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得起皇上,才能保全身家性命;对得起自己,心里才能舒坦;顾念天下苍生之类的话,并不是空话,可前提是自己得好好的……
现下,曹颙想的首要问题,是左成的安置。
自范时铎被押解回京,便有左都御史史贻直署两江总督,因江苏巡抚随范时铎一道被罢官,所以江苏巡抚之位便有刚升任湖南按察使没多久的尹继善署理。
尹继善都调离湖广,左成自是跟着去了江南。
江南官场因两督之争,被牵连的官员从巡抚到县令,一下子空出十多个缺。
都说江南是官员埋骨之地,可为何大家还挤破脑袋去江南,除了江南富庶外,还因为江南容易出成绩。
穷山恶水之地,即便绞尽脑汁,能弄出什么花来?
江南却是不同,钱粮、商贸、士子……
可左成与资历在哪里摆着,即便江南的缺再多,能够得着的也只有七品知县与从六品州同两种选择。
像尹继善那样,数月之内从正五品升到从二品,是想也不要想。
同样是年轻,尹继善三十多岁官至巡抚是年轻有为;左成十七岁,就是做知县,都显得有些勉强。
毕竟在世人眼中,三十多岁是壮年,十七岁即便成家立业,也是半大孩子。
七品知县听着官职不大,可毕竟是正印官,关系一县百姓生计。
即便朝廷历年下去的知县,有年轻就中进士得以授官的,可那也经过吏部几个月的“集训”才能外放地方。
左成才十七岁,又不是进士出身,若是有个不妥当,就要影响以后仕途。
州同只是辅官,需要料理的也是辖内钱粮、民政等事务,更好经营些。
至于让左成跟着尹继善,背靠大树好乘凉之类的打算,曹颙早就熄了。
有了一回教训,还不开眼的想要来第二次,那不是傻缺是什么?
左成本就是七品笔帖式,又在万寿节前的褒奖名单之内,因此曹颙没费什么力气,就给左成补了两江从六品州同的实缺。
若是左成只在尹继善跟前做文书幕僚之类的工作,有张义跟在他身边,忙他打理官面上人情往来就够了。
现下既然正式补缺,那张义这个大管事就不够看。
曹颙便拜托蒋坚,在京里聘了两个擅长钱粮、民政的师爷,使人送往江南。
至于左成家眷朱氏,曹颙与初瑜的意思,都觉得少年夫妻之间宜小别、不宜久别,希望朱氏早些去江南小两口团聚。
想的很好,可现下孩子才四个月,天气又冷,哪里敢折腾?只能等着明年二月,天气暖和后,才能成行……
不怪曹颙越发淡定从容,因为曹颂的处分终于下来。
别说是曹颂,就是在两江差点引发民乱的范时铎,也都好好的,压根没有之前众人猜测的那些“疾风暴雨”。
虽说经部议下来,范时铎因延误防洪差事,使得汛期危急,视民命如草芥,当入狱论斩;可皇上顾念他是勋臣之后,有心保全,特赦之,授镶蓝旗汉军副都统。
大的都放了,其他被押解至京的官员,就也多是罢官降级了事。
就雍正那爱僧分明的性子,竟然闹了这一出“高高抬起,低低落下”的把戏,真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就连十六阿哥,私下里都忍不住同曹颙嘀咕:“莫非皇上真改吃素了?原以为除了你家小二,其他的都要掉一层皮,没想到却是这般处置。还是范时铎乖觉,偷偷地献了家产?”
反正,他是不信皇上真的宽恕范时铎,总觉得这其中有内情。
曹颙的心里,也不相信雍正真的顾念什么“勋臣之后”。
说起来,官员的荣辱兴衰,都是皇上一念之间。即便现下落在众人眼中,是皇上法外开恩,待范时铎网开一面,可谁能保准他明儿不会翻旧账?赏罚加倍。
只是皇上行事,却有些不同。
不说旁的,就说那赈济条陈上的奖赏条例,总算的制定的太宽泛,总觉得惩戒的没有减轻,可赏的有些重了。
就此事,曹颙才专门与蒋坚议过。
最后两人得出的结论是,皇上现下大权在握,地方与朝廷无一不稳,所以行事也从“苛严”转为“温抚”。
从雍正登基到现在,六年了,就没有一年太平过。
各种折腾,各种新政。
百官不能说都成惊弓之鸟,也都是跟缩脑袋的鹌鹑似的,要多乖巧也多乖巧。
即便偶尔党同伐异的举动,也都在小范围内,无人敢触犯皇权。
如今改革推广了,贪官污吏少了,户部有银钱了,皇上御下的策略变温和了,也说的过去的……
着急的只有十三阿哥。
外人看着,只是皇上御下宽松了;十三阿哥常伴御前,最是能发现皇上不仅仅是御下宽松,而且待自己也宽松了。
政务这里皇上虽依旧都抓在手中,可是不再事必躬亲,而是分配到十三阿哥与几个大学士名下。
皇上安置的时候,不再是子时……
而且御前也开始进绿头牌,一连半月,皇上都点了牌子……
并非是念起旧情,点妃嫔侍驾,而多是年轻的答应、常在。
皇上并不是好色的性子,现下这是做什么?
是因失子之丧,想再要个小阿哥?
皇上已经知天命之年,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十三阿哥急的满嘴是泡,可到底晓得分寸,即便兄弟两个关系再好,君臣毕竟是君臣。
做兄弟的,担心兄长身体,可以劝解兄长在女色方面克制一二;可做臣子的,没有多嘴皇上宠爱后宫的道理。
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受不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