各位领导，其实这个咨询服务公司，我早就有想法了。在帮助晋州无线电厂设计新款收音机的时候，我就发现，国内很多企业都急需专业的咨询服务，比如晋州无线电厂就需要了解国外老百姓的喜好，以便将他们的产品出口。”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同意。
的确，出口创汇企业非常需要这种信息服务。
周夏严继续道：“经过我的思考，如果要提供咨询服务，那么企业首先要自己非常专业。也因此，这个企业就不能像普通的企业一样，有太多的领导和非专业员工。公司必须精简，干练。这样才能帮助企业提高效率。毕竟时间就是生命，技术才是根本。所以我才想当这个企业的负责人，因为我觉得，至少在这些方面，我是最专业的。”
虽然周夏严说这话有些轻狂，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底气。
至少这些人自认为，将他们放到周夏严的位置上，肯定不可能帮助无线电厂设计出新款收音机，也不可能造出摩托车，更不能造出小汽车，甚至不可能给出一次性竹筷这样专业的出口项目。
所以周夏严做这个企业的负责人，还真是实至名归。
但更关键的是，他们已经发现，周夏严这个人外表长得挺憨厚，但内心其实是非常骄傲的。
换种说法，就是这种人不服管，特别难管理，因为普通人根本就压不住他。
真要是给他派了个普通人当领导，要么那个领导最终会被边缘化，甚至挤走，要么周夏严会自己离开。总之，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大家想见到的。
他们这边正想着，周夏严又开始了介绍：“关于咨询服务，我想领导们既然没有问，想来应该是大概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了。”
见到几个领导都微微点头，周夏严心说：“谁说这个时代官员不思进取了？你看自己昨天刚提出了概念，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查到了相关的资料。虽然不会像后世查互联网那么全面，但基本内容肯定是有的。”
于是周夏严就继续说道：“既然大家知道了咨询服务的概念，那么就肯定了解，咨询服务不可能只是动动嘴皮子，出个主意，而是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和精力，甚至还需要做出原型产品，才能达到服务效果。也因此这个服务是根据受托人的业务难度来收费的，不可能完全一样。”
这时，顾主任问道：“那小周，比如这回你帮县农机厂生产6辆小汽车，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收费？”
周夏严笑了笑说：“关于对县农机厂收费的问题，我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我协助他们生产出6辆小汽车，这次服务就算结束了。这样的话，我觉得应该收取20%的服务费，也就是说如果每辆小汽车1万块钱，那么我将收走一万两千块钱。”
听到这里，会议室里面顿时一片吸凉气的声音。
这个价钱也太贵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钱可是非常值钱的。一个生产大队，也就是一个村子，年收入都未必有一万元。
要是真有了一个万元户，很多地方都会让他站在大卡车上，如同古代状元那样跨马游街的。
结果倒好，出出主意，动动嘴，就一个万元户，他们真的理解不了。
听到周夏严的报价，顾主任的眉头微皱，说：“你这个收费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周夏严摇摇头，道：“主任，我觉的很公平。要知道，那些人找农机厂造汽车，可是看在我能造汽车的面子上才来的。另外，农机厂员工本身也不能单独制造小汽车，需要我从头带着他们一起做，甚至有些关键部分也得由我制造。我只收他们20%的费用，已经算是非常公道了。”
本来一些对收费很有意见的领导，听到周夏严这样一说以后，顿时也觉得收费不算苛刻了。
毕竟这本来就是周夏严带来的生意，农机厂能够赚一笔加工费就可以了。这天上掉下来的买卖，太贪心了不好。
这时顾主任又问：“那么小周，你说的第二种方案是怎么收费呢？不会比第一种方案还贵吧？”
周围人也纷纷点头，第一种方案就如此昂贵了，难道第二种方案更疯狂？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夏严，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0065章 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顾主任在问之前，实际上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他感觉周夏严实在是太贪婪了。
要知道这只不过是6辆小汽车而已，周夏严不出工不出力，主要工作还是由县农机厂来承担的，他撑死了也就是做一下指导，然后在需要进行精密部件加工的时候动动手。
结果就是这个样子，他居然开口索要一万两千块钱！
在这个万元户都能上报纸大肆宣传的时代，这样的钱，已经超乎大家的想象了。
但即便是这样，可周夏严后面的话，却还是差一点儿扑通一声，吓得他从座位上掉了下来。
就听到周夏严语气淡淡，却又充满自信地道：“我的第二种方案，就是帮助县农机厂，打造出一条可以生产微型小汽车的生产线，自动化程度不会很高，但可以保证一个月10辆左右的生产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初始20万元华夏币的咨询费是比较合适的。当然，如果在过程中农机厂提高了要求，还得加钱。”
轰的一下，整个会议室里面彻底炸开了锅。
别说玉山县的诸位领导，就是马市口镇的三名干部，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林书记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周夏严，恨铁不成钢地厉声问道：“周夏严同志，你没有在说胡话吧？你要收县农机厂20万？你知道他们一辆小汽车才能挣多少钱吗？这么干，咱们马市口镇会被全县人民戳脊梁骨的！”
