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贵问道:“若身体确实不便,又或者家中有要紧事,因此缺操也……也要被砍头?”
王渊说道:“如果真的事出有因,我会让锦衣卫兄弟去查,查实之后不会追究责任。”
眼见六千士卒都被吓住,王渊终于宣布开始发放粮饷。
而且,放饷的时候,粮官总是忍不住手抖,五斗米被抖得只剩下四斗半。
王渊笑着解释说:“这省下来的半斗米,用来给你们买肉买盐,不吃好喝好还怎么训练?放心,老子不会中饱私囊,你们那几斗米算个屁!”
就算王渊不解释,士卒们也不敢抗议,因为每月只发四斗半也很满足了。
趁着放饷的间隙,王渊又说:“领到粮饷之后,可以拿回家去,但天黑之前必须归营。从今往后,必须吃住在军营当中,每月初一、十五可以回家探亲。”
潘贵忍不住又问:“王相公,每日吃住在军营,这饭钱算谁的?”
王渊喝道:“问话需得举手示意,未得批准不许言语!”
“是!”潘贵连忙低头。
王渊见他体格还不错,是能够体罚的对象,说道:“你立即绕着校场跑一圈!”
潘贵不敢有二话,撒丫子就开跑,生怕跑得慢了要被扣饷。
王渊回答刚才的问题:“你们每日的伙食,是老子从陛下那里讨来的,十二京营独一份的特殊待遇。而且不是一日两餐,是一日三餐,偶尔还能见到油荤!”
“将军万胜!”
一个士卒激动得大喊。
王渊立即呵斥:“未得命令擅自喧哗,打十军棍!”
“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那个家伙被拖去打屁股。
第144章.144【激励机制】(为盟主“怀南月”加更)
袁三更,人如其名,母亲生他的时候,刚好街面上在打三更锣。
袁三更排行老二,本来属于军户余丁,结果父亲和大哥全死了,他就只好依照律法接替当兵。
军操是啥?
不知道。
当兵第一年,袁三更就去给某位爵爷修陵墓,管吃管住,官府还给一些“行粮”。如果无人克扣,那年可以领米十五石,再加上妻子给人浆洗衣服,一家人的小日子会过得非常滋润。
但是,袁三更累死累活,当年只领到四石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景,袁三更当兵的第二年,全营被拉去给某位太监开垦山地。那山地距离京城有点远,路费需要自带,没有任何额外工资,只是包吃包住,足足干了三个月。
刚回到家中不久,袁三更又被拉去疏通河道。这次也是有工资的,但被克扣一大半,而且路费需要自理,远远不如他在京城沿街卖烧饼。
日子就这样熬过来,眼看着就满二十五岁了,袁三更莫名其妙被扔进军营。
天可怜见,当兵已将近十年,袁三更终于第一次走进军营。
负责坐营练兵的是王二郎,袁三更早就听说过,知道这是个很会打仗的状元,把肆虐京畿的贼寇杀得屁滚尿流。
但这都跟袁三更没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当天他就领到五斗粟米。
虽然都是些粗糙陈米,虽然只实给了四斗半,却让袁三更看到生活的希望。一个月四斗半,一年就是五石米,还免费吃住在军营,又可以省下许多粮食,再加上妻子赚钱补贴家用,日子肯定比以前过得更舒坦。
袁三更希望这位状元公,一直留在军营练兵。他也不奢求什么奖励,每月能领四斗半足矣,毕竟自己要在军营吃不少,这已经够让状元公破费了。
别看袁三更瘦得皮包骨头,力气还挺大,四斗半足有好几十斤,他一个人就轻松将其扛回家。
只不过累得发晕,连忙让妻子洗米下锅,填饱肚子才终于缓过来。
重新回到军营,袁三更领到一套衣服,一双棉鞋,这让他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占了天大便宜。其实还有一本《军营规制》,但被袁三更自动无视,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可惜分房之后,同舍有两个混混,将他的新衣、新鞋给抢去,袁三更躲进茅房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晨,袁三更睡得正迷糊,突然被一阵军号声吵醒。
十多个锦衣卫挨房踢门,骂骂咧咧,连蹬带踹将他们赶至校场。
袁三更看到有六个士卒,被五花大绑跪于将台之下,其中两个就是抢他新衣、新鞋的混混。
王渊站在台上冷笑:“其实我不想杀人,真的。毕竟你们还没背熟军规,不教而诛谓之虐,我吃饱了撑的虐你们做什么?但是!这六人竟然敢在军营当中勒索抢劫,是可忍孰不可忍!军法队,准备行刑。李三郎,你去衙门知会一声,将这六人的妻儿老小全部打入贱籍!还有,去找张督公,给我补六个兵回来。”
“王相公,我不敢啦,你饶我了吧!”
