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第470节

 王渊问道:“那里的矿山,归何人所有?”

 吴汝霖说:“金矿和铁矿,以前都是国王的,后来归属于棉会。铜矿原本由天竺贵族占有,后被广州汤氏强夺。至于镇里的铁匠铺,多为佛山豪商所经营,已经可以自行打造火铳火炮了。”

 王渊猛地一惊:“贝拉里镇的铁匠可以打造火器?”

 吴汝霖说:“只有汉人工匠可以。”

 王渊又问:“除了此镇之外,还有哪里很重要?”

 吴汝霖说:“栋格……沛水向北流去,汇入主流克里希纳河。两河交汇之处,有一座克里希纳城。以此城为中心,河水往西,一直逆流而上,可至一大湖,湖西二百里又有河流,可以直抵西部海港。河水往东,一直流入孟加拉国入海。河水往西北,可流到比贾普尔国边境。此城向北有官道,一直通往北方边境。”

 王渊听明白了,这座克里希纳城,水陆交通发达,是贸易中心,也是战略要地。

 王渊问道:“此城也被天竺棉会占据?”

 吴汝霖摇头:“领主是一个天竺将领,当初攻打阿难国时,此人正带兵在边境打仗。后来虽然投降,却始终不肯交出军队,反而拥兵盘踞在克里希纳城。天竺棉会前后征讨两次,此人一直据城而守,后来就懒得再去打了。”

 那帮商贾果然短视得很,居然放着战略要地、贸易中心不打,而且这地方距离国都还很近。

 但话又说回来,商人来天竺是为了赚钱,无利可图的事情肯定不干。

 对方一直坚守不出,难道还围城一年半载?

 那得消耗多少军费啊!

 只要对方不闹事,天竺棉会也懒得花钱打仗,这么多年居然始终睦邻友好。

 ……

 克里希纳城,克里希纳河,都得名于同一个人物:克里希纳·德瓦·拉亚。

 此人是谁?

 孔芙的父亲,王渊的便宜岳父。

 这位国王智谋双全,将阿难国的统治推向巅峰,曾经独自干翻四个苏丹国的联军。

 可惜,他为了巩固统治,迎娶了两个地方领主的女儿。他死后尸骨未寒,两个小舅子开始争权,将中央精锐全部派往边境,因为军中将领都拥戴老国王。在调走将领之后,又联手把新国王给软禁,结果被天竺棉会趁虚而入攻破王城。

 如今克里希纳城的城主,就是当初被调往边境的一个将领,这货手里的几千士卒全是精锐之师。

 “父亲,我们应该投靠新国王。”卡帕提说道。

 拉玛说道:“我已经派遣使者,去表达对新国王的忠诚。”

 卡帕提摇头说:“中国有句古老的谚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意思是说,一个当权者的旁边,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存在。”

 拉玛问道:“新国王会全力攻打我们?”

 卡帕提说道:“肯定会的。对方的枪炮太厉害,野战我们毫无胜算,只能选择坚守在城里。天竺棉会不愿长期围城,那位新国王却不一样,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可以守城一年,还能守城两年、三年吗?城里的储粮可撑不了那么久。”

 拉玛皱眉道:“听说新国王,是一个中国的大官?”

 卡帕提叹息道:“他叫王渊,大明首辅,中国的真正决策者。我在北京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曾经远远见过他几次。这个人,比伟大的克里希纳国王更厉害,他是不可战胜的。我们的领地,距离他的王城实在太近了。他做国王之后,以他的性格,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来攻打我们。”

 拉玛摇头道:“不能投降,汉人太狡猾了。你的文塔叔叔,当初不听我的劝告,带兵到王城投降汉人。结果汉人假装用黄金和土地换马,夺走了他的战马,遣散了他的骑兵,几个月后就将他杀死。万一我们投降新国王,他夺走了我们的军队,我们到时候该怎么自保?”

