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项不解地问道:“姨娘,这是为何?姨娘在太太跟前立了这些年规矩,就不想出去松快松快?儿子还想好好孝顺姨娘,跟姨娘一张桌子吃饭。”
宝蝶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道:“如今大老爷与大爷都不在京里,咱们娘俩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谁会知道太太往后会怎么说?太太最是爱财的,怕是巴不得咱们都走了,没人跟二爷他们分家产。”
“还有二哥呢,怎会如此?”曹项说道。
宝蝶摇摇头,道:“二爷虽有人情味儿,但是毕竟她们才是亲母子,还能为了你,忤逆了太太不成?反正我不走,我在这家里守着,等我儿回来。”
曹项已经是心乱如麻,这一家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
热河,曹家别院。
难得休假,曹颙也开始睡起懒觉来。左右曹寅差事正忙,每天天不亮就进宫去;李氏这边,心疼儿子还来不及,哪里会让他弄晨昏定省这套。
曹颙的小日子,过得甚是自在。
唯一遗憾的是,宝雅要回科尔沁去。
她原想多住些日子,等着看看兄嫂是否会在六、七月换班时来,不想王府那边来信,说是王府的庶长子、阿尔斯楞的异母兄长病得厉害。侧妃担心儿子,也跟着病了,王府没有人打理。
就算是摆设,也是正经郡王妃,宝雅有她需要承担的责任。她最是舍不得天慧,特意跟曹颙夫妇说过,将天慧接到她身边住几日。
这日一早,曹颙还没起,就听到廊下有人禀告,道是十六阿哥来了,在前厅等着。
曹颙得了消息,起身梳洗,来到客厅时,十六阿哥已经坐下吃茶。
曹颙掏出怀表瞅了瞅,坐下说道:“这才还不到辰初(早上七点),十六爷找我有事儿?”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嗯,爷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来的。”
曹颙听了,起身准备接旨。
十六阿哥笑着说道:“不是给你的旨意,只是叫我过来,将你们家的黑饽饽取一份回去。”
“黑饽饽?”曹颙听了,不由纳罕,道:“什么黑饽饽?前日给天佑他们做过一次,是那个?”说到最后,不由睁大了眼睛。
莫非府里有宫廷的眼线,要不然怎么吃什么,康熙都晓得?
“许是吧。有御史将姨夫弹劾了,说是在皇上下旨祈雨时心不诚,奢华无度。”十六阿哥笑着说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撑着慌?好笑不好笑?爷还真想瞧瞧,你们家这‘奢华无度’的黑饽饽是什么样的。皇阿玛也好奇呢,叫爷来取。”
曹颙听了,哭笑不得,道:“这个还得问问厨房那边,毕竟是前儿做的,不晓得还有没有。”
说话间,曹颙唤了一个小厮,打发他去厨房那边瞧,若是有了的话,用食盒装一份过来。
“京城雨水不足,皇阿玛正恼。早晨刚刚发作了嵩祝一番,命他传谕京城百官,端午节不得宴饮。”十六阿哥翘着二郎腿,说道:“有人瞧见了,想要邀名,才牵扯出姨夫来。”
对于朝廷的监察衙门,曹颙实是有些无语了。
从朝廷到地方,这贪官何曾少了,也不见那些御史有几个敢“大义凛然”的。整日里,不过是寻着无关痛痒的由头,弹劾这个,弹劾那个。
既不往死里得罪人,还能邀个不畏权贵的清名儿。你还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然他们就越发来劲,越发要显得自己孤高才好。
热河行宫虽修缮完毕,但是木料场那边的亏空可不是一万两万。那都是修缮前的账目,曹颙是不怕查的,巴不得有人捅出来,清算清算。
风声也不少,却是没有御史敢接这个茬。
内务府是皇家内衙门,上下都是天子家奴,他们那些做御史的,别说“刚正不阿”了,不溜须拍马就不错。
说起这些人的德行,曹颙都替他们寒碜得慌。
十六阿哥问起黑饽饽的缘由来,曹颙就将训子这段讲了,听得十六阿哥“呵呵”直乐。
少一时,小厮拿了食盒回来。
前日蒸了几大锅的窝头,虽说往各处都送了一遭,但是吃进去的还是少,多数还是撤回厨房。
曹颙打开食盒盖闻了闻,还好热河早晚凉快,这个窝头又是死面的,还没坏;倘若是在京城,这个时候,隔夜的东西若是不用井水镇着,就不能吃了。
十六阿哥凑上前,伸脖子瞅了。
厨房那边还算伶俐,听说叫窝头,就给配上了咸菜条。
十六阿哥瞅着这黑不溜秋的东西,道:“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用这招治挑食,也不怕吃坏了孩子。”
曹颙笑着说道:“外头杂粮铺子买的,穷人家的口粮,又不是砒霜毒药,怕什么?十六爷没吃过吧,要不要尝两口?就着咸菜条吃,味道也不错。”
十六阿哥听了,连忙摆手,道:“爷还要回去复命,还是免了吧……”
第667章 争新(下)
热河行宫,四知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他面前除了大学士嵩祝、礼部侍郎曹寅之外,还有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廷玉与弹劾曹寅的那个御史。
从那个御史开口,张廷玉便晓得要糟。
说起来,两人还是同年。要是私下里,张廷玉保不齐还能提醒一句;这在御前,哪个敢多言。
康熙问曹寅,曹寅只说是杂粮,那个御史还不死心,又提出那个吃过的兵部侍郎是人证。
那个兵部侍郎有差事出去了,并不在行宫这边,要不然真要来场“当堂对质”的好戏。
正赶上十六阿哥有事儿跟康熙禀告,康熙便让他去曹家取吃食过来。
待十六阿哥将食盒打开,将那盘黑窝头与小咸菜摆放在炕桌上,曹寅与张廷玉两个都是心里叹了口气。
曹寅这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前儿厨房疏忽,拉下了一个食盒,害得他啃了一个窝窝头。待回到家里,晓得是儿子为了教育孙子们弄的,他心里也是赞成的。
这本是家事,牵扯到衙门里,让人不自在。
若是让人误会,难免有邀名之嫌。
张廷玉这边,则是晓得自己那个同年怕是得不了好了,就算保住乌纱,这在御前卖弄口舌的印象是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