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瑜摸了摸五儿的小脸蛋,从袖子里掏出只月白的荷包给她系在手腕处,里面是一些蜜饯吃食,笑着说道:“这是五儿最喜欢吃的,等姐姐来了,别忘记给姐姐吃。嫂子这边还给你留着好多,心里别舍不得。”
这招却是言传身授了,初瑜小时候在嫡福晋身边长大,就是听了乳母的话,用这招来同妹妹相处的。
五儿父亲与生母都离世,以后要跟着嫡母过活。虽然初瑜是嫂子,但是有兆佳氏在,也不好就五儿的事多开口。因此,初瑜便准备了这些,想着让五儿与四姐好好相处。那样的话,兆佳氏看着孩子们的面上,也不好太怠慢这个庶女。
因想起自己小时之事,初瑜回过头,对坐在椅子上的叶嬷嬷说道:“那时候嫌嬷嬷唠叨,现下才省得是金玉良言。”
叶嬷嬷晓得她是不放心五儿,叹了口气,道:“谁会想到,这么个粉雕玉琢、瓷娃娃似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命苦。现下小时还好些,往后大了做亲,这个身份,又是这个容貌,却是让人不能省心。”
“有我同爷在呢,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吃亏?”初瑜道。
“女人的命说不好,就说三姑娘,爷与平王福晋也是亲妹子似的疼,特意给寻了个人口简单的人家,婆婆还是脾气好的,不还是少不得吃委屈!”叶嬷嬷摇摇头道。
“嬷嬷!”初瑜低声嗔怪着:“在五儿面前说这些做什么?小孩子不省事,哪天再学出去。三姑娘的事,晓得的人不多,何苦闹出来,让三姑娘没脸?”
叶嬷嬷讪讪道:“瞧奴婢老糊涂了,咋想起念叨起这个来。往后府里人多口杂,保不齐有人兴风作浪,往后奴婢还是给嘴上闩个把门的,再也不敢浑说。”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脚步声起,而后喜云进来回道:“格格,方才前院来信儿,二太太的马车进城了,就要到这府里了!”
初瑜忙站起身来,让奶子抱了五儿,一起出了梧桐苑,带着曹方家的、赵安家的、钱康家的到仪门外迎候。紫晶同曹忠家的,往码头接兆佳氏去了。
……
曹颂带着两个兄弟骑马而行,兆佳氏穿着素服,搂着小女儿坐在马车里,一行人往曹府来。
曹颂晓得哥哥正式为太仆寺卿,心里很是高兴。原本他还担心哥哥只是暂代,过后还回山东,心里想得慌。只是偏生又随扈去了,实在有些不美。
曹硕与曹项两个,还是第一次进京,只觉得眼睛不够使。又怕露怯让下人笑话,两人直挺挺地坐在马上,板着小脸,看着也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威仪。
第320章 表礼
兆佳氏坐在东屋炕上,看了看地上的摆设物件,心里也算是满意。
这边在兰院西侧的芍院,是西路内院正房。因院子西南砌着块菱形的花池子,里面遍植芍药而得名。现下正是芍药花期,碧绿的花枝上,粉色、紫色的芍药花开得正艳。
这边正房三间,左右各有套间(耳房)一间。东屋有炕,里面套间是兆佳氏的卧房;西屋套间则安置了兆佳氏的女儿四姐儿。
因初瑜带着人置办席面去了,屋子里只有张嬷嬷带着几个大丫环摆放兆佳氏带来的物什。
张嬷嬷摸着地上黄梨木团寿立柜,又看了看旁边的万字栏围多宝格,嘴里“啧啧”出声,转过头来对兆佳氏道:“太太,这可是一水儿的苏式家具。在南边时还不觉得,前两年老奴在京中是晓得的,这些物什可没个便宜货。就是大太太那屋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兆佳氏点点头,道:“难为她,待我这寡妇婶子还算恭敬!”
张嬷嬷笑着说道:“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太太不在跟前,太太是正经的叔婆婆呢!就算大奶奶身份再尊贵,还能短了礼数不成?”
兆佳氏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
实没想到曹颙会这些快调回京中,自己竟要看着侄儿媳妇脸色过活。虽说她是长辈,但是这里毕竟是伯爵府,初瑜又是长房长媳,家事这块轮不到她来说什么。
不过她转念一想,丈夫生前说得对,儿子们往后还要多靠曹颙这位哥哥,这般一块儿住着亲近亲近也好。至于能不能当家,也算不上什么,谁还能短了她的吃喝不成?
张嬷嬷看完家具摆设,想起一事,挥挥手打发丫鬟们出去,对兆佳氏道:“太太,大奶奶别的安排的还算妥当,只是有一处却是不好说。”
兆佳氏问道:“哪儿?”
