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卧铺上一路昏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意识到燕京生活要继续下去。中午,徐畅然带着行李走出西客站,正准备去马路边揽出租车,广场上一个擦皮鞋的小摊引起他的注意。
在荣城小店吃饭时,每次都能看见擦皮鞋的人,都是农村来的中年人,男女都有,腰间拴一个小木凳,挎一包工具,在店门口朝食客们询问“擦皮鞋不?”,有人招手,他就进门,从包里拿出一双拖鞋给那人换下皮鞋,拿到门外,擦得锃亮后回到店里,把拖鞋换回来,一元五角擦一双。
据邱胜国说,前不久还是一元一双,春节后涨到一元五角,再也没有跌回去。擦皮鞋也涨价了,不过,这个价格仍然便宜。
徐畅然不习惯在吃饭时脱皮鞋,所以一次也没有照顾生意,有两次中午在小店吃面条,一轮又一轮地来询问擦皮鞋,几乎令人生厌,感觉是荣城特有的现象。
如果没有这种经历,徐畅然不会注意到燕京也有擦皮鞋摊,他以为燕京没有,没想到一出站门就看到了。
看看脚上很脏的皮鞋,徐畅然打算去擦一下,他走到小摊前问道:“擦皮鞋多少钱一双?”
“两元。”黑瘦的中年妇女说道。
价格并不比荣城贵多少,徐畅然有些意外,伸出脚让中年妇女擦鞋,中年妇女低头擦起来,感觉动作过快,活干得不够细,很快就擦好了,徐畅然掏出两元递给中年妇女。
“一只两元,两只四元。”中年妇女望着徐畅然说道,没有接钱。
徐畅然意识到自己遇到骗子了,当然也无大碍,就算给四元也可以。但他觉得对方不地道,自己事先问清楚了的,如果没问,他可以上这个当,但既然问清了,他就不愿妥协,看看四周,并没有人围上来,就对中年妇女说了几句,扔下两元钱走了。
在出租车上,徐畅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原则,在国内的火车站,尽量不要做任何事情,包括买东西,甚至和陌生人说话,这是一个多事之地,多少悲剧在人潮中发生。刚才自己扔了两元钱走了,那位中年妇女并没有吼叫起来,这只能说是幸运,其实,在火车站碰上这种事,极有可能冲上来几个汉子,朝头部来上一拳什么的,也许下半辈子就在医院度过了。
这就是现实,在华国生活,要想得到一份自己满意的生活,必须花大力气认清现实,将来,这种“火车站效应”还会扩大化,在很多地方都只能多加小心,息事宁人,同时,你必须利用智慧和金钱、爱,建立一份小小的生活,相对封闭的生活,在其中获得快乐和价值。
当然,这也是多数人的做法,有人说过,现实中到处都是脏乱差,各种不堪,但每个家庭一进门,却都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形成巨大的反差,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
回到学校,徐畅然思考起建立自己小小生活的一个新举措,创建一个博客。
浦莉的话对他有启发,博客虽然生命力不够长久,但对写作来说有一定意义,写作者要保持敏感,最好每天都写一点,但传统的写日记并不适用,因为现在基本没有手写的机会,网上有一些日记软件,用起来很繁琐的感觉,不能保持写作惯性,相比之下,在博客上写作倒是方便。
这段时间由于种种原因,处于灵感沉睡的状态,经常很多天都没有任何写作,很多思绪都从脑海里流过,然后消失,需要一个机制,让自己每天都写一点。
徐畅然决定创建一个以写作训练或写作试验为目的的博客,隐匿个人身份,突出写作姿态,也不以交流为目的,纯属个人抒发。在网上寻找对比一番后,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冷清的博客网站,水木博客,这是依托水木社区设立的博客网站,它有个特点,游客不能发言,必须有站内注册身份才能在每篇博客后面发言,这样就杜绝了一些无聊人士的吐槽甚至谩骂。
选择这个网站还有一个原因,它的生命力比其他商业网站持久一些,毕竟是国内著名高校的网站,虽然冷清,不会轻易垮掉。
博客的名字叫“密瓦涅的猫头鹰”,这个名字出自哲学家黑格尔的一句话:密瓦涅的猫头鹰要等待黄昏到来,才会起飞。密瓦涅是罗马神话中的一个人物,对应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猫头鹰眼睛明亮,目光锐利,洞察力强,眉毛浓密,一幅深思熟虑的表情,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
除了理性和洞察之外,猫头鹰还有另一层意思,即深沉与超脱。黑格尔说,时代的艰苦使人对日常生活中平凡的琐屑兴趣予以太大的重视。现实中的利益和为了这些利益而作的斗争,大大地占据了精神上一切的能力和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使得人们没有自由的心情去理会那较高的内心生活和较纯洁的精神活动,以致许多较优秀的人才都为这种艰苦环境所束缚,并且部分地被牺牲在里面。
徐畅然取这个名字,就是想离日常生活中那些烦人和丑陋的事情远一点,从“日常急迫的兴趣”中超脱出来,获得精神上的深刻与宁静。
