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曹颙是个仔细的,重大政务上都会研读卷宗原文,可难保也疏漏的地方。
十三阿哥也知道这个,才专程调了左成过来给曹颙使唤,否则户部还缺笔帖式与文书不成?
听左成提及这个,曹颙心里也没有合适人选。
可是这次指派左成去湖广,并非曹颙临时起意。
左住、左成兄弟入仕已经快一年,所作所为都落在曹颙眼中。
不是他偏疼左成,左住才学与见识,确实不如左成。
可左成再好的资质,也是官场雏儿,需要历练。
要是在他身边埋头写上几年节略,那就太耽误了。
毕竟笔帖式执役数年后,迁转考试时,还要看政绩。
加上自家这几个少年,被自己护得紧些,还是少几分见识。
曹颙早就有意安排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未正初刻,曹颙使人看探问后,晓得张廷玉到了,便整了整衣冠,拿着御批折子去了张廷玉处。
张廷玉上午在御前已经得了消息,对于此事并不意外。
他也没有多想,毕竟曹颙履历在那里摆着,除了户部侍郎任上没有做掌印官外,道台、太仆寺卿、直隶总督,都是正印官。
执掌户部后,曹颙有自己的见地也不稀奇。
能从被称为“天下粮仓”的湖广入手,可见曹颙是个务实的。
张廷玉这大半年心思都在吏部,还要在御前参赞其他政务,确是也是无力顾及户部这一摊。
曹颙正值壮年,三日一朝还身心疲惫;他比曹颙年长二十来岁,近花甲之龄,每次御前当差,自然更累。
换做其他人执掌户部,他也不会这般安心。
只因晓得曹颙的性情最为谨慎,他才能将心思都用在吏部。
这巡视粮仓之事,虽说多少有些冒进,可张廷玉心里并不反对。
他在御前,加上老家就是南边,对于去岁今春的雨水异常,自是比旁人知道的更详细。
因此,知晓曹颙这番安排时,他便明白了曹颙用意。
若是湖广无粮,可以早日调两广粮食北上,为今秋水患做准备。
否则的话,等到水患起来,流民齐聚,无粮可赈时,就要出大乱子。
湖广与两江不同,两江文风昌盛,朝廷又教化多年,百姓还算服顺;湖广生苗混居,即便是好年份,也要防着苗人生事,更不要说灾年。
而湖广又是“天下粮仓”,水患耽搁一年不怕;要是水患后,民乱再耽搁一年春耕的话,那影响就大了。
说不定漕粮都会影响,京仓都会动荡。
因此,在曹颙过来与之商议人选时,张廷玉便请曹颙拟人选出来。
曹颙说了三个人选,一个就是堂笔帖式章佳元柏,一个是堂主事李匡山,还有一个是河南司郎中尹继善。
不用说,单从品级上来说,也是以尹继善为主导。
而那个堂主事李匡山,就是在张廷玉身边当差的,是他一个师兄的儿子,算是他在户部的嫡系。
看着这人选,张廷玉无话可说,心里越发佩服曹颙的滴水不漏。
已经是掌部尚书,还能小心谨慎至此,怪不得待臣下向来挑剔皇上,对曹颙也是多有看重……
因事关民生,不要拖延,曹颙与张廷玉商议后,就将三人出京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李匡山这边,自是被张廷玉告诫一番,让他在外边不要依仗是京城下去的,就失了稳重;多看少言,一切以尹继善为主。
左成这边,毕竟是头一回出差,田氏与朱氏都跟着担心,准备了好多东西,都被左成拦下。
左成原还想着怎么安慰妻子,省的她心里生怨,没想到朱氏半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丈夫即将出行的牵挂。
待左成问她,为何不怨。
朱氏反而奇怪:“国事为重,妾身为何要怨?就是妾身肚里的孩子,晓得阿玛为国事忙碌,也只有为他阿玛骄傲的……妾身已经嫁二爷为妇,就不再是深闺中的娇女,难道处处都要赖二爷看顾?只是二爷要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妾身不求二爷建功立业,只盼着二爷办完差事后早归,一家人团团圆圆……”
她本是柔顺之人,可说起这番话来,却让左成觉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地落到他耳中,如同敲在他心上一般。
左成看着妻子因怀孕而略显浮肿的满月脸,只觉得无比顺眼,心里有些明白“妻者、齐也”这四个字的意思……
司官出京,奉的又是部务,本不需要陛辞。
可雍正留心此事,待晓得户部这边有了出京人选,便使人给曹颙,命其带着几人到圆明园陛见。
尹继善还好,在皇上没登基前便见过皇上;皇上等级后,他高中进士,直接被皇上选为充日讲起居注官,随侍左右,后来将他改为庶吉士,也有皇上为其添资历之意;带他散馆后为侍讲,也曾入侍南书房。
李匡山虽也是进士出身,六品主事,奈何京中百官云集,则只有在进士宴与大朝时,缀在朝臣最末,远远地看过一团明黄的影子。今日得以陛见,难免带了惶恐。
左成跟在前两位身后,面上也是惶恐状,可心里倒是踏实的多。
皇上吗?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他小时候在十三爷府上也见过……
曹颙带着三人在勤政外侯了没一会儿,便有内侍出来传召众人觐见。
殿内,除了雍正,十三阿哥也在。
除了曹颙之外,其他三人都跪着觐见。
看来雍正对尹继善印象颇佳,除了问及他几件河南司政务外,还问及其父近况。
尹继善之父尹泰以左都御史之职协理奉天将军军务,这几年不在京城,而在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