 卡帕提解释说:“官员和商人不一样。中国官员注重信义德行,肯定不会对我们事后下手。”

 拉玛笑道:“谁做了国王,都不会再讲诚信。”

 卡帕提说道:“中国还有一句谚语,叫做千金买马骨。”

 “哪来那么多中国谚语?我就不该送你去中国读书。”拉玛有些不耐烦。

 卡帕提说道:“父亲,天竺棉会肯定不愿老实尊奉新国王,这位国王迫切需要有人效忠。不是虚假的效忠,而是真正的效忠,交出城市,交出军队,真正的效忠于他。他不会杀我们,反而会保护我们,还会让我们去王城做官。因为,我们是马骨,他得用千金来换。”

 拉玛挥手道:“别说了,让我再想想。”

 卡帕提依旧在劝:“父亲,你应该清楚局势。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抵抗到底,要么顺从到底,绝对没有第三条路。我们的领地太重要了,我们离国王的都城太近了。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国王,都不会容许克里希纳城掌握在别人手中。当初,伟大的克里希纳国王,可是用自己的名字给河流和城市命名。这里有多重要,你肯定是知道的。”

 这个道理,傻子都清楚。

 就好像王渊在北京称王,结果天津却被军阀盘踞,换谁都难以容忍!

 拉玛并非傻子,反而异常聪明。

 当初那么多投降将领,就他还活蹦乱跳,而且拥兵上万占据坚城,其他将领早就被天竺棉会弄死了。

 仅仅权衡利弊一天,拉玛就对儿子说:“你代表我,亲自去一趟王城。把城市、土地和人口,全部献给新王。”

第731章.729【归化与赐姓】

 前来朝拜新王的地方领主很多,对他们而言属于例行公事。

 换国王了?

 好吧,且去拜一下,回来继续过日子。

 只要不把地方领主逼迫太狠,这些家伙可不管谁是国王,千百年来一向都是这个传统。

 被天竺棉会灭掉的阿难国很有意思,它的形成纯粹是迫于外部压力。当时绿教势力席卷整个印度,就这样地方领主都还在忍耐,甚至为了自身利益纷纷改信绿教。

 天降猛男出现了,而且一下子出来两个。

 两位流亡的印度教王子,拜印度教高僧为师,一路忽悠积累信众,渐渐拉起军队复国。他们高举“驱逐绿教、恢复印度”的旗帜,连续打了好几场胜仗,周边的地方领主纷纷归附,好多绿教领主又跳回来信印度教。

 就这样,不喜欢绿教的领主和平民,汇聚在两位王子的大旗之下,以近乎“印度教同盟”的方式建立国家,差点就统一了南印度,成为整个印度地盘最大的邦国。

 也只有打宗教战争,这些家伙才能爆发战斗力。

 且看英国殖民印度上百年,逼死、饿死了多少印度人。结果印度最激烈的反抗斗争,起因居然是英国人在纸壳子弹上抹油。

 抹油没错,可以防止火药受潮。

 但不该抹牛油和猪油啊,还把子弹分发给仆从军。绿教士兵领到猪油子弹,印度教士兵领到牛油子弹,填装弹药时必须用牙齿咬开,两教士兵怎么可能忍得了?

 你可以打我,你可以杀我,你可以饿死了,但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于是,印度大起义爆发。

 当然,抹油子弹仅仅是导火索,而且还是被人刻意传播的谣言。因为大量士兵的不满,英国人已经换了新子弹,改在纸壳子弹上抹蜡。

 问题是,印度士兵不信啊!

 至于起义的真正原因,是英国人征兵不按种姓来,大量贱民和低种姓成为仆从军,这就导致高种姓的强烈不满。

 但高种姓还是忍了,除了不满还敢怎样?

 英国人的骚操作还在继续,他们带着仆从军去打仗,而且是远距离军事行动。士兵工资给得很低不说,还要士兵自己承担路费和行李运费,等于印度士兵帮英国打仗,还得自带盘缠,就连换洗衣服都得支付运费。

 这么胡搞,印度士兵居然还能忍,直至远征胜利都没出现哗变。

 英国人打了胜仗,占领旁遮普大片土地,那些仆从军也没啥用处了。那就取消仆从军的原有特权,继续降低仆从军的工资,顺便规定印度士兵职务不能超过中士。新军营也懒得修,让印度士兵一直住简易帐篷吧。

 好家伙,不但扣工资,赏赐的特权都能收回来,还直接堵死印度士兵的晋升通道,甚至连士兵的军营都懒得修一个。

 于是印度士兵就开始闹事,他们闹事的方式很独特,居然是拒绝接收抹油子弹。

 英国人居然还真吃这一套,新子弹全部抹蜡。

 但老子弹不可能扔了,还是得继续用啊,印度士兵终于炸了。

 印度的高种姓见此情形,立即跑出来煽动,二十多万人参与的起义就此爆发。

 更扯淡的是,大部分印度领主,居然站在英国人那边,即便他们被英国人勒索得很惨……

 面对这种奇葩民族,王渊是幸运的,他可以轻松坐稳国王之位。

 同时,王渊又头疼无比,这种国民拿来作甚?

