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徐元梦只做寻常地曹颙聊了几句,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可脸上开怀的神情却在落在众人眼中。
专心修史、不管部务的老相爷,一下子待曹颙这个户部尚书如此熟络,难免引得人侧目。
甚至还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张廷玉近日有什么不是落到皇上眼中,皇上将他的户部掌印免了,是不是还要让徐相接管户部?
张廷玉站在前列,虽没有回头,却是察觉出众人炙热的目光。
他在常在御前当差的,自是晓得自己没有什么触怒皇上的地方,皇上也不会让年老古稀的老学士重新打理繁琐的部务。
不过,他也忍不住用眼角多扫了徐元梦两眼。
曹家有什么,能让平素淡定自若的老相爷笑得如此灿烂?
莫非,是盯上曹家藏书?
曹寅早年在江南时,便奉命刊印了不少书籍,定是寻到不少孤本;后来回京,曹寅也一直以校书刊书为乐。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对出身江南士林的张廷玉来说,却是晓得顾氏早年在江南的辉煌,也晓得曹家同顾家的渊源。
实在是徐元梦与曹颙平素并无往来,因此张廷玉再通透也想不到两家联姻上。
身为读书人,古书孤本都是视若珍宝,张廷玉也不例外。
平素里,因在皇上跟前当差,他加倍小心,与同僚下属多保持距离,不群不党。
若是老相爷真的能以修史之名借书,那等到自己以后参与修史时,是不是也可以遵照前例……
等到散朝,不等旁人详询,十六阿哥已经随着曹颙出来。
旁人多是关注徐元梦,十六阿哥这边,却是的向来站在曹颙立场看问题的。
在旁人眼中,是老相爷待曹颙亲近,有点折节下交的意思;在十六阿哥眼中,则是老头子“无事献殷勤”,不定在算计曹颙什么。
虽晓得曹颙不是个白吃亏的,可他晓得曹颙向来敬老,对年迈之人多有体恤,可不想看着徐元梦“倚老卖老”占曹颙什么便宜。
因圣驾移驻圆明园,所以曹颙等人轮班都是在到圆明园这边小朝。
十六阿哥也要回京,倒是同曹颙顺路,他便不急着相问。
直到出来圆明园,他让曹颙上了自己的马车,才开口详询。
十六阿哥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相瞒的,曹颙便说了看中舒赫德,想要两家结亲之事。
十六阿哥点点头,摇着扇子道:“这倒是好事,京城几座相府,他们家是出了名的清净。徐相不用说了,若不是心思通透的,也不会经历两朝屹立不倒;就是他们家老夫人,也是个妙人。”
徐元梦还罢,同朝为官,曹颙还能的见;徐老夫人,毕竟是内宅妇人,两家先前只有除了小辈,又没有其他往来,曹颙对徐老夫人还真不熟悉。
原想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颐的婆母喜塔腊氏就是明事理的老太太,徐老夫人既能与之交好,想来行事为人也是个清楚的。
现下,听了十六阿哥的话,倒像是有什么说法。
“这是怎么话说?”曹颙问道。
大学府之事,曹颙先前打听了不少,可是依旧担心难免有遗漏的。
十六阿哥道:“说起来,在当时也是新闻,只是正赶巧你那是不在京,又多少内宅的私话,所以才没在意。”
是因为挑媳妇之事,大学士夫人别出一格,引得不少人说嘴。
当时,徐老夫人为庶三子选媳妇,因徐元梦当时去了“委署”的帽子,正式升任大学士,门前正是热闹。
不仅许多品级不高的人家想要联姻攀附,就是显赫些的人家,也想着舍了一个庶女,多一门清贵的亲家。
门第差不多,庶子娶庶女,这也是京城世家大族联姻的常态。
不想,徐老夫人却是另辟蹊径,只给庶子相看嫡女。
如此一来,联姻的门第一下就降低不少,也应了那一句“低门娶妇”,并不十分惹眼。
可随着徐老夫人四下相看,有心人就发觉出其中不同来。
那些家境单薄的人家,徐老夫人好似就没考虑,相看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就有人挖出来,徐老夫人前两房媳妇的根底,不管是嫡长媳,还是庶出二媳妇,也多是出自家境殷实人家的嫡女,嫁妆丰厚。
那些联姻或者攀附不成的人家,少不得说几句酸话,嘲讽徐老夫人长了“富贵眼”,笑话老太太是个贪财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曹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老夫人挑着嫁妆聘媳妇之事,曹颙早已知晓。
他毕竟不是古人,没有世人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相反的,他能理解徐老夫人的做法。
身为嫡女,更晓得嫡庶之别,不会撺掇庶出的丈夫生事。
家境殷实家的女儿,多是娇养,即便门第低些,也不会行事小气,贪婪粗鄙。
以上两条,正是“家和万事兴”之道。
加上大学士府家底本就不厚,两个庶子分家另过所分得的家财也有限,有个嫁妆丰厚的妻子,即便不指望妻子的嫁妆,也能多份保障。
身为嫡母,能做到这点,可见徐老夫人是个心正的,否则也不会宁愿损了自己名声,也让两个庶子得了实惠……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住了话。
从京城到圆明园,一路都是官道,如今圣驾移驻圆明园,往来的更是宗室显宦。
在这里驰骋,是不是太张狂了?
不等十六阿哥打发人问是哪个,便听到马蹄声近前,随即马车停了下来。
十六阿哥心中诧异,挑了帘子,却是一愣。