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当小编 第566节

唐华想起来了,不是瓩这一个“字”的问题,是好多个“字”。比如有一个“兛”,读作千克。接着是一大串妖魔鬼怪:兡、兙、兝、兣、兞。

你以为这些字分别念百克、十克、分克、厘克、毛克?错了,它们的读音是百克、十克、公分、公厘、毫克……

这还没完,还有嗧。嗯哼,这个不难,读作jialun。

吕叔湘:“这些民国时期出现的字形,我的意见是不能定义为汉字,而定义为‘合文’,这种字形古代就有,比如私铸的铜牌上经常写的‘黄金万两’或‘招财进宝’,把四个字捏到一起,还有我前些年去陕西的时候,有些上铺写的什么biangbiang面,那就更夸张了。但捏到了一起大家也不认为它是字,而是合文。”

唐华:“吕教授说得对,这种合文还是不要收入手册的好。而且,现在的计算机系统也没有把它们收录到那六千个简化汉字字库中去。”

……

“声纳,利用声波在水中的传播和反射特性,通过电声转换和信息处理进行导航和测距的技术或设备,是水声学中应用最广泛、最重要的一种装置,有主动式和被动式两种类型。”

“主动发射声波照射目标,而后接收水中目标反射的回波以测定目标的方位、距离、航速等参数的为主动声呐,‘呐’即‘呐喊’之意。被动接收舰船等水中目标产生的辐射噪声和水声设备发射的信号,测定目标的方位、距离、航速的为被动声纳,‘纳’即“收纳”之意。”

唐华首先要说叨的是这个。

“刚才吕教授提到了现代汉语的文法原则与普遍规律,用这一标准衡量,声呐和声纳这一对名词也有违背现代汉语文法的现象,而且也使得阅读和书写变得繁琐了。”

“声呐和声纳以主被动区分开来,那就意味着一个东西是声呐还是声纳,我们要根据前文来进行判断,然后才能写出正确的呐或者纳。这有时候是很困难的。”

“举个例子,苏联海军Pegas型声?后面是什么字,呐还是纳?这是主动探测的,是声呐。那美国海军AN/SQS-23,呐还是纳?相信在座的除了海军装备方向的同志,其他的都不知道该用呐还是纳了。SJD-9型声呐,呐还是纳?连我也不知道,因为现在还没有这个装备。”

“声呐声纳具体用哪个字要根据前文的涵义来决定,确实不符合语言常理,有时候甚至确定这个字该用哪个都很困难”王淦昌说,“应该统一成一个字。”

……

《英汉科学技术辞典》,该这一本了。

“Robustness被翻译成鲁棒性,国内是不是生物学界最先翻译的?”唐华问。

谈家桢:“是的,应该是民国二十四或者二十五年,由童第周委员最先翻译的。”

童第周在那边捋捋胡子,点了一下头。

好哇,唐华没穿越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到底谁创造的‘鲁棒性’这个译名,现在得到答案了。

该找老童算账了……

Robust/Robustness,鲁棒/鲁棒性,不看教科书的话,有多少人会想歪?

Robust/Robustness在自动控制理论成型之前就在生物学领域使用了,用来描述生物的整体特性,含义是“一个生物系统在收到外部扰动或内部参数摄动等不确定因素干扰时,系统仍保持其结构和功能稳定”。

打个比方就是一个死胖子,如果他基因就是注定胖到三百斤,那他就算节食减肥,也没有用,因为他的身体这个生物系统在感觉到生物摄入的热量减少,就会自动减少能量消耗,维持体重三百斤不变。

后来现代控制理论建立起来,也是从生物学借用了Robust这个名词,含义相似,或者说自控领域把Robust的定义扩展了,从生物体扩展到生物非生物的所有系统。

“我在苏联发表的控制论和控制率的几篇论文,Robustness我用的是‘稳健性’。”唐华说。“这从何说起呢,可能要从清末西学东渐,国人的翻译习惯说起了。”

算账又不是冲上去把老童揍一顿,唐华得说理。

“那时候起,我们的专有名词翻译大多要做到音意均沾,既有原先单词的读音,还要表现出这个名词本身的含义。实话说,有时候要兼顾这两头挺难的。”

“是出现了一些非常经典的音意均沾的翻译,像Gestapo翻译成盖世太保。但也有的翻译不遵循读音,也很经典,比如Universe翻译成宇宙,这就是源自于‘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这是在中国典籍中找到的与现代时空概念最好的对应。”

“Robust翻译成鲁棒,应该就是为了迁就Robust本身的发音。但发音迁就了,它的汉字意思就很晦涩了。而且,我也想了很久,确实找不到与Robust相近的,又能表现Robust的涵义的汉字。”

“然后说说鲁棒这俩字。字面意思,粗鲁的棒子。但其实,真正的意思是‘即使用粗鲁的棒子狠狠地打它一下,它还是会恢复原样’,童老,它的意思就是我所说的吧?”

“问题就在于我们摘出来的鲁棒这两个字连起来看,没有特殊的含义,无法用鲁棒这两个字解压缩出我刚才说的那一句话来。”

“更糟的是,鲁棒这两个字如果在专业之外的人眼里,它的歧义太多了,甚至不一定会想到这是粗鲁的棒子。”

王大衍:“确实是这样,我其实懂得鲁棒性的含义,但我还是会把它和山东的玉米棒子联想起来。”

会场一阵哈哈大笑。

范文澜:“鲁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山东,而是鲁智深啊!鲁智深的棒子,然后我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和尚抡着根大棒。”

“不不不,是鲁智深的棒槌。”“所以鲁棒性就是鲁智深的棒槌性。”“怎么都想得这么粗俗,为什么不能解释成‘山东人身体棒’”

……

哲学社会科学部的学部委员们插嘴进来,气氛就非常活跃了,欢声笑语不断。

唐华:“Robust这个词该怎么翻译,我觉得可以趁这次会议讨论讨论。”

王大衍:“就唐院长在自动控制论里用的稳健性吧。唐院长可以说奠定了现代控制论的基础,现在这个词的中文定名由我们说了算。”

唐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次会议讨论确定下来,手册印刷出版之后就没得换了,各位前辈、文学大家,再多想想还有什么读起来更琅琅上口的译名。”

“耐操性?”

“……”

“老陈啊,翻译讲三个字信、达、雅,这耐操性做到了信和达,可是……”“好吧好吧,我也就随口一说。”

“健壮性?”“生物的Robustness不一定是长得壮哦,如果通用到生物学领域,可能会发生误解,反而是稳健性比较中立。”

一个名词讨论了大半个小时,但总算是把鲁棒性给拿掉了,用的标准翻译还是唐华之前用的稳健性。

……

学科名词手册审议只集中开会一次,将主要问题解决之后,剩余的就由各专业的学者、委员小组讨论即可。

工程院的学部委员也不是只干这一件事情,主业还是工程科研和工程实施。

“唐院长,所以这个数值模拟程序,其实是采用了我的理论,在这个理论基础上,写出了一种计算方法?”

黄汲清这几天都在研究石油数值模拟的有限元计算程序,当然其中看的时间最长的还是输出打印的那张柱状图。

唐华:“是的,程序初版是我写的,所以您的和老李的程序的理论都反映进去了。”

黄汲清唔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黄汲清在工程院,李四光在中科院,两人带着小弟互相远征了一次,现在稍微消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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