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400节

书屋门外,弘皙正等得不耐,见出来一穿着常服的老者,不觉有些纳罕,仔细看了两眼,刚想问是何人,便听到内侍出来传召。

弘皙转过后,望了望庄席的背影,方随内侍进了屋子。

今日初二,正赶上曹颙休沐。

因晓得永庆之妻齐佳氏产期将近,初瑜想去探望。曹颙想起前几日去看永庆时,听他提过想要见见左住与左成两个,便对初瑜道:“要不叫田氏与左住、左成一道去,永庆也惦着这两个侄子呢!”

初瑜自是无话,使人去请田氏母子随自己一道出门。

田氏在宁春府时,只是内院丫头,却不晓得要去的这位永庆大爷家是何人。但是也晓得既是曹颙夫妇要带她们母子出去,毕竟有缘故,便没有多问。

曹颙五月随扈前,曾带着初瑜去过永庆家,都是轻车简从。今天亦是如此,初瑜并没有乘坐郡主车驾,而是同田氏一道乘坐了辆不显眼的青呢面马车。丫鬟婆子抱着左住、左成两个上了后面的马车。

曹颙身穿常服,带着几个长随随车而行。

阜成门内小弓匠胡同也在西城,离曹家不算远,不到两刻钟便到了。

因昨日曹家使人送了帖子,所以永庆早已等候多时。听了消息,他忙亲自迎出门来。

初瑜他是见过的,田氏却是头一遭见,永庆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曹颙。

曹颙对永庆道:“这是景明兄的如夫人!”说完,又对田氏道:“小嫂子,永庆大哥同我一样,都是景明兄的至交好友,你可以唤声大伯!”

田氏闻言,便在初瑜给永庆见礼后,纳了个万福,口称:“妾身见过大伯!”

永庆听到这话,才晓得是宁春之妾,止了笑意,郑重还礼,道:“我听孚若说了,这两年你也不容易,我代我那苦命的兄弟谢你,劳烦你坚忍,使得他血脉不绝!”

田氏想起去世的宁春,红着眼圈道:“这是妾身应做的,不敢当大伯之谢!”

曹颙见气氛抑郁,笑着对永庆道:“哥哥不是前两日还念叨着侄儿们么,弟弟今日带来了,咱们还是屋子里说话,外头怪冷的,别冻着孩子!”

永庆这才省得失礼,忙请众人进了内院。

齐佳氏的肚子已将近八个月,走路都有些不便,所以没有随丈夫前院出迎,带着女儿在内堂候着。

众人到了,又是一番相见。

初瑜见齐佳氏身子笨重,怕累到她,便与田氏两个一道随她进里屋说话去了。

永庆看了看左住与左成,满心欢喜,将左住抱在怀里,掂掂了分量,笑着对曹颙说:“这小家伙怪重的,看着倒是比他兄弟结实!”说到这里,想起齐佳氏去年流掉的孩子,略带抱憾地对曹颙道:“若是你嫂子去年没小产,生下孩子,也将一生日了!”

曹颙听到提起这个,怕他心里憋闷,规劝道:“哥哥别想这些,且看眼前吧!你同嫂子都年轻,一年添一个,想要几个没有?”

第341章 明志

虽已经是入冬,但是因今日天气晴好,又值正午,所以并不寒冷。

永庆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这湛蓝湛蓝的天色,深吁了口,像是要呼出胸中的浊气。

因已经来到荒野上,行人鲜至,他勒了缰绳,用马鞭指了指前头山脚下的亭子,转过头来,对曹颙笑道:“孚若,咱们今儿就比一比,看看谁的马先跑到那儿!”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曹颙两眼,道:“这趟蒙古跑的,孚若倒添了几分豪气!”

曹颙见永庆心情好,亦来了兴致,摸了摸身下的马鬃,笑道:“善余兄,这马可以随小弟行程万余里,不宜小觑!”

永庆拍了拍胸脯,道:“哥哥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就算是驽马到哥哥手中,也能调教个三六九来,更不要说这‘点睛’可以跟了哥哥好几年的!你且使出吃奶的劲来,千万别拉的太远,没得在小子们面前丢人!”

