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正低头,嘴里咀嚼着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有些奇怪。
黑呼呼的,连带着半块皮肉,这……驿卒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拉了马缰,将马驱到一侧吃草。
马嘴下边,雪地里凸起一物,正是被撕下头皮的一具冻尸。
驿卒唬得退后一步,却是险些绊倒,从积雪里又甩出只连着身子的胳膊来。
饶是这驿卒有几分世面,也被吓得一激灵。
他握着腰间的制刀,连带着刀鞘在跟前的雪地里胡乱划落了几下,倒毙的冻尸不是一具两具,足有五、六具那么多。
附近还有两具倒毙的马尸,塞外苦寒,没有马匹代步,那简直是儿戏。其他的马匹,可能是在暴风雪中与这些人走散了。
看这几个死尸都是穿着皮毛衣裳,身上也带着制刀,都是青壮,驿卒不由地有些纳罕。
难道这些都是军中的人,到塞外公干,要不然的话怎么这个时节到这边来?
虽说刚才唬了一条,但是眼下驿卒的眼睛却不禁有些发亮。
他四下了眺望,白皑皑的雪原,除了他自己个儿,不见半个人影。
他使劲地搓了搓手,嘴里嘀咕着:“嘿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趟苦差事倒是没有白来。”说着,俯下身子,在那几个人身上翻着。
一连翻了几人,荷包里不过是些碎银子与铜板。
驿卒一边往荷包里送银子,一遍嘀咕道:“娘的,看着光鲜,却是穷鬼。”
翻到最后一人身上,荷包却是沉甸甸。驿卒心中大喜,忙将荷包打开,这一看之下,脸却是僵住了。
整整一荷包的金饼子,他用手掂掂,少说也有五、六十两。
驿卒有些不敢置信地掏了个金饼子送到嘴里,使劲地咬了一下。金灿灿的金饼子上,立时多了两枚牙印。
一两金,十两银,这就是能换上五、六百两白银,够他干半辈子的了。
驿卒恍若梦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使劲地打了自己个耳光,生疼生疼的,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
……
数里外,一座被雪覆盖的毡包,升起冉冉炊烟。
毡包里,曹颙盘腿坐在东侧的羊毛毡子上,看着中间地上的简易灶台。
说是灶台,不过是个铁条支起的架子,上面吊着两只铁锅。底下是石头搭的小灶坑,里面是烧着的是干牛粪、干羊粪。
一只半大铁锅里正煮着茶,浓浓的茶香布满了帐篷。另外一只更大些,则是早起放进的大块羊肉,还没有开锅,但是肉味也出来了。
这毡包看着不大,但是除了牧民巴图家的老少三代女眷外,如今装了曹颙一行十二个人,也不算太拥挤。
铁锅旁边,一个健壮的蒙古妇人麻利地往两个灶里填着牛粪。
毡包的正北边的毡子上,坐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穿着蓝色棉的蒙古袍,手中拿着个黄铜转经筒,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老太太身边,依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亮粉色的蒙古袍,头上戴着尖顶帽。
在曹颙一干人中,只有曹颙与小满会说蒙语。
小满侧身围在灶前,用个铁钳子串了两只烧饼在灶边烤着。
少一时,烧饼被烤得焦香四溢,小满看了看曹颙。
曹颙向老人家待的地方示意,小满起身,弹了弹烧饼上的浮灰,拽下两只热乎乎的烧饼,弯下身子,双手递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见了,忙摇了摇头,用蒙古说道,请客人们自用,无须客气。
小满指了指灶台边上的牛皮口袋,用蒙语告诉老人家,还有不少了,大家一起吃。
老太太听了,这才笑着接过,递给边上的小孙女一枚烧饼。
小女孩接了,笑嘻嘻地看了边上与老太太说话的小满一眼,转过身子吃烧饼。
那蒙古妇人已经将茶锅里的茶叶渣子滤出,将茶水里撒了一捏盐,倒了半筒羊奶,又烧了一个开,奶茶就熬好了。
那蒙古妇人拿了一叠粗瓷海碗,先盛了一碗,双手端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冲她摆摆手,咕噜咕噜地说了几句蒙语。
曹颙听出是礼让客人之意,忙俯身道谢,用蒙语道:“老人家,您先用,多谢您的容留之恩,佛祖与长生天会保佑您老健康长寿的。”
老太太见曹颙礼貌有加,也就没有再谦让,满脸亲切地请他们也不要客气,只当是在自家一般。说完这些,老人家招呼那妇人给大家倒奶茶。
那蒙古妇人应了,用海碗盛了奶茶,从曹颙敬起。
虽说看着这家牧民的毡包与打扮,不过是个寻常的牧民之家,但是蒙古人向来重礼,曹颙也不好怠慢。
那妇人是老太太的媳妇,小女孩的母亲,是个三十来岁的健硕妇人,性子看着也甚是爽朗。
她双手奉茶,口中用蒙语说道:“远方的客人,请你饮一碗草原的佳酿,愿那高飞的苍鹰,保佑您旅途平安。”
他微微欠身,双手接过奶茶,口中用蒙语道谢。
其他人,虽说听不懂蒙语,但是也都是有样学样,双手接了奶茶。
那妇女又端上来两大盘子奶豆腐,摆在大家跟前。
伴着这热乎乎的奶茶,咬上两口奶豆腐,整个人好像都暖和过来。
就听到咕噜咕噜的滚肉的声音,屋子里渐渐地弥漫着肉香。
昨天下午,在暴风雪时,曹颙等人幸运的遇到了牧民巴图,随着巴图来到他们家的蒙古包。
因天晚了,昨晚没有炖肉,只熬了奶茶,端了奶豆腐来招待众人。大家的晚饭,就是烧饼就奶茶,还有些熟食。
如今闻了着扑鼻而来的肉香,却是将大家肚子里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大家都不禁去瞄肉锅,曹颙却是望向毡包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