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京城,已经有几天,除了去在海淀给曹寅夫妇请过一次安后。其他时间,他就是再彻查也没有用。
瞧着母亲这般,曹颂的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劝道:“母亲,到底是怀了三弟的骨肉,往后也是三弟儿女的生母,这般搁在荒郊野外的,出了闪失可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兆佳氏听到这里,面上才略有松动,不过仍是难掩厌恶,嘟囔道:“既是如此,就再容她几个月。你就要对媳妇儿说明白了,等那骚蹄子回来,能隔得多远就有多远,千万别让我瞧见她,要不然,怕是我也顾不得她肚子里那块肉……”
母子两个说着话,就见紫兰进来禀道:“太太,大奶奶打发人送东西过来,还说要给太太请安,太太见不见?”
兆佳氏听了,颇有兴致,点点头道:“叫她们过来吧,正有些想问问大太太在园子那边可好呢。”
带着人来送东西的,是已经换了妇人装扮的喜云。
她已经成亲,如今随着男人称呼,叫“张义家的”,还在初瑜身边当差,不过却不近身服侍了,而是跟着初瑜出门,或者是帮着往其他府应酬。
曹颂见母亲松口,已经是先回去,跟静惠说了,要这两日准备马车,将庄子里待产的添香接回来。
要是能生下一男半女,弟弟这边也算有了香火承继。曹颂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主动提及此事。
既是丈夫吩咐,又是婆婆允的,静惠自是没话说。
曹颂没有在屋子里久留,而是去了曹硕生前所在的西跨院。
这边如今已经不住人,院子里青砖的对缝中长出几丛草来,使得院子平添了几分荒凉。
曹颂蹲在地上,一边拔了几丛草,一边在嘴里咒骂道:“混蛋,真是个没用的混蛋,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兄弟,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兄弟……”
骂着骂着,他却是渐渐止了声音,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哑着嗓子道:“都是混蛋哥哥不好,小三,你在下边……别为难自己个,要怪,就怪你的混蛋哥哥没教好你……”
……
西北,塞外,看着远处连绵的军帐,曹颙的脸上不由露出欢喜。
草原的景致固然美丽,这一路上因跟着大喇嘛的缘故,也受到无数蒙古人的热情迎送,但是其中的枯燥也是无法言表的。
整日里,听着木头车轮的声音,对着个仿佛能透视心灵的大喇嘛,这日子实不算是有什么趣味。
大喇嘛的目的地是哈密,自己这个“天使”,也得巴巴地陪着。不过,到了河朔军前,也算是走了大半段路,剩下到哈密,就剩下数百里的路程了。
这边军前理事儿的是吏部尚书福宁安与西安将军席柱,归化将军费扬固与傅尔丹带的兵在另外一个方向驻扎。
得了大喇嘛到了的消息,福宁安与席柱已经带着这边侍从属官出来相迎。
大喇嘛是朝廷御封的佛教上人,在皇上面前也有座位的,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在这边停歇一日后,还要继续启程,所以大喇嘛就下令在军营外不远处驻扎,并没有混进兵营。
福宁安与席柱也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大喇嘛要将这些跟着而来的人都带进军营。
军营里不能有女人,要不然,那些个年轻姑娘,定是祸患之源。
虽说驻地分开,但是这“接风洗尘”,还是要有的。
除了大喇嘛,被福宁安与席柱奉为座上宾的,还有曹颙这位“钦差”与纳兰富森、赫山等十员侍卫。
曹颙却是有些纳罕,这小二不是奉旨来西北,当在福宁安帐前么?他这哥哥都到了半日了,怎么还不见小二出来?
挨到宴席过后,曹颙却是忍不住,寻了个便宜,向福宁安相询。
福宁安见曹颙却是混沌不知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曹额驸这几个月在喀尔喀,收不到家书也是有的。还请节哀顺变,令弟是接了丧信儿,回去奔丧去了……”
曹颙直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人已经傻了……
直到有人带着欢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孚若,真是你到了,我还当听差了……”
第567章 窘迫
在得知去世的不是父母,而是曹硕的时候,曹颙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随即,不禁有些汗颜,自己这样,好像也不是堂兄当做的。
毕竟亲疏有别,堂弟病故,曹颙固然难过,但是却没有以为是父母出事时的那种震惊与心揪。
虽然两世为人,曹颙年岁老大不小,膝下已经儿女双全,但是对父母仍是有依赖之心。
并不是在经济生活上依赖,而是那种因尊亲长辈的存在,使得“家”这个概念,得到更好的诠释。
儿女是全部与未来,耗尽父母的心血。
在身为人父后,曹颙越来越能理解母亲的爱护之心,与父亲那种不会轻易说出的关怀。
记得初见曹硕,不过比天慧大半岁,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如今却是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
想到此处,曹颙真是不禁生出“世事无常”之感。
永庆见了,不知该如何劝慰,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时运罢了。人生不能复生,你也当节哀才是。”
虽然想过会不会在这边见到永庆,但是见到永庆的那刻,曹颙还是生出不少欢喜。
不过是因才听了丧事的缘故,他心里沉甸甸的,使得人面上笑不出来罢了。
千里他乡,老友重逢,好像有不少话,但是一时半刻却是不知从哪里说起。
换做平常的话,曹颙还能说说京里的事儿,或者完颜府的消息,让永庆能安心什么的。如今,他却是出京三月,对京中的消息也是闭塞的紧,反而不如永庆灵通。
听得到的好消息,莫过于是马俊今秋要回京了。
他是康熙四十八年春中的进士,十月里外放湖广任长沙知县,康熙五十一年连任,到了年底就是第二任任满。
听说,他伯母念叨着孙子,生逼着丈夫应了,待侄儿兼嗣子马俊任期满了,将其调到京中。
又赶上马俊之父中风,以病乞休,如今回京养病,马俊身为独子,也有回京照看之意。
由马俊想到宁春,由宁春再想到如今在西北这边的永庆,这好消息也使得人笑不出来了。
永庆却是豁达,见曹颙如此,不禁大笑几声,道:“说起来,那小子才是如了愿。当初,可是他说不为良医、既为良相的。虽说没有入翰林,但是回来在京官位上熬着,加上家族余荫,熬个二十年、三十年的,封阁拜相也是保不齐。”
谈何容易,马俊家不在旗,不像其他满洲权贵那样根基深厚。
他伯父马衍虽已经从礼部侍郎,调吏部侍郎,算是升调,但因是汉人,想要再升一步,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