不过,徐畅然也意识到,密瓦涅的猫头鹰这种形象,更像是学者的形象而不是作家的形象,作家应该更世俗一些,就像邱胜国在砂舞厅做的一样,虽然他不喜欢砂舞,但他能拿着十元钱走进人群,这一点,徐畅然应该有所反思。
博客创建后,第一篇就写了自己在西客站擦皮鞋的经历,写了当时的情景和自己的一些思考,但没有透露任何个人信息,以后的博客也会这样写,写每日所思所感,语言要雕琢,不能胡乱拼凑,要让假想读者看了认为这是一篇不错的随笔,这样坚持下去,时间一长,必有收获。
回到燕京第一个周末,徐畅然没有到孟兰那里去,她给徐畅然发来短信,说有家庭聚会,后来又打电话,跟徐畅然聊了一阵,问了点旅途情况,约好下次见面。
杨嫣打来电话,说明电影分成的情况,电影的收入为1500万元,在贺岁档中算中下成绩,但对制片方来说是成功的,徐畅然的分成,扣除税金,为15万元,杨嫣说,这个数字对小成本电影来说是不错的。
出版社的金编辑也和徐畅然联系,他的小说集借电影的东风,卖出去近5万本,扣除税金后的收入为7万元。总编已经给财务签字,很快打到账上。
杨嫣和金编辑都问到一个问题,徐畅然现在在写什么?徐畅然回答目前处于休息状态,什么也没写。至于他的博客,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要让主体隐匿,让语言和思想凸出。
第477章 第二张照片
创建博客后,徐畅然每天都在想着写点什么。
在食堂吃饭时看见一个女生,模样还不错,但突然出现一个细节,她不经意挖了一下鼻孔,虽然时间很短,也让人觉得异样。这样的观察可写进博客,描写女生的外貌,分析一下挖鼻孔的习惯,作为一种描写训练,对培养观察力有帮助。
如果当天没有观察到有意思的事件,一点感悟也可成篇,比如午睡梦醒,对梦与现实的一点感想;某个时候对存在的感悟:人应当时时警醒自己,保持一种深沉的存在感,而不是一种外在的、肤浅的存在感。
这样的感悟写在博客中,有些读者可能觉得无聊,或者可笑,但徐畅然无所谓,反正没人知道是他写的。
不过,有些事情,即便生动有趣,也不能写出来,比如他和孟兰见面的情景。
5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徐畅然终于和孟兰再次见面。
由于不方便外出吃饭,这次仍是孟兰在厨房做饭。徐畅然知道,如果要和孟兰长期幽会下去,这样的付出对她不公平,也容易出现裂隙,所以他劝孟兰不用做饭,自己来的时候顺便买熟食回屋吃,但孟兰坚持要做饭。
下午5点半,孟兰在厨房做饭,徐畅然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一张照片仔细端详。
沙滩上,孟兰左手拢着裙子,右手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从穿着看,是一个男孩,一岁多的样子,孟兰弯着腰,看着镜头的一侧,两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孟兰说,这是五一节在海边拍的照片,小男孩是她的儿子。
“是你的儿子啊,看不出来你生过孩子。”虽然不出乎意料,徐畅然仍说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我有孩子?”孟兰问道。
“好像你没说过吧,我怎么能知道?”徐畅然说道。
“啊,我忘了。”孟兰捂了捂嘴说道。
徐畅然夸奖了孟兰的儿子,说他长得帅,很精神,也夸这张照片抓拍得好,孟兰带着微笑,脚步轻盈地进了厨房。
徐畅然真正关注的是照片上的孟兰,她的姿态和表情令人入迷,和她那张军装照一样,让徐畅然目不转睛,心里痒痒。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裙摆下露出的双足,也许是沙滩上光线过强,曝光稍过,赤裸的小腿和双足更加雪白,徐畅然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小弟弟变得坚硬。
把照片放在一边,待小弟弟平息下去,心脏的跳动也恢复正常,徐畅然来到厨房,探望正在辛勤劳作的女人。
“做饭挺麻烦的,以后简单点,外面买回来就成。”徐畅然一只手搂着孟兰的腰说道,感受到柔软而窈窕的肉体,不争气的小弟弟又翘起来了。
“没关系,我喜欢做一点。”孟兰说道。
“主要是我的位置比较尴尬,一个吃客。”徐畅然说着,两手环抱着孟兰的腰。
“不,你是来帮我吃饭的,我还得谢谢你!”孟兰说道。
“话是这么说,关键这人和喜欢耍点小流氓。”徐畅然的手又往上走了走,轻轻按住鼓鼓的胸部。
吃完饭,两人到外面转了一会,仍然一前一后,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回到屋里,徐畅然知道,今天晚上用不着回学校了。
快到睡觉时间,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渐渐地,徐畅然发现孟兰有些心神不宁。
徐畅然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啦,有点不舒服?”,孟兰摇摇头,“没有。”徐畅然扭头,继续装着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