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一边和邱胜国聊天，瞄了笔记本电脑两眼，咦，写的什么，有点像小说，有对话，有场景。
“你这是写的什么？像是小说。”徐畅然指着显示器问道。
“现在比较清闲，没事了就写一写……”
“我能不能看？”徐畅然笑着问道，邱胜国眼睛盯着电脑，小声说道：“看嘛”。
徐畅然灵机一动，“我发到邮箱里慢慢看哈。”也不等邱胜国表态，立即操作起来，把word文件发送到自己邮箱里，邱胜国朝他这边看了两眼，没说什么。
一大碗羊肉米粉吃完，意犹未尽，两人喝茶聊天，邱胜国表示他对这个店有信心，如果以后生意好，会请一个店员。他有空也会写点什么，但不会再写时评文章了。徐畅然表示这样挺好，比在报社上夜班强。
晚上在嘉南苑，蓉打电话说她8点左右到，趁还有时间，徐畅然打开电脑，从邮箱里调出邱胜国的稿子看起来。
还真是篇小说，名字叫《苍茫世纪》，但明显不是网络小说的风格，开篇的时间是21世纪初年，一个叫“立”的年轻人在南方某工厂上班，厂里有很多女工，常有打情骂俏，有时也能叫上一个到电影院里偷摸一番，但他并不愿谈婚论嫁。
立的工资缓慢增长，职务也有上升，他却高兴不起来，感觉内心日益荒芜，希望离开这个地方。
终于，在存了一笔钱后，他提交辞职报告，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带着行囊北上。
北上的情形如何，没有立即交待，而是开始回忆童年。
看得出来，邱胜国写这篇小说动了些脑筋，开篇的切入点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和他本人的经历高度重合，可以看成是自传。
灰暗的童年写了不少，徐畅然一目十行地看过，终于回到现实，立到燕京大学旁边租了个大杂院的小偏房，每天到燕京大学去听课、看书，虽然前途未卜，但心里装着人类的命运、民族的未来，精神上很兴奋，毫不后悔离开吃喝不愁的工厂。
没多久，大杂院里住进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叫“君”，此人租的房子比较大，经常叫立和院子里另外一个年轻人到他房间里吃饭喝酒，从不要他们付账。
君经济状况不错，“欲望很强”，经常带女人到屋里啪啪，住在旁边的立也能听到，他也受着性欲的折磨，幻想着君有一天把女人介绍给他，他愿意付钱，但不能太贵。
但是君这个人“有点吝啬”，从不把女人介绍给他，他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考虑到经常吃君的酒菜，仍然认为他是个“慷慨之士”。
后来，立终于了解到君的经济来源，他给书商写黄色小说，假借官场小说的名义出版，写一本能赚十几万元。
看看时间，快到8点，蓉快要到了，徐畅然也看不下去了，很明显，这个30多岁、经常带女人来屋里，给书商写官场小说实则为黄色小说的君，就是以他徐畅然为原型的。
第1224章 释然
“爸，你们搞汽修，技术水平还是重要嘛？”饭后，徐畅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问徐达国。
星期五下午回到云州，并没有回家，而是住在杜老师的住处，第二天中午，也就是4月30日，回家说来过节，节日氛围立马洋溢开来。
“当然重要，你莫小看汽修，既是个技术活，又是个体力活，现在我店里只有两三个老人，其余全是小伙子。”徐达国说道。
“那各店的技术水平不一样，生意就不一样？”徐畅然问道。
回家后听谢新芳说，徐达国现在每个月交给她的生活费涨到一万元，叫她不要怕花钱，放在家里不用就是一张纸，特别叫她买菜注意质量，尽量买贵的，她都不知道买什么好了，因为很多菜还是很便宜的。
“我们场地大气，停车方便，好多车愿意来，这点就比好多店强；技术方面，有些店喜欢招新手，工资给得低，新手干两年就是老手，技术水平上去了，老板不愿涨工资，他就跳槽，然后又招新手，技术水平始终差点。”徐达国说道。
“这个我知道，你的工资是给够了的。”徐畅然说道。
徐达国嘿嘿一笑，“我也不贪财，现在这个生活完全够了，员工的收入比其他店高，大家在一起处得高兴，都舍不得走。服务态度好，技术也好，客户就愿意来我们店。”徐达国说道，老板派头十足。
徐达国举了个例子，昨天下午，一个老客户把车开到店里，小计迎上去，叫客户把后备箱打开，客户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知道的，小计说一看你后轮就是用的备胎。
客户说是的，上午开车去附近区县，回来时后轮漏气，无奈只好自己换备胎，换得不好，小心翼翼开回来，进城后赶紧来店里换胎。
小计把后备箱的轮胎取出来，检查了一下，说是被钉子扎了个小眼，无大碍，能继续跑一阵，如果近期去西藏或燕京，可以换轮胎，客户说近期不出远门，于是小计给他补好胎换上。
客户要掏钱，徐达国死活不让，说这个算售后服务，不须掏钱，客户连声道谢，把车开走了。