张嬷嬷回道:“太太,如今四姐儿还同太太一个屋子住呢,五姑娘倒是有了自己院子了!”
兆佳氏闻言一怔,想起方才规规矩矩给自己磕头的五儿来,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道:“她不在我身边养大,又不好同哥哥嫂子一个院子的道理,有住处也寻常。”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道:“五姑娘住在是大爷先前的院子,那里最是雅致不过,是读书做学问的好地方。就算不给五爷留着,给三爷住也比现在的院子好些,实是可惜了了。”
兆佳氏微微皱眉,说道:“既是大爷住过的院子,也没有弟弟们去占的道理。就是五姑娘,也不过是现下还小罢了,大些总没有同哥哥隔墙而居的道理。这些话,往后嬷嬷别再说了,让了听了,还以为我这做婶子的多事。”
张嬷嬷老脸一红,道:“是老奴想左了!”
兆佳氏想了想,道:“南边带来的下人,嬷嬷也是告诫告诫,且安安生生的。若是有人捉妖,丢了脸面,就算是大奶奶要饶,我这边也不依的。安分守己地当差,就是给我与小爷们长脸了,没得叫人笑话大家伙儿不懂规矩。”
张嬷嬷前两年在京城住时,便憋着口气。好不容易这次跟着自家太太上京,原以为能说得上话,但是瞧太太又像是要当甩手掌柜,她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腆着老脸说道:“太太总要端出些架子,大奶奶是郡主格格呢,若是太太随和,倒好象是敬着她似的。”
兆佳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自是敬着她,往后我这些儿子闺女们还要指望大房的哥哥嫂子照拂,为何要找她不痛快?毕竟是叔婆婆,又不是正经婆婆。就算我摆出谱来,她不受,不还是我自己个儿没脸!待往后我有媳妇了,再摆婆婆的谱儿也不迟。”
张嬷嬷撇撇嘴,终是没有再言声。
少一时,便见梧桐苑的大丫鬟喜云奉命过来请示兆佳氏,将席面摆在芍院这边,还是梧桐苑那边。
兆佳氏坐了大半月的船,身上有些乏,不耐烦动弹,便道:“还是摆在这边屋子吧!”
虽说按照规矩礼数,应男眷女眷分开,但是曹颙不在家,曹颂他们几个又是小叔子的身份,初瑜这个长嫂倒也不需要避讳许多。初瑜便在芍院布了圆桌席面,请兆佳氏上坐,自己带着四姐儿、五儿坐在她右手边,曹颂带着曹硕与曹项在右手边。
因前面过年初瑜跟着曹颙回南面过的年,与曹硕、曹项两个也认识。只有四姐儿,那时还不记事,现下看着初瑜有些眼生,坐在那里略显拘谨。
五儿记得嫂子先前的教导,从手腕上系着的荷包里拿着块干果蜜饯,低声对四姐儿道:“姐姐吃!”
四姐儿闻着那蜜饯香甜可人,抿了抿嘴,转过头来看着兆佳氏。
兆佳氏看了眼五儿,对四姐儿点点头道:“既然妹妹给你的,你便吃吧!”
曹颂在旁,看着五儿笑着道:“五儿还记得哥哥么?我是你二哥……”说着指了指下首的曹硕与曹项两个:“这是三哥,还有四哥!”
因方才五儿只见过嫡母与姐姐两个,哥哥们还没见。听到曹颂这般说,她想起嫂子的教导,想从椅子上起来,给哥哥们行礼。偏生她个子小,没人抱着根本下不来,便有些个着急。
曹项同她挨着,想着这个妹妹同自己一般是庶出,却比自己还可怜,心中生出些怜爱来。
兆佳氏看着五儿,只觉得丈夫与路眉两个在眼前转啊转的,如今两人在黄泉下倒是能守着,只留下自己这般苦熬着。因她露出乏色,众人也不好多耽搁,这顿饭吃得却是没甚滋味儿。
虽说在孝期,但是有些亲戚还要往来走动。接下来几日,兆佳氏便带着儿子们去了兆佳府与她哥哥家。
二房长女曹颖晓得母亲与兄弟们进京,带着孩子们也来过一遭。平王府那边,平王福晋也使人送了不少吃穿物什过来。因她有了身孕,不方便过来,所以请婶子得空往王府去。只有曹颐,虽然这边也使人送了信儿,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
兆佳氏几次想开口相问,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只有曹颂,晓得三姐姐或是对母亲有心结,所以不好回来。他却是不管那许多,得空便往觉罗府走一遭。
塞什图随扈去热河,并不在京中,曹颐亲自到前院来见弟弟。
曹颂见姐姐面色比半年前好,看着也不像过去那般消瘦,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