 若是哪天遇到外族入侵,这里的领主和人民,一个比一个投降得快。

 王渊好生招待了二十多个领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又让领主们如实上报人口和土地。

 领主们满心欢喜,觉得这位国王好糊弄,就此高高兴兴回到各自领地。

 “陛下,又有天竺贵族求见,而且这人还会说汉话。”

 “带他进来。”

 卡帕提躬身走进,整理衣襟之后,以非常标准的姿势,匍匐在地长拜王渊:“臣卡帕提·德瓦,拜见国王陛下!”

 王渊终于来了兴趣,问道:“去过大明?”

 卡帕提回答:“臣曾在北京国子监苦读五年,还在南京、杭州和广州住过几个月。臣早已仰慕陛下久矣,听闻陛下受封天竺,喜不自禁,彻夜难寐,恨不得立即追随陛下左右。”

 王渊点头赞许:“有心了。”

 卡帕提又说:“臣此次觐见,还为陛下带来了礼物。”

 王渊说:“拿上来吧。”

 侍卫抬进来三个大箱子,卡帕提指着箱子说:“陛下,克里希纳城及周边土地,军册、户册和地册皆在箱中。”

 王渊终于笑起来:“看来,你在大明真的学了些本事。”

 卡帕提说道:“臣与父亲,愿交出军队、土地和人口,请求到国都做官为陛下效力。”

 王渊说道:“你们父子既然真心归附,自少不得你们好处。”

 卡帕提继续邀功:“陛下,克里希纳城与别处不同,旧有贵族已经不存在了。那里最大的地主是我父亲,其次是军中将领,最后是普通士兵。”

 “你父亲有多少土地?”王渊问道。

 卡帕提回答:“三十多万亩。”

 王渊点头说:“这些土地,我全都予以承认,但你们必须照章纳税。”

 卡帕提喜道:“谢陛下。”

 啥意思?

 卡帕提的父亲及军队,并非克里希纳本地人。他们被天竺棉会逼得盘踞此城,且又必须解决军粮和士气问题,于是他们向地方贵族举起屠刀。

 该地原有的大地主,被他们杀得七七八八,抢来土地、财货和女人,都分配给军官和士兵。

 旧秩序已经被打破,如今又献上策目。只要王渊派遣官员过去,就能顺利的进行管理和征税,行政系统搭建起来非常便利。

 当然,卡帕提献上的户籍册子,只有高种姓和低种姓。

 至于贱民,根本不算人,自然没资格订立户籍。

 这父子俩,王渊打算重用,不仅是千金买马骨,更是认定他们是人才。

 这个时期的印度和欧洲贵族,大部分都懒得制定籍册,甚至连领地内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一本佃租册子,能当传家宝传好几代,期间都懒得费功夫修订,反正把赋税大致收上来便可。真正动手的是基层收税官,可劲儿的进行盘剥,然后把税额交给领主,剩下的全都装进自己腰包。

 卡帕提的父亲,能制定完整的军册、户册和地册,论能力和眼界已经吊打九成九的印度贵族。

 卡帕提见王渊确实高兴,打蛇上棍道:“陛下,臣有一妹,年方十四,美貌娴淑。不敢献于陛下为妃,只求做一扫洗侍女。”

 王渊已经打听过阿难国的历史,连续两次改朝换代,都是国王的小舅子在搞事儿。

 这些天竺贵族,似乎很喜欢当外戚。

 王渊可不愿收下,笑着说:“正好,我有一大臣之子,尚未婚配,年龄相当。不如我来做月老如何?”

 卡帕提有些惋惜,但也没彻底失望。

 虽然妹妹不能嫁给国王,但嫁给大臣的儿子也还行,这桩政治联姻的买卖应该不亏。

 王渊突然问:“可愿做汉人?”

 卡帕提愣了愣:“臣不解,请陛下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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