“王二郎,江湖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家人。”
“我就抢了几套衣服棉鞋,凭什么我杀我?”
“……”
六个兵油子反应各一,王渊喝道:“把他们的嘴巴堵上!”
在袁三更惊骇的眼神当中,那些穿着锦衣的执法队,举起屠刀接连砍下六个脑袋。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王二郎居然来真的,说杀人就杀人,一口气杀了六个,还把死者家属打入贱籍,子子孙孙都要受到牵连。
潘贵本来是王二郎的铁杆粉丝,且常年在街头招摇撞骗,但此刻也吓得两腿发软。
王渊喊道:“被抢东西的,上来自己领回去!”
袁三更立即冲到台下,从尸首旁边拿回新衣新鞋,下意识给王渊跪地磕头。
王渊呵斥道:“都起来。老子麾下的兵,下跪也要讲规矩,不是随时随地给人磕头的窝囊废!”
袁三更吓得立即站起,生怕因此被王二郎责罚。
王渊扫了这些人一眼,怒其不争道:“你们二十四人被抢,居然只有三人告发,剩下二十一个都是傻子吗?被人抢了连屁都不敢放!”
袁三更被这骂声吓得膝盖一软,跪到一半又生生站起来,哆嗦着继续听王二郎训斥。
“滚回去!”王渊喝道。
袁三更抱起自己的衣服鞋子,小心翼翼退回阵列。他看到新衣上粘有灰尘,连忙呵气小心擦拭,这可是他六年来的第一件新衣,以前的旧衣服都是补丁重补丁。
王渊再次喊道:“潘贵,钟长生,聂云,胡大广,李庆,李隆,全部出列!”
潘贵与其他五人,战战兢兢上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王渊笑道:“昨天登记造册,你们六人的字写得最好。暂时任命你等六人为参将,各领兵一千!”
潘贵茫然,随即大喜,同另外五人一起下跪谢恩。
“站起来!”
王渊呵斥道:“什么时候该跪,到底该怎么跪,军规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自己给我回去背熟。还有,你们的参将只是暂时的,粮饷跟普通士卒一般无二。今后如若犯错,或者连续三月考核,所属千人队皆为倒数一、二,那你们的参将就换别人来当。”
潘贵顿时泄气,原来只是假参将,让他们过过干瘾而已。
王渊突然笑着说:“半年之后,表现优异者,我会凑报陛下,让他当一个真参将又何妨。”
六人冷下的心又火热起来,脸上不由自主泛出笑意。
王渊再次给他们浇冷水:“你等须知,本朝参将皆有世袭武官担任,小兵只有靠战功才能获得升迁。所以,你等得努力练兵才行,如果不能练出一支精兵,我怎么有脸到陛下那里给你们要官?”
潘贵立即效忠表达:“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为王相公把兵练好,若有丝毫差池,甘愿流放三千里!”
其他五人也反应过来,发自内心道:“王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卑职不敢有半点违抗!”
