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之七剑传人 第489节

朝议的最终结果自然毫无疑问,始皇帝决议彻底废除分封,全国推行郡县制。

扶苏身为长公子,虽然是距离帝位最近的人,但毕竟不是太子,并非确定的帝位继承人,因此也在分封之列。

分封之事告吹,他的封地自然也就飞了。

是故古寻才会以此调侃于他。

扶苏倒是不在意什么封地不封地的,不过他心中对于分封制和郡县制却有着自己的思量。

或者说,疑虑。

他想了一下,有些犹疑的向古寻说道,“老师,我对于郡县制,有些……担心。”

“哦!”古寻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问道,“担心什么?”

“父皇嘱意郡县制,希望收束地方权力,归于中央朝廷,也就是老师你说过的……中央集权,这一点我理解。”扶苏面带忧色的回答道。

“但是……如今我大秦国土纵横逾三千里,天下共有四十余郡,上千个县。”

“如此广袤的土地,一应事务尽归于中央朝廷,尽管地方会自行处理一部分,可剩下来的,未免还是太多了。”

“中枢朝廷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尤其是……父皇……”

以前秦国的国土面积才是现在的一半不到,嬴政就已经忙的每天快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更遑论现在。

扶苏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

事实上,嬴政比小他三岁的刘邦早死那么多年,和他忙于处理政务这一点绝对脱不了干系。

哪怕古寻不知道历史,以他的医术一看嬴政那个状态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这个问题,其实责任应该算在嬴政自己头上,把权力抓的太紧,太细致了。

后世的皇帝,大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平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他们下放了权力给朝臣。

而下放权力的根本原因,则在于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治理不了庞大的国家……即使能,也坚持不久。

口含天宪,朕即帝国的嬴政,可以说尽收天下权力于己身,没有任何人能挑战的他权威。

而这,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相较之下,直接将权力彻底分裂成一份一份的分封制,对于天子来说就要轻松得多了。

古寻沉吟一下,没有对扶苏的话发表意见,而是先问了一句,“所以你更喜欢分封吗?”

扶苏摇了摇头,“廷尉大人的话不无道理,自春秋以来的数百年战乱,和周王朝的分封旧制脱不了干系。”

“中央天子的权威若是一直都在,尚还好说,一旦有变,只怕春秋之事,立刻就会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无论如何,这绝非好事。”

“我不倾向于分封,但是郡县……父皇的身体,我很担心。”

“嗯……”古寻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了。”

“想要搞中央集权,就必须学会分权。”

“地方的权力,中央的权力,乃至皇帝的权力,都要既集中,又分散。”

“向上集中,两侧分散。”

“帝国现在的情况就是,过于集中。”

“一方面,权力的分散几乎没有,另一方面,向上集中的情况又过分严重。”

“数千万百姓全系于你父皇一人身上,勒也把他勒死了,当然危险。”

扶苏眉头紧皱,反问道,“可这又该如何解决呢?”

古寻看着扶苏笑了笑,“这个问题,不是现在的你该考虑的。”

想要对行政制度下手,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做到。

而扶苏现在,还不是皇帝呢。

第八百五十三章 当孝子

当然,照古寻的看法,就算扶苏登上了帝位,这个问题他也解决不了。

在古寻浅薄的历史认知中,中国古代的官僚体系一直是向着臃肿这一趋势发展的。

秦国的三公九卿去掉一个虚设的太尉,一共才八个高级官员,而后世三省六部之下,光是六部主官,尚书加左右侍郎就十八人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客观上的需求,毕竟只有足够数量的官员才能更高效的治理庞大的国家。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能当官的人变多了。

这又分为两个方面,一个读书人多了,另一个则是当官的渠道多了。

渠道不用说,从察举制到九品中正制,再到科举制,选官渠道一直在不断的拓宽,而秦朝现在连察举制都不成熟。

宋朝时,让王安石头疼不已的冗官冗员,根本上在于造纸术的完善和印刷术的成熟导致的读书人泛滥,再加上重文抑武的朝廷风气。

十年寒窗苦读,终得一朝中举,你不让人当官能行吗?