永庆坐骑是一匹枣红马,除了鼻子有块白色外,浑身上下再无二色。因这白色长得地方在两眼之间,所以永庆给它起名为“点睛”。

永庆这话虽带了些调侃,但是也露出几分张扬。

曹颙不由一怔,想起多年前众人在江宁初见时,永庆给人的印象就是傲慢而张扬的。只是世家大户的规矩磨去他的锐气,与父母亲关系不谐使得他学着谨慎,收敛了之前的性子。

永庆自信满满,见曹颙不吭声,扬了扬下巴,笑道:“嘿,孚若,怎么着?可不带先认输的!”

曹颙不禁生出一股豪气,对永庆笑道:“哪个认输?比就比,善余兄输了可别恼就是!”

说话间,两人都预备的差不离,便吩咐跟来的长随小厮在这边候着。

“一、二、三,驾!!”随着永庆的吆喝声,就见两骑冲山脚疾驰而去,带起一溜烟尘。

小满看着渐渐远去的两骑,对一旁的魏黑道:“魏大爷,您说咱们爷同庆大爷谁能赢?”

魏黑冲曹颙他们的背影眺望着,随口说道:“看着庆大爷劲头足呢,差不离,也不晓得有什么欢喜事!”

小满笑道:“还能有什么?庆大奶奶不是要添丁了么?!”说到这里,见魏黑不言语,他便转过头问永庆的管家七斤:“大管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七斤的神色有些变幻,说不清是悲是喜,好半晌儿,才答非所问地回道:“我家爷……我家爷要参加下月的武举……”

……

西山脚下,曹颙只觉得浑身爽快,热腾腾的,很是舒坦。此时,便听永庆道:“孚若瞧着哥哥身手是不是还不赖?看来下个月的恩科,哥哥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

曹颙闻言,诧异出声:“善余兄要参加恩科?”

永庆笑着“呵呵”两声,道:“就凭哥哥这身手,四九城里怕过谁去?状元榜眼咱不好说,一个武进士还不上稳当的!”

“哥哥既想出仕,那前些日子小弟相问……”曹颙有些不解,不晓得永庆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已打算。

永庆仰起头,道:“堂堂八旗男儿,自应马上博功名,来个封妻萌子。现下,哥哥虽没有父祖余萌,却也正好不用在京城背负家族之责,真真是得了自在。虽说劳烦孚若,也能补个官缺,但是却非我愿。别人都是一步步这样熬上来的,哥哥我考个武举又算什么?”

凭着永庆的资历,若是想求个外放的话,从三品的游击、协领,正四品的防守使、佐领,都不算什么难事。

这参加武举,谋个武进士出身,就算是一甲状元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守备或千户,其他人就是正六品与从六品的武官。

思量了一回,曹颙道:“若是哥哥不耐烦在京城待了,想要谋任外放的话,也未必就要走这武举之路。”

永庆转过头来,对曹颙说道:“孚若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你如今也不是显宦,凡事都是要求人情。为了哥哥的事,已然使你费心许多,难道我还要腆了面皮,靠兄弟扶持一辈子不成?现下去外头踏踏实实做起,等到往后遇到战事,你就等哥哥的好吧!”说到这里,面上豪气尽显,使劲捶了下胸口道:“你哥哥我,完颜永庆,不是个废人,定会成为名震满洲的大将军!成为令儿女骄傲的阿玛!”

曹颙听着永庆的豪言壮语,神情不禁有些迷茫。

每一个人都很有赶紧,都在拼搏不已。马俊四年前外放做知县,去年任满因考评“卓异”已经升了六品通判,仍在湖南为官;顾纳去年虽然没有升官,听说官声斐然,很受上官器重。

唯有曹颙自己,从康熙四十八年开始熬,熬过康熙五十一年松了口气,至今仍继续隐忍。现下,离康熙六十一年夺嫡之争落幕,还有九年,自己要一直混下去?

混到四阿哥继位又如何,后世所载这位皇帝可是“寡恩薄性”之君,对大臣抄家问罪都是寻常。再以后,就到了乾隆朝,那具体历史走向已不是他所知。

来到这世上十二载,他从孩童战战兢兢地到了弱冠之年,难道还要再这般得过且过下半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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