“补个胎2、30元，他是老客户，换个胎要一千多元，你说这个补胎费我收不收？”徐达国反问道，徐畅然不由缓缓点头。
徐达国说，一个客户把车开过来，车子多少有些毛病，你要判断各方面的情况，作出恰当的处理，客户才会满意，有些店不根据实际情况处理，总是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让客户多掏钱，客户也不是傻子，下次可能就不到你这里来了。
徐畅然再次点头，徐达国真是做到了诚信经营，所以生意才越做越好。不过，也有个行业原因，即汽车在华国属于中产标志，这些人不在乎给车子花点小钱，而是要好的服务，徐达国的价格不是最低，但是服务好，在这行立住了脚。
跟徐达国聊得挺愉快，心情很舒畅，如果一个人事业处于上升期，各方面都会让别人觉得舒服。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看邱胜国的《苍茫世纪》。
完全可以删掉小说，就当没看过一样，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徐畅然知道，人性复杂莫测，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见为好，继续做朋友；见了，心生疙瘩，反而是坏事。
举例来说，上次魏显东在QQ上聊他到车站送老婆，回家后感觉“妻离子散”，哭得一塌糊涂，徐畅然在电脑另一端笑得喘不过气来，还“假惺惺”地安慰几句。如果徐畅然把这个细节写出来，魏显东看了作何感想？
小说里的“君”，不仅大事件上有徐畅然的影子，音容笑貌也和徐畅然差不多，特别是对官场小说的分析，很多都是当年他对邱胜国讲的原话，所以徐畅然对号入座，绝不冤枉邱胜国。
话说回来，这段故事还挺有意思，比主角的工厂生活有趣得多，也使得小说的格局发生了变化，徐畅然也意识到，“君”的出场让小说精彩不少，说明这个人物值得一写，如果邱胜国要写小说，势必不会放过徐畅然这个原型。
想到这些，徐畅然心情平静下来，自己也是个写小说的，何必太认真呢，对原型的种种借用，不是常见的事吗？并不代表邱胜国现实中的态度啊。
徐畅然没有忍住好奇心，决定继续看下去。
“立”在他的陋室里思考出一整套匡时济世的方案，不过，按时下的叫法，叫顶层设计，过于宏大，因而拿到各出版社和研究机构总是吃闭门羹，眼见坐吃山空，他决定回老家省城找工作。
小说暗示了“立”离开京城的另一个原因，“君”有钱，人也潇洒，对女人有一套，自然是左拥右抱，而住在隔壁的小伙子也找到一个女朋友，经常来过夜，于是他更尴尬了，这里花了一些篇幅来描写主角深沉的性苦闷，颇有点自然主义的风格。
而这座城市对某种行为采取非常严厉的处罚，违反者要送到沙河劳动半年，不像其他城市罚点款了事，主角对此深为不满，认为不人性，不符合“首善”称号，在他那几平方的小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君”执意要送主角返乡，在火车站给他买了一包食品，临别时告诉他包里有东西，不要弄丢了。
“立”在火车上找到座位后，悄悄打开食品包，在里面找到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叠钱，共8千元，还有一封信，信里说他认为“立”的书有价值，这是给他将来出版此书的赞助费，“区区费用，不值一提，万请笑纳”。
“立”知道这不过是借口，实际上是想缓解他经济上的窘迫，列车开动，向南方进发，车厢里灯光昏暗，人来人往，“立”呆呆地低着头，对外界毫无感知。
自出生以来，见识了世间的冷漠和残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计回报地帮助他，这份温暖让他感动。
看到这里，徐畅然停下来陷入沉思，到这里他相信是小说不是自传了，小说的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正反映了人性的复杂和迷人之处。邱胜国也不是真的把“君”当成他来写，不过是借用了他的一部分来使这个形象更丰满。
当年他并没有夸奖过邱胜国写的书，不过，他比较注重方法，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定他，而是希望他能做些“解决问题的事情”，比如赚钱，后来通过写作让邱胜国赚了一笔钱回到荣城。
他认为，邱胜国写这本小说，主要还是对自我的抒发，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依据，特别是他的思想，他肯定认为有很多可取之处，是支撑他生活下去的信仰，也就是说，今天的邱胜国虽然在郊区开文具店，但他仍然有梦想……
小说中，“立”把头埋在车厢的小桌子上，眼角渗出泪水，他暗暗发誓，以后若赚了钱，要找到“君”，5倍10倍地把这笔钱还给他。
第1225章 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