这可是参将啊,若是错过机会,不知哪辈子才能再次撞见。
王渊笑道:“须知,每月都有考核,连续三月倒数一、二的千人队,我可是要换人来管的。你们也别想着串通作弊,若是被老子发现,作弊双方全部从重处罚!至于处罚有多重,刚才被砍脑袋的可供你们端详。”
“不敢!”六人硬着头皮说,他们心里还真想作弊过关。
随即,王渊又点了十二个人的名字,将他们任命为临时千总。各领五百人,两员千总辅助一个参将,连续三月考核倒数一、二、三者将被罢免。
还剩下几个识字的,但字写得太丑,都被任命为把总,各领一百人。其余把总名额,由士兵们自己推选,更下面的旗总亦照此法。
而且,全部都有末尾淘汰制度,干不好的直接换人。
等把各级军官选出来,王渊对他们说:“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军规背熟,然后教给自己手下的士卒。十日之后考核,若谁的属下背得糟糕,那老子也是要替换将官的!”
这些军官快疯了,特别是不识字的,让他们拼命训练还没啥,可背军规是什么鬼?
而且不但自己背,还要把那些大头兵教会!
王渊指着普通士卒,笑道:“你们这十天,没有别的事情做,每日给老子吃饱喝足养身体,然后把军规背下来就可以了。”
袁三更一直在傻乐,这日子是神仙过的啊。
好吃好喝再背书,可比以前累死累活轻松多了,只是不知这军规到底背起来容不容易。
就地解散,全体按照各自退伍,排队前往食堂吃饭。
连吃饭都需要军官进行管理,特别是第一顿,每人只许吃一碗,吃得多了就要挨军棍——没办法,菜汤和煮白菜都带着点油腥,王渊害怕这群饿兵吃得太多被撑死。
结果让人很无语,饭确实只吃一碗,菜汤却被喝得干干净净。还有人将清水倒进汤桶里涮油,沾着油花喝得有滋有味,就此迎来第一批伤病员。
袁三更当晚睡觉都带着笑意,早晨稀饭,中午和晚上都是干饭,而且菜和汤都给足油盐,他从小到大没吃得这么丰盛过。
这日子太舒坦了,他不想再回去,每天都跟着军官们,强迫自己把军规给牢牢记下。
第145章.145【军官团训练与蹴鞠】
入营十天,袁三更已经哭了至少二十次。
刚开始因为被抢新衣而哭,后来全是背不出军规而哭。记住后面几条,就忘记前面几条,记住今天的背诵内容,便忘记昨天的背诵内容。
王二郎说过,十天还不能背诵军规,直接从军营扔出去,重新补充新兵进来。
队长(十人队)麾下有一人不能背诵,立即打回去当小兵,换该队背诵最流利的来当队长。
旗总麾下有五队,超过两队有人无法背诵,旗总被降职为队长,由背诵情况最好的队长升任旗总。
以此类推,追责至参将。
若全员都能流利背诵,各级军官皆记功一分,功满十分之后便有特定奖赏。功满三十分者,可以不要奖赏,以此抵消一次撤职惩罚。
到第八天,袁三更所在千人队,只剩他一人总是背不完。
刚开始队长打他,渐渐的队长求他,最后队长甚至给他下跪。他都不用洗自己的衣服,队长亲自帮他洗,每次队长还帮他打饭,只求他节省时间快快背军规。
第八天下午,把总和旗总也来了,和颜悦色的引导袁三更背军规。
真不敢打骂,只剩一天半,必须好好哄着。
到第九天,参将和千总也来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袁三更根本没有受宠若惊的心情,就是想哭,他爱死了军营的饭菜,真不想被扔回去过以前的日子。
潘贵拉着袁三更的手说:“三更兄弟,这军规其实也不多,背起来也不难。王相公都提前划分好了,总共只有四大类:一是跑步、站桩;二是军棍体罚;三是扣减粮饷;四是杀头问斩。咱们一类一类的来,不要慌,全营军官都陪着你背,你说好不好?”
袁三更苦着脸说:“可我背完了又忘啊。”
潘贵很想把这厮给掐死,却只能赖着性子劝导:“那咱们就抽背。我问你,在军营聚众赌博怎么处罚?”
袁三更道:“打军棍,没收赌资。”
潘贵又问:“打多少军棍?”
“二十,还是三十?”袁三更迷糊着反问。
潘贵详细解释:“领头聚赌者罚棍五十,参与赌博者罚棍二十。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袁三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