周围人立刻疯狂地点头。
县工商部门的一个负责人则更为愤怒，他拍着桌子大吼：“周夏严同志，我要提醒你，我们还是人民做主的国家，你这样死要钱，跟过去的剥削有什么区别？你何德何能，居然敢要20万元？你跟我说说，你在这个过程中能做什么？是出了多少人？还是出了多少力？又或是出了多少材料？你知不知道，20万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咱们玉山县现在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你可真敢要啊！”
随着这个负责人大吼，其他的领导也纷纷点头附和。
话说县里的很多企业，建立时候的初始资金也没有掏过这么多钱啊！
而且那些钱投下去，大家能够见到机器设备、厂房以及工人就业，这些东西都可以摆在明面上，摊开来一点儿一点儿被检查。
结果周夏严这家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张口要20万！
他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李镇长大感痛苦地狂揉着眉心，他只觉得脑仁一阵一阵地揪心疼。
他怎么是也没有想到，周夏严收费会这样疯狂。
当然他也明白，众人如此反应，原因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毕竟20万说是一笔大钱，但对一个县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现如今，一台进口的高档小汽车也要十多万，不说别的，看那些围着县农机厂要买小汽车的单位就有多少？他们真这么缺钱吗？
实际上他们现在最愤怒的是周夏严自己。
刚才大家早已经了解过了，这个所谓的咨询服务公司主要就是周夏严自己，其他的人顶多进来打打下手。
而且刚才周夏严更说了，这个公司必须执行人员精简政策，那么赚到钱以后，如何进行工资分配，就成了最为敏感的问题。
如果这个咨询服务公司一年挣不了多少钱，大家还可以忍受。
可要是这样一单就是几万、几十万，那么这个公司哪里是日进斗金？分明是拿着大水缸呼呼往外捞华夏币啊。
这样挣钱的单位，得分给周夏严多少钱？能不让所有人眼红吗？
所以这些人才这么愤怒。
领导们对面，周夏严看着对自己口诛笔伐，恨不得立刻叫外面的保卫人员进来，逮捕自己的一众领导，心情却极为平静。
他其实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自从他在晋州无线电厂询问韩厂长，无线电厂能多少钱购买他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1979年可不是后世，你就是有再好的技术，也很难用正常的渠道变现。
当然，国外卖给国内的技术不一样，可那是因为领导再厉害，也拿外国人没有什么办法。咱们是求着人家给咱们技术，所以再苛刻的条件也只能捏着鼻子接下来。
但国内的人想高价卖技术，他们就受不了了。
这让他想起了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个著名事件。虽然在后世，这件事情很少被再提起，但对共和国造成的影响，却并不比红旗、上海、BJ212这些车的影响小。
1992年，在内地一个葡萄酒博览会上，一款由华夏工程师自主设计、自主制造的小汽车闪亮登场。它也是共和国第一款100%自主研发的微型轿车，名字叫做三口乐。
开发这款轿车的两个人可不简单，杨老和华老还是共和国第一台红旗轿车底盘、发动机以及第一台自动变速箱的创造者！
1976年，杨老的老母亲在大地震中摔断了腿，杨老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一辆拉土的推车把母亲送到了医院。也是从那时候起，杨老就萌发了一个想法，要造一辆普通家庭能买得起、用得起的小汽车！
此后，他和华老一起，每天下班后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进行设计，然后在一个不足15平方的简陋工棚里面制作零件。
经过他们好几年的艰苦努力，两人终于做出了一台微型汽车。
这辆微型汽车使用一台125CC的汽油发动机、有两排座椅，前排坐两人、后排坐一人，最高时速为50公里每小时，油耗仅为普通轿车三分之一。
最关键的是，这辆小汽车的制造成本还不到一万元！
在那个奥拓都要七八万元的年代里，一辆不到一万元的小汽车，瞬间就点燃了所有国人的热情！
随着这辆小车的出现，共和国的舆论便如同刮起了一阵风暴，各大报纸争相报道这辆三口乐小汽车。
而且，二人所在的第一汽车，也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1、购买小汽车的专利设计；
2、奖励杨老和华老每人10万元；
3、成立微型车研究所，用于三口乐小汽车的后续研究。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10万元奖金的出炉，社会风向很快就迅速出现了变化。
没过多久，多家汽车厂便开始联合给上级部门告状，说杨老和华老两人不务正业，用公家的钱做自己的私活儿，这是挖国家墙脚，损公肥私。
这种情况不但不能奖励，而且还必须进行严惩，否则其他的工程师有样学样，那么大家还怎么工作啊？
企业还怎么管理啊？
虽然后来杨老和华老两人极力辩解，说这辆车是他们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设计制造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用到厂里的资源。
可那些人红了眼睛，根本就不听他们的解释。
最终，第一汽车还是没能顶住外部的强大压力，不但收回了二人的奖金，还给了每人一个记大过处分！
至于微型车研究所，那就更是没有影了。
随着“三口乐风波”落幕，华夏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主流汽车工程师自己设计制造汽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