所有人都知道冗官的害处,也知道解决的办法,但是没人愿意去改变。

凡是处于‘士’这个阶级的人,都不愿意改变这种情况。

所谓的理想抱负大都是虚妄,他们读书就是为了当官。

他们每日挑灯夜读,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卷死了那么多同窗,为的就是中举后成为人上人。

如果中举了,却不能轻松顺遂的当上官,科举的含金量就会大幅下滑,几乎是在动摇‘士’这个阶级。

所有通过这个渠道升上来的人都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

换言之,基本也就等同于整个官僚体系不同意。

然而秦朝却不同于后世,纸还是价比金银的稀罕物,印刷术更是只存在于梦里,但凡能认个字儿,都算人上人了。

这种情况下,能当官的人太少了。

当皇帝的就是愿意分权,也得能找到足够多合适的人选呢。

当然,嬴政这种还是属于他自己的问题,中央朝廷的一切事务他都要亲自经手处理,累不死才怪。

处于这种纯粹的客观条件不满足的现实中,无论皇帝是谁,朝政体制大概也就这个模样,区别最多也就是累死皇帝,和累不死皇帝而已。

古寻也从没有动过改变的心思。

动摇阶级的事,谁来做都是个麻烦。

即使他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实施。

扶苏听了古寻的话,垂首沉默了片刻。

他能听出古寻话里的意思。

他父皇是君父,他只是臣子,轮不到他去置喙对方的所作所为。

再抬起头,扶苏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润模样,向古寻请教道,“老师,您觉得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郡县制的问题他解决不了,那就去找点自己能搞好的事。

“唔……”古寻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你现在……就想想办法去惹恼你父皇吧。”

“啊?”扶苏嘴唇微张,一脸茫然。

这是个什么建议?

惹恼父皇……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老师,这是……这是何意啊?”扶苏带着满脑袋的问号,有些磕绊的问道。

“你在朝中待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外放出去。”古寻解释道,“出去治理一方,积累一些经验,对你才算是实在的好处。”

扶苏点点头,倒也理解古寻的想法,不过还是苦笑着回道,“可是,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达成目的吧……”

古寻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不这样,你怎么外放出去?”

若是实行了分封,扶苏自然可以理所应当的离开咸阳这个秦国国都,不过分封不是不了了之了吗?

现在的他,还是最有机会登临帝位的储君候选人,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外放离都。

他可以主动向嬴政请求,不过于礼不合,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诸多朝臣大概率也会进谏否决此事。

综合算下来,还是直接想办法得罪自己的皇帝父亲最合适。

只要给了嬴政发作的由头,把扶苏贬出去,那就合情合理了,谁也挑不出毛病。

听到古寻的回答,扶苏想了想,发现还真就是这样,忍不住咧了咧嘴。

“那……我该怎么做呢?惹怒父皇这种事……”

这种事他没有经验啊!

但是这事又必须把握好分寸,太轻了没效果,单纯给他爹添了份堵,过重了话,小命难保不至于,但也不会好过。

古寻不甚在意的一摆手,“不用太细致,多跟你父皇唱唱反调也就行了,嗯……也可以表露出一些对法家理念的不满。”

“这种事一次两次不严重,累计够多了,他自然就把你打发出去了。”

“哦。”扶苏点了点头,神色还是有些为难,但也没再推脱。

老是这么说,那就这没办吧,主要是他本人确实也对外放出去治理一方比较感兴趣。

他也没有考虑将来会被自己父皇打法到哪去。

不需要在意,积累经验嘛,哪都可以。

北疆,陇西,东海,都可以。

古寻对此心里却有几分把握,认为如果嬴政真的决定贬扶苏出去,最大概率还是北地。

陇西太安生。

自从宣太后下阴手弄死了义渠王,灭掉义渠国后,西域就基本没什么乱子了。

总的来说就是人也少,事也少,扶苏过去除了看着黄沙呲牙啥也干不了。

除非嬴政决定彻底放弃扶苏,否则不会打法去陇西干吃沙子。

东海表面上陇西一样平静,然而实际上却是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齐国不战而降,致使国虽亡,人犹在。

齐国的旧贵族在齐国旧地内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对扶苏这位年轻的始皇之子而言,复杂到他大概率无力理清的局面还在其次,关键是太过危险。

在这里,他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被刺杀。

也许绝大多数齐国余孽都知道害死一位公子可能招致的报复,但这年头,就是不缺胆子大的愣头青。

除了局势的危险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那里是海盐的主要出产地,全国的盐业多赖于此,背后蕴藏着天大的利益纠葛。

嬴政正在亲自着手扫平东海的齐国残余势力,自然不会再把儿子送过去,徒增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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