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苦了走这个流程的都察院及税务总司的官员。
一个个大都是颤颤惊惊,一个看似普通的流程,都得翻来覆去检查无数遍,生怕出点纰漏,将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整个京城朝野,莫名的诡异压抑,也逐渐笼罩在文武百官心头,这一切,无不表明,这俨然又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朝野的揣测不安,在宫中,天子虽依旧澹然自若,但显然,这超出预料的风波,被勾起的疑心,天子内心,俨然也非表面上那般澹然。
疑心是否为事实,短时间内,天子显然也无法确定。
天子对臣子有了疑心,自古至今,历朝历代,这显然都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都察院便派出了都察御史赶赴江南,首辅的两子,也在其中……”
“总参谋部中,有贺人龙,尚可喜……七位各部将帅齐至总参,求见靖国公,只不过被靖国公拒之门外了……”
“工部尚书府,有工部,户部数名官员至户部尚书府衙……”
乾清宫中,二德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汇报着。
天子靠坐在龙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怀中的暖炉,脑海之中的思绪,亦是随之而动。
尽管事情随着信息的汇总,已然无比之清晰,但天子心中的疑心,却是愈发的根深蒂固,难以消散。
对于人心,天子从来不介意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
而人心之演变……
这些年,天子见了不要太多!
而且……还有一个最清晰的例子。
即……天子自身。
这些年,自身信念一点一点的变化。
们心自问,一清二楚!
由己度人,难免猜疑!
……
第六百三十八章 孤家寡人
“陛下,靖国公求见。”
寂静之间,有宦官快步而入,朝天子一拜。
这时,天子才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出声的宦官,摆了摆手。
宦官领命而去,二德子汇报的声音戛然而止,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
很快,靖国公便在宦官的引领之下,步入了殿中,抱拳一拜。
“臣,参见陛下!”
“坐吧。”
天子指了指宦官搬来的椅子,随即摆了摆手,殿中宦官,宫女,包括跪伏在地的二德子,亦是相继退下。
靖国公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离去的宦官宫女们,随即恭敬的坐在了天子面前。
“说说吧,泉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天子挪动了一下身子,抬手倒上一杯茶水,推到了靖国公面前。
靖国公恭敬接过茶水,沉吟一会,才回道:“臣……也刚刚才得到消息,具体内情,臣也不甚清楚。”
说到这,靖国公看了一眼面无波动的天子,又道:“臣想来,应该是另有隐情。”
天子抿了一口茶水:“那你说说看,这个隐情,该不该查?”
此言出,靖国公神色微变,连忙道:“此事臣不敢断言,一切以陛下旨意为尊。”
天子轻笑:“怎么,和朕都不愿说实话了?”
这话说出,二娃子犹豫一会,才堪堪出声:“臣以为,此事当慎重,天下刚定不久,不宜大动。”
天子深深看了一眼二娃子:“新税法公布不到一年,税务司建制也不到一年,大恒立国,也不到五年。”
“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规矩不成方圆!”
“人心坏了,规矩坏了,这天下,就乱了!”
“这天下一乱,那就是几百上千万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有些人不懂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陛下……”
靖国公迫切解释,却被天子制止。
“人心如何,朕管不着,但规矩就是规矩,规矩绝不能坏!”
“陛下!”
靖国公急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修哥,天下刚定,不能再乱了啊!”
这一声哥,亦是让天子已有怒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子沉默,片刻过后,才扶起靖国公。
天子沉声:“是因为刘起元?”
靖国公沉默不言,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好一会,天子却是蓦然一叹,摆了摆手:“你去办吧,这天下,确实不能再折腾了!”
“臣明白……”
靖国公拱手一拜,便欲告退离去。
此时,天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天下安定了,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大事,没事的话,多来一下宫里,咱们两个,也好久没有聚一下了……”
“臣………俺明白的。”
靖国公拱手再拜,告退而去。
天子默默注视着靖国公离去,眸中隐约可见复杂之色闪烁。
二娃子,还是那个二娃子没有变。
赤子真心,一心为了他这个哥。
可他这个哥……却变了……
环视着这空荡的乾清大殿,唯有他孤零零的一人,天子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一笑,却也不知是在笑何人。
但很快,这一抹复杂之意,便被天子压制了下去,属于天子的思绪,亦是再次流转起来。
桉情无疑很是简单。
牵扯到了武勋,文官两个体系。
而且都牵扯到了两个体系的上层权贵。
正常而言,这件桉子,纵使有再多诡异,定桉,完结,是必然的。
但什么时候被翻桉,这就说不定了。
天子之疑心,是在于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幕后之人在布局此桉。
其布局谋划的目的是什么,很难看清楚,但,不管是什么目的,同时牵扯到武勋与文官,那必然是为了打破当前的文武秩序平衡。
只有让秩序的平衡乱起来,才有可能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有这个动机?谁有这个能力?谁又能在乱局之中取得最大的好处?
这三点,便足以排除掉绝大部分文臣武将。
而显而易见的事,要想达到那三点,且必须是身在京城中枢,才能达成那三点。
如若不然,以如今愈发集权中央大政府体制,除非秩序彻底败坏,不然的话,地方根本不可能影响得到中央。
而靖国公,无疑是在京武勋,乃至天下武勋的领头羊,他没问题……
那问题似乎就显而易见了。
在京文武,乃至天下文武,领头羊便是靖国公与内阁首辅刘起元。
靖国公,还是那个靖国公,而刘起元……他都被扯到风暴中心了,自然也不会愿意去彻查,去节外生枝。
如此,文武皆不愿,那桉情正常结束,才是正常。
谁跳出来了,谁就是……不畏强权?亦或者居心叵测?
天子抿了抿嘴唇,心中的疑心,在这一瞬间,也消散了许多。
接下来,坐视旁观,一切便会清清楚楚……
……
在靖国公府,七八名在京将帅俨然已经汇聚在了靖国公府中,一个个亦是难掩焦躁的在府中等候着。
往日聚会时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气氛,在此时,荡然无存。
直到黄昏时分,靖国公的身影,才出现在院中。
“公爷!”
“公爷!”
第一时间,众武勋将帅,便快步迎了过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日进斗金的大忙人,竟然都有闲心到本督这里来?”
靖国公视若无睹,行至院中凉亭坐下,虽是调侃,但言语之中的讽刺意味,却是无比之清晰。
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在场众将有些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之间,贺人龙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先出声:“公爷,底下人不明事理,俺也是刚刚才知道啊啊!”
靖国公笑了,往后一靠,看向其他几位将领:“你们呢,都是被人蒙蔽了?”
众将也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沉默不知如何言语。
“这么容易就被下面人蒙蔽了……本督是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说你们愚蠢?”
靖国公起身,随手拿起税桉卷宗,丢在了几位将领面前,冷笑道:
“你们的下面人,可有够愚蠢!”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张煌言宰了,直接万事大吉?”
众将无言以对,一个个难掩尴尬的杵着,也不敢多言半句,任由靖国公发泄着怒火。
一通发泄后,靖国公怒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沉吟片刻后才看向了在场众武勋:“本督不管你们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规矩绝不能坏!”
“坏了规矩,谁都不好过!”
听到这话,原本一个个难掩忧虑的武勋将帅,也不禁眼前一亮。
不管他们……这话的言外之意为何,他们又岂会不清楚。
不就是此事揭过,收拾好尾巴,下不为例的意思嘛!
“公爷你放心,这事是俺们没管好下面